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在旁人眼里这一幕算得上唯美。

无边的黑暗不断翻涌，两张相似的面容紧紧贴在一起，如同一幅名贵的精美画作在其中频频闪现，从花窗外透过来的皎白月光此时也蓦然失色，成为他们锦上添花的点缀。

将最后的怀抱投向崇敬的神明，或许枢机卿真的得偿所愿。

强大的压迫感让人喘不过气，光是站着就要花费很大精力。

青鸟暗叹一声，闭上眼睛转过头，但细碎的口腔声不绝于耳，让他很难不去注意。

枢机卿大概是由狂妄、固执和一点点可怜构成的吧，在悬殊的差距面前，他显得如此渺茫。

过了大约两分钟，令人不适的咀嚼声戛然而止。

潘神默不作声望着别开脸的人类，浅浅的笑了一下。

“我差不多该离开了。”

青鸟小声问道，“是因为枢机卿把她们全都放走了吗？”

潘神轻轻点头，“嗯，我没有合适的贡品了。”

这也算是变相击溃了黑山羊密教的阴谋吧。

“您对这个信徒有什么看法？”

“没什么看法。”

果然……

那般炽热的疯狂也无法撼动人类与神明之间的沟壑，枢机卿对莎布尼古拉斯来说并不特别。

他应该已经死去了。

青鸟为此感慨万千。

愚钝又真诚的悲剧，枢机卿将自己葬送在了付出信仰并等待回应的路上。

“你在惋惜？”潘神观察青鸟的表情，“他不是人类。”

“他是，”青鸟终于将视线移到祂身上，努力克制仰慕和爱恋的多余情感，悄悄深呼吸一个来回，“他在慢慢成为人。”

“你喜欢他？”

“也不能这样做等式……”

“那要和我试一试吗，”潘神慢慢走进，用指尖划过青鸟略显僵硬的脸颊，“我和他差不了多少。”

这就是莎布尼古拉斯，繁殖与欲/望的神明……果真名不虚传。

用简单通俗的语言来描述的话，大概就像是西幻背景故事里的魅/魔一样吧？

青鸟的大脑内充斥着不可描述的糜/乱画面，他脸色逐渐充血通红，身体仿佛记住了对方碰到皮肤的触感，不自觉的进行着糟糕的臆想。

“等等、等……我真的没有那个意思，请您务必考虑清楚！”青鸟慌乱的后退，差点倒在地上，几乎连话都不会说了，“我目前、还不想死，有其他重要的事情在等着我完成！”

潘神充耳不闻，死死按住青鸟的肩膀不允许他逃走，捧着他的脸，在上面轻轻印下一个吻。祂高高在上，不容拒绝，黑沉沉的眼底泛着名为“暧昧”的雾，誓要让面前的人类丢盔弃甲。

青鸟的心凉了半截，被强制性蛊惑的旖旎心思消散大半。现在他的情况和枢机卿差不多……也就是说自己已经处于被潘神吞噬的进程中了。

他错觉听到了黏湿的触手在翻动衣衫的动静。

漆黑的神明伸出舌头舔了一下青鸟发红的眼尾，忽然顿了顿，专注的盯着他的瞳孔。

“你和犹格索托斯是什么关系？”

青鸟的声线颤抖，他呆滞又乖巧的回复，“仆从、或是眷属。”

潘神若有所思，最终减缓力道放开了青鸟，“你走吧。”

青鸟连忙把自己从潘神的怀里扯出来，“抱歉失礼了！”他匆匆道过歉后，感到身旁那令人窒息的压力陡然减少许多，不敢拖延，立马就发动空间法术，瞬间从教堂离开了。

潘神环顾一圈空荡荡的教堂，抬起头，虚握了一下手掌。

“犹格……”

——————

狛枝看了看鼻青脸肿被绑的严严实实的召唤术士们，还有在一边告诫太宰治不可以浪费子弹的中原中也，以及和神裂交谈后续交接事宜的广津柳浪与九头龙冬彦。

“青鸟先生在哪里。”

“他好像去、嗯……他去帮英国清/教处理幼崽的残骸了。”

辛德维尔噎了一下，勉强找了个不那么突兀的借口，但狛枝并不买账。

“您知道吗，有的人天生就不擅长说谎。其实太宰君也发现了，只不过他觉得青鸟先生自己别有安排。”

“boy，你既然明白，那为何还要问我。”

“大概是我对青鸟先生的兴趣，要比太宰君对他的兴趣高那么一点点。”

辛德维尔扶了扶礼帽。

“好吧，其实我也不清楚他去干嘛了，那家伙只留下一句[要去证实猜想]。”

他们从森林出来后，已经将近凌晨，除了个别人以外，皆是一副筋疲力尽的模样，纷纷张罗着回Z字房间休息。

必要之恶教会的成员和他们走在一起，人一多很容易混淆视线，因此青鸟的失踪还没被其他人发现。

狛枝落在队伍的最后方，思考辛德维尔转达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不知不觉渐弱了对外界的感知，沉重的眼皮睁开又合上。

突然有人从背后用巧劲擒住了他，并快速掏出手帕捂紧口鼻，乙/醚的药性很快浸入呼吸道，让狛枝沉沉睡去。

再一次醒来的时候，狛枝发现自己被绑在一架木椅上，是完全的死结，头顶垂下来一盏吊灯，只照亮自己这片区域，其余的地方什么也看不见。

“你醒了。”

随着脚步声响起的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有些慵懒和随意，语速慢吞吞的，带有某种韵律，仿佛身处高档餐厅而不是什么阴暗发霉的地窖。

“我这种不配入眼的垃圾是哪里惹到您了呢？”狛枝微笑着问道。

“不不，你误会了，你可是贵客。”男人讶异的反驳他，“别妄自菲薄，我望见了你造就的奇迹！我怕你会因为惊吓而伤到我而已，这是很普通的自保手段，还请见谅？”

狛枝仰着头，努力眯起眼睛去观察对方，可是亮晃晃的灯泡存在感太强，他只勉强望到一双接近紫红色的瞳孔。

“砰！”

脚边的地面被坚硬的子弹射出一个浅坑，距离两三米远的位置有弹壳碰撞的清脆声响。

狛枝不为所动，“看起来您准头不太好啊。”

男人收起手/枪，“被打中可是很痛的，我的待客之道没有那么粗暴。”

“告诉我，前几天出现在附近的高大巨人是什么东西。”

“哦……如果我不愿意说呢？”

男人似是为他不肯合作的态度感到失望，他摇了摇头，“你知道被击碎半月板的人类恢复行走需要多久吗？”

“答案是无，因为他们再也站不起来了。”

狛枝轻轻低笑两声，“您的威吓听起来很棒，谢谢，下次我也学着给别人试试。”

男人看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明白对方是真的不害怕，于是很快换了策略，从衣兜里找出一部手机。

“你寄希望于你的伙伴们会来救你吗，很可惜，这片区域位于荒郊野岭，偏僻到最全面的地图都没进行过标注，根本就不可能有信号覆盖。”

狛枝瞧了一眼，那估计是自己的手机。

“我既没用又容易拖后腿，说话还不好听，大家当然不乐意迁就我了，就算求救也不一定有效。”

男人诡异的沉默良久，似乎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摆烂型的人质。

狛枝再一次凝神，垂下脑袋挡住晃眼的灯光，抓住机会施放法术。

[清醒术，反咒]

这一次却没有那么顺利了，狛枝能够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在和对方的意志进行反复拉扯，最终是男人更胜一筹，施术失败。

……法术居然还有成功率一说。

狛枝闷哼一声，侧过脸通过喘气缓解胸口的堵塞。

“原来这就是……你刚才对我做了什么？”男人兴致盎然的笑了笑，“不过，看来你没有得逞。”

“哈哈、您比我要厉害的多，何必执着于那个不稳定的巨人呢，”狛枝意有所指的望向男人所处的位置，“看到了吗，您感兴趣的东西甚至都能被您自己抵抗过去，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

男人没有被他的话所迷惑，“肉眼可见的暴风雪怎么可能是无用之物，放弃吧，维持现状对你来说没有好处，我可以一直将你丢在这里……那感觉可不好受。”

“不好受的人应该是您才对。”狛枝缓慢的扬起一个笑容，“得谢谢您的提醒，让我想起一件事。”

“你还想继续挣扎？”

狛枝并不理会他，而是自顾自的念起了倒计时，“三。”

男人皱起眉，快速的过了一遍目前为止的计划，没有遗漏的地方，难道对方在虚张声势么。

“二……”狛枝势在必得的目光实在过于刺眼，男人也停了下来，想看看他到底能做什么。

“一。”

“叮铃铃、叮铃铃”

狛枝的手机响了。

男人慢慢的睁大眼睛，看向手中不断震动的机械，悦耳的铃声仿佛在嘲讽自己方才说过的话。

本就黑白分明的空间被铃声割裂成更加鲜明的两部分。

“不接吗，不接的话对面可能就察觉出问题了。”狛枝的声音带着笑意，“忘了说，我的手机有很多功能，向通话的双方自动发送定位之类的小事，也是可以办到的。”

如果是半分钟前，男人不可能会相信这种无稽之谈，他看了一眼屏幕，是个昵称为雪染老师的人，随后将它挂断，“你怎么控制的，几乎是分秒不差。”

狛枝挑挑眉，“大概因为我是个幸运儿？”

男人轻呵一声，没有当真，“期待我们的下次相见。”

他抛出一把生锈的小刀扔到狛枝面前，然后说，“至于你的手机，我就当做见面礼收下了。”

狛枝:“……”

这家伙好不要脸啊。

——————

辛德维尔在察觉到狛枝也跟着失踪的时候，脑海中已经开始想象青鸟生气的样子了。

……那个少年应该是去找他了吧？或许不需要自己担心？

在短暂的忧虑了一会后，辛德维尔还是自暴自弃的出门了。

半夜的寒风异常凛冽，冰碴打在身体上的感觉就像是针扎一样。

辛德维尔凭直觉四处溜达，终于在某个靠近Z字房间的窄小山洞里见到了被冻得瑟瑟发抖的狛枝。

“对不起，我这种人还要劳烦您……”

“boy，少说两句吧，鼻涕都快淌出来了。”

回到温暖的室内，狛枝终于活了过来，他揉揉红红的鼻尖，一杯又一杯的喝着热茶。

辛德维尔犹豫了一下，狛枝知道他要说什么，于是率先开口，“不用告诉青鸟先生这件事，反正我如今很安全，这样您也可以免责。”

辛德维尔:“……你为什么知道他把你们托付给我了啊。”

“我就是知道啊，”狛枝耸耸肩，“对了，能不能借一下您的手机？”

辛德维尔觉得最近的青少年真是越来越难管教了。

“给给，用完还我。”

狛枝给雪染千纱发了一条报平安的短信，并郑重的感谢了她。

“可以了，谢谢。”

辛德维尔接过手机，“他还没回来，你想等可以继续多等一会。”

挥别辛德维尔之后，狛枝考虑了一下，先进行洗漱，然后喝药，再从床头翻出一本过时的杂志，端着椅子坐在Z字房间的门口附近。

他有点想知道青鸟为何脱离队伍。

如果对方一回来就跟自己一样，试图消除外出过的痕迹，那就无法从外表上瞧出什么了，所以他干脆等在门口。

狛枝看了一半的杂志，感到有些无聊，在他即将昏昏欲睡的时候，旁边忽然刮过来的冷风让他立刻清醒了过来。

“青鸟先生？”

这位温吞的男人好像和平时不太一样，他两颊酡红，眼神朦胧，走路一瘸一拐，脑袋跟着重心不稳一同左右晃荡。

狛枝把门关上，扯扯他的衣服，“发烧了吗。”

青鸟慢半拍的回过头，望着狛枝那张有些熟悉的脸，呆滞的眼睛慢慢发亮，好像突然有什么东西决堤了，再也阻碍不住汹涌的冲动。

他轻轻抱住狛枝，宛如落雪一般，淡淡的吻贴在唇瓣上，还夹杂着冰冷的寒气。

奇怪的、又有一点好闻的味道。

白发的少年回过神来，推开搂着自己的男人，脑海一阵天旋地转，他喘了几口气，“哈……您到底懂不懂自己在做什么啊。”

青鸟的神情懵懂。

只有自己是醒着的。

狛枝突然浮现出一种不甘心的情绪，他把青鸟捞过来，用舌尖撬开唇齿，重重吻了上去。

“这样才算接吻，青鸟先生太幼稚了。”

呵、说不定他恢复正常之后，完全不记得发生过这种事情呢。

羊妈，你做的好哇！！

给嘻嘻酱承诺的，比修罗场更劲爆的场景出现了（有吗）

其实这里他们虽然吻了但情感没到那地步，是机缘巧合下的结果，纺受了羊妈的影响，狛枝认为纺可能在无意识揩油，不知道我有没有写出这种感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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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铃声与落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