而且真人相信，在顺平的秘密背后，一定有着比恨更加有趣的东西。
会是什么呢……？
“二位，打扰一下，这是给您的新座椅。”餐厅经理推着一把健全的椅子走上前。
真人还在摇摇晃晃地思考该怎么诱导顺平将恨意言表于形，丝毫没有注意到身旁的声音，直到被吉野顺平敲桌子提醒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
“喔……这么快吗？”
真人慢悠悠地从两条腿的椅子上站起来，等换好椅子后又坐了下去。
确定新椅子没问题后，餐厅经理这才继续道：“实在抱歉，因为本店的失误给您二位造成了伤害，我们刚刚商议了一下，决定这餐给您免单。作为补偿，这边会再赔您一千日元的医药费，您看如何？”
椅子有问题是小事，客人在他们这里吃饭吃出了意外就是大问题了。哪怕客人自己不在意，他们也务必要表达出诚意。
“哈？”
没等吉野顺平表态，真人先发出了声。
免单是什么意思？是要他们吃霸王餐吗？
那岂不是它白废了半天功夫，最后还是看不到顺平付不起账的模样了吗？！
“不用了。”
然而没等真人率先开口阻止，吉野顺平率先拒绝了对方的补偿。
他不想占这种便宜，更何况一切都是真人搞的鬼，本身就与这家店无关。
“那怎么行。”
餐厅经理脸色有些为难，见吉野顺平神情决然，他弯下腰低声乞求道：
“给我们个面子吧，这件事周围的人也全都看到了，我们这边做生意要讲求诚信，是我们的责任我们绝对不会推，这一单我们亏不了多少，但是诚信的问题就大了……”
后面的话他没再继续说，意思却十分明了。
他们希望通过免单来彻底解决这件事，毕竟桌子上的到底是咖啡还是血，他有眼睛，还是分得清的。
……
饶是真人这个完全不懂得人情世故的咒灵，也听懂了其中的含义——这个人类在强迫他们必须吃这个霸王餐。
嘶……
人类居然还有会傻到把金钱拒之门外的行为？
“怎么样？”
餐厅经理默默站在二人面前，见他们不回应，又提醒了一下。
吉野顺平看向真人。
见真人脸色不太好看，他不知对方又在打什么主意。趁着它还没继续犯事，他还是决定尽快离开。
“好。”
吉野顺平叹了口气，欣然接受了免单，至于那一千日元的赔偿，则替换成了先前给隔壁桌小男孩的饮料钱。
紧接着，吉野顺平拽着真人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一顿饭，全程没有提起过付账，甚至到现在，吉野顺平的钱夹依然在真人的口袋里。
没意思。
真人撇了撇嘴。
不过也没关系，顺平早晚会想起他的钱包，也早晚会发现他的钱包已经被掏空了。
“对了，你的任务我完成了，那本叫《死灭洄游》的书，可以给我看看了吗？”真人问。
“改天。”
“改天？改天是什么时候？”
“等我们收集完毕需要的全部咒力后。”吉野顺平淡淡道。
“你当时可以不是这么说的！”
吉野顺平：“那你要不要回忆一下我当时是怎么说的？”
真人：“……”
它回想了一下。
好吧，顺平好像确实没有说直接它……
白忙活一场，居然什么也没得到。
离开餐厅，一人一咒灵并排走在街上。
他们默契的没有再提那本书和餐厅里发生的事情，加上周围有其他人类走动的缘故，气氛显得倒是没那么僵硬了。
只是两位身高一米八，风格迥异的帅哥走在街上，顿时吸引了不少年轻人的注意。回头率比上午真人独自站在十字路口时还高。
甚至有些人类看向真人的目光中带着很强烈的侵略性，盯得真人莫名其妙，它微微蹙起眉头。
“顺平，你说为什么这些人类总是喜欢盯着我们看？”真人小声问道。
“为什么问这个？我记得你以前从来不会关注人类的想法。”
都是看谁不顺眼直接杀掉才对。
“哈哈，这不是有了新身份，想要好好适应一下嘛～”真人背过手笑嘻嘻道。
它的确不在乎人类。
它只是想和顺平搭句话，继续试探他对自己的态度罢了。
而周围人类的怪异举动恰好给了它话题，便顺势问了出来。同时也有助于它深入了解人类的社交习性，好更深入的伪装人类。
“这样吗……”
吉野顺平神色有些复杂，他没有直接回答真人，而是反问了一个不明所以的问题：“你有照过镜子吗？真人先生。”
他转过头，侧目看向真人。
雨后的天空十分晴朗，蓝天与建筑的饱和度高到如同沉浸在治愈系动漫里，阳光在真人的脸部轮廓镀上了一层金边，映得它五官更加柔和，更加像人类。
如果让吉野顺平用一个词语来形容这副画面，那就是——
美不胜收。
真人缓缓张开嘴，一开口便直接打破了这份美好：
“没有。”
它耸了耸肩，“我是咒灵，镜子根本照不出咒灵的样貌，啊……不过现在的我能被人类看到，那镜子应该也是可以的。”真人摩挲着下巴思考。
“所以，你根本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子吗？”
“这是什么话？我当然知道，而且我第一次看清自己的样貌，就是在你的眼睛里。”真人弯着腰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他的眼睛？
吉野顺平脸上露出一丝诧异，但很快意识到了他的失态，连忙低下头，抿了下唇：“为什么是我的眼睛？”
“因为你能看到我呀。”真人松懈地呼吸了一口气。
它仰起头，眼瞳中倒映着蔚蓝的天空，电线和挥动翅膀的飞鸟。
“能看到咒灵的人类眼球结构都很特殊，是极少数可以映照出咒灵身影的东西。而顺平你，是我遇到的第一个“满眼只有我”的人类，我自然就从你的眼睛里看到我的样貌了。”
它眯起眼，对着吉野顺平莞尔一笑。
【满眼只有它。】
听到真人的描述，吉野顺平愣了一下。
他没想到真人居然会这般形容他的目光。
“你真的这么认为吗？”吉野顺平忍不住问出口。
“嗯？”真人不太懂他的脑回路，“什么叫我认为？这不是事实吗？”
顺平的眼睛就像镜子，这可不是它杜撰出来的。
它第一次遇到顺平，是在出生后的第十三天，它第一次踏入人类城市的时候。
在此之前，它只见过羂索和其余三只天灾咒灵。
可惜真人没办法从它们眼中看到自己。
花御没有眼睛；陀艮的眼神永远都很智慧，根本聚焦不到它脸上；漏瑚虽然眼睛大，但始终充斥着怒火。
至于羂索……
真人也是回忆后才发现，那家伙似乎从来没有正眼看过它一次。
所以，它第一次彻底看清自己的样貌，就是在曾经的顺平眼中。那双水灵灵的狗狗眼，总喜欢一动不动地盯着它，不管它出现在哪里，都会随着它的身影转动，满眼只有它。
真人不由得看向现在的顺平。
虽然现在的顺平看起来长大了不少，但那双眼睛还是和以前一样，即使故意摆出一副冷漠的姿态，下垂的眼尾也依然让他看着可怜兮兮的，仿佛随时都会哭出来一样。
也难怪从小到大都在被霸凌，归根到底，恃强凌弱的人类总是喜欢欺负看起来柔弱的家伙。
偏偏这家伙真的很柔弱。
话说，顺平以前被人堵在墙角围殴的时候会哭吗？
真人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差点笑出声来，好在它忍住了。
这一来一往的搭话让它放松了不少，便大胆了起来，直接不满地质问顺平：“话说你还没告诉我，到底为什么那些人类一直在看我们吧？”
真人发现自己被他带着回答了好多问题，可它真正想知道的顺平却始终不告诉它。
“因为你的脸。”吉野顺平也不再拐弯抹角，直接道。
“脸？”真人掐了掐自己的脸，“为什么？”
“你觉得你长得怎么样？”
“丑陋。”真人二话不说道。
吉野顺平：“……”
真人无所谓地表示：“不过我不在乎，我有完美的术式和灵魂，区区一张脸而已，根本算不得什么。”
咒灵的样貌本就源于人类的恐惧。恐惧人类，便会诞生出它这样的类人咒灵。
然而吉野顺平并不这么认为。
“或许在你眼中，你并不好看。但是……”说到这，吉野顺平哽了一下，似乎在思考该怎么描述后面的话。
片刻后，他忍着怪异道：“但是你的脸长在人类的审美上，而人类在见到长相符合眼缘的人时，总是会选择停留下来欣赏。”
说完，他似乎觉得真人可能还是没有理解，便又举例解释起来：“就像你喜欢欣赏你创造出的改造人一样，他们也在欣赏你。”
真人：“……”
顺平的举例很形象，真人懂了。
所以它引以为傲的能被人类当做恐惧的脸，其实在人类眼里很好看？？
可是不对啊，那为什么它一路上遇到的那些咒术师没一个夸它好看的？还是说那些咒术师的审美和普通人类不一样？
真人看向顺平，指着自己的脸试探性地问道：“那顺平你觉得我好看吗？”
按理说咒术师也只是大脑异常发育的普通人类，所以在审美这一点上不应该和普通人类有太大差距才对。
顺平现在也是咒术师，应该能解答它这个问题。
然而吉野顺平并没有回答它，只是越过真人继续向前走去。
不回答就是默认了吧。
真人看着吉野顺平的背影，缓缓勾起嘴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