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玛格丽特?”
埃莉诺的呼唤将玛格丽特从瞬间的怔愣中惊醒。她的眼神逐渐聚焦,看清了眼前人的疑惑而焦急的脸庞。
玛格丽特匆匆将信折了起来,放在了口袋里:“没什么,谢谢你帮我带回了信。我就不虚伪地问你这跑腿费要多少啦!”
埃莉诺噗嗤一声笑了,点了点玛格丽特的额头,没有追问下去。
宾利先生和玛格丽特打了声招呼后,和埃莉诺一起走进了花园栅栏,往屋里走去。他们发现,刚离开这儿不过一个月,巴顿乡舍已然换了一个样子,充满了鲜活的生命气息。
屋前的杂草和翻乱的土地被修整平整,按照之前的规划,用圆润的石子辟开了一条蜿蜒曲折的小道。石子路的两边移栽了许多蔷薇,可以想象,待鲜花盛放时,穿行在这石子路上,会是多美妙动人的情景。
两侧小屋前都放置着木质的架子,上面晾晒着果干和红薯干。乡舍的一侧,空地上被开辟出了一块田地,明显是最近新栽下的作物,已经冒出了柔嫩的新芽,在周围一片逐渐枯黄的落叶和树木中尤其显眼。
乡舍一楼的客厅窗户前,打造了一排长长的桌子,正好与窗台齐平。桌上摆放着一些小盆栽和花瓶,还有一些摊开的书本和纸笔。长桌旁的凳子做得比其他的都要高一些,如果有现代人在这儿,一定能看出这时模仿了酒吧吧台旁的高脚凳设计。
玛格丽特最喜欢坐在这儿算账、看书、写信。坐在这样高的凳子上,不必担心淑女们长长的裙摆会拖到地上,因此潮湿的泥土将浅色的衣物弄脏。
这对未婚夫妻一边观赏,一边啧啧称奇。他们不敢想象,巴顿乡舍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变化,这还仅仅是一个月!
三人进了客厅,埃莉诺只环顾了三秒钟,忽然问道:“那钢琴呢?怎么不见了?”没等玛格丽特回答,她又着急地说道:“玛丽安去哪儿了?”
“钢琴和玛丽安都不在这儿住了。”
“什么?!”
“玛丽安搬去了蔷薇小屋,距离这儿有些距离,她嫌弃那里的钢琴不好,就让我找人把咱们的钢琴搬过去了。”
“等等,她为什么要搬去‘蔷薇小屋’?那又是什么地方?”埃莉诺追问道。
“噢,这事说来有些复杂……你们先坐下来,我会告诉你们的。”说着,她来到窗前,对刚买菜回来的贝蒂说道:“贝蒂,你去巴顿庄园找妈妈,告诉她埃莉诺和宾利先生回来啦!啊对了,记得礼貌地邀请约翰爵士夫妇来吃饭!”
贝蒂兴奋地应了一声,扔下篮子就跑远了。
玛格丽特回身,靠在窗框上,朝沙发上的二人耸了耸肩:“我会一个细节都不落地告诉你的。”
*
得知了来龙去脉的二人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埃莉诺更是气愤又激动地红了眼眶,愤怒和心疼交织。而玛丽安和维克汉姆正是在埃莉诺与宾利相识的舞会上认识的,这一点让二人都有一种强烈的自责——作为一个善良正直的人才会产生的自责,然而这根本归因不到他们身上。
“达西呢?他是怎么处置维克汉姆的?”宾利先生追问道,“我知道这个维克汉姆,达西在我面前提过这个人,他并不欣赏他,却因为老达西先生与他父亲的交情,不得不为这个卑劣的人负责。以前维克汉姆曾经犯过不少错误,但达西都只给了一些小小的教训——我必须承认,我也曾经给他说过好坏,毕竟在某种意义上,他对达西根本构成不了什么威胁——可是……抱歉,我也有责任。”
“你们的善良被背叛了,我认为这不是你们的错。”玛格丽特眯着眼睛,回忆起当时在彭伯里庄园发生的种种,语气冷漠,“布兰登上校给了他对于男人而言最重的教训,而达西先生也不会因为这次的严苛措施而被责备。他承诺了,维克汉姆这辈子都泛不起什么水花了。”
“既然达西这样保证,那我就放心了。”宾利先生沉思着点了点头,“他一旦开口,从不食言。”
埃莉诺问道:“所以,玛丽安现在和那位威廉斯小姐一起住?”
“是的,就住在威廉斯小姐的监护人名下的一个乡舍里。”
“我不敢相信,玛丽安一向是敢爱敢恨、最无法接受背叛的人,她竟然能原谅威廉斯小姐的背叛,甚至……”
“她比我们想象的更宽容。”玛格丽特想到这儿,也微笑了,“我很佩服她,埃莉诺,如果我是她,我做不到那么心无芥蒂。”
“这就是她了。”埃莉诺叹了口气,过了半晌,抿嘴微笑了起来。
这时,窗外传来了贝蒂的呼喊声。贝蒂刚从巴顿乡舍一路小跑而来,告诉他们最新的消息:“达什伍德太太想立刻回来,但约翰爵士热情地请她留下,并且邀请达什伍德小姐、宾利先生和玛格丽特小姐去巴顿庄园做客,吃个晚饭。”她喘了一口气,接着道,“约翰爵士已经派人去接玛丽安小姐了。”
“噢,这么匆忙!”埃莉诺有些慌张,但不过一瞬就放松了,“幸好我们早就准备好了礼物。”
宾利先生拎起手提箱:“还是你想得周到,我确实该听你的。”
埃莉诺浅浅一笑,接受了他的肯定。她转身让贝蒂安排宾利先生的客房,将行李都安顿下来,并且回房间换参加晚宴的衣服,而宾利先生也建议埃莉诺戴上那套清新自然的鹅黄色发带和相配的首饰。
玛格丽特在一旁注意着这二人的互动十分默契,为他们高兴。
他们的相处用一个词来形容就是“舒适”。两人都是温柔而克制的人,玛格丽特本来还有些担心,这样温和的两个人是否会缺少一些激情的火花,但显然,他们向往的都不是轰轰烈烈的爱情,而是细水长流的陪伴。
由于姐妹们的强势,宾利先生性格产生了稍显懦弱的缺点,被埃莉诺的主见和理智弥补了。而他对她的信任和坚持,也让埃莉诺在主导这段关系时并不会感到疲惫。
玛格丽特跟在他们身后上楼,手摸到了腰间口袋里的信,心跳得很快。
*
玛格丽特坐在床边,打开的信被扔在被子上,她面对着窗外蔚蓝的天空,忽然间,一泄力气,向后倒去,陷入了柔软的被子里。
‘你是谁?’
信中只有这三个字。
“Wong”很谨慎,没有留下任何长句,不能从中推测出任何关于他的信息。但可以看出,他对玛格丽特的试探并非欣喜,一点也没有在异乡遇到同乡人的喜悦,甚至是警惕和躲避。
这不是玛格丽特期待的回信。
没有人能明白,她在收到寄出这封信和收到时的紧张和喜悦。她已经在这个世界旅行了大半年,耳边充斥着“陌生”的语言,眼前是“陌生”的金发碧眼,吃到的是“陌生”的糟糕食物……她在最初的兵荒马乱后,面临即将被赶出诺兰庄园的威胁,不得不立刻打起精神,全心筹谋,才将生活轨迹慢慢牵引到可以被她掌控的轨道上。
当她得知,或许会有一个来自同一片土地的黑发黑眼的同乡人就在不远的伦敦时,她差点就想立刻冲去与他见面。
可是,他很谨慎,并不因为即将认识一个懂得乡音的人而感到高兴。
玛格丽特很失望,非常失望。
哪怕时空轮转,这一片天空,到底不是一片天空。而天空下的人,也终究不是当初的人。
玛格丽特闭上眼睛,无力地将信挡在脸上,挡住那刺眼的日光。她到底要不要继续写信给“Wong”,给他交代自己的来历?当得知了她来历后,他又会作何反应?他会像自己一样高兴吗?就算相认了,会对她将来的生活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呢?会更好,还是更坏?
玛格丽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信被她的气息吹得微微颤抖。
她忽然睁开了眼。
玛格丽特立刻坐起身,抓起信,放到眼下仔细看了一眼——她“啊”了一声,意识到自己想茬了。
“你”字写成了“妳”,“谁”字写成了“誰”。
显然他要么与她不是来自一个时间,要么不是来自简体字区。
而这笔锋……玛格丽特凑近仔细看了一看,又吸了吸鼻子,睁大了眼睛——那笔记有笔锋,却不像是鹅毛笔写出来的笔锋;仔细闻那味道,有一种石墨独有的气味。如果推测得不错,这是用极细的毛笔写的。
玛格丽特的心一沉,看来,这位“Wong”大概是这个年代的原住民,但不是这片土地的原住民。
她有些拿不准了,要跟他继续联系吗?
*
巴顿乡舍的三人穿着打扮好,到达巴顿庄园时,刚好接近晚餐时间。
当刚看到巴顿庄园的轮廓时,赶马车的安东尼就大声地喊道:“达什伍德太太就在庄园门口,我看到她了!”
果然,达什伍德太太早就已经按捺不住,出门等待迎接。
埃莉诺激动地探出车窗,朝母亲挥动着手帕,获得了更激动的反馈。两百多米的距离变得尤其慢,当马车终于停下时,埃莉诺立刻跳下了马车,和母亲拥抱亲吻。
达什伍德太太看到她身后紧紧跟着的宾利先生,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她热情地向约翰爵士夫妇和詹宁斯太太介绍了这位英俊的年轻人,詹宁斯太太很是八卦地挤出了个调侃的笑容,在得知他们已经正式订婚、并且宾利先生每年都有五千磅的收入时,她由衷高兴地嚷嚷了起来:“我就说嘛,达什伍德太太,凭您的女儿们的美貌和才华,必定会得到最优秀的年轻人的追求!”
一群人在庄园门口聊了许久,都忘记了也许在庄园内的沙发上坐下会更惬意。
当玛格丽特轻咳着提醒时,忽而看到远处两个黑点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她扬起了声音:“那是您的马车吗?约翰爵士。”
“是……骑马的是德拉福德庄园的?布兰登上校也来了?”约翰爵士收回目光,确定地点了点头,“布兰登要来,这真是再好不过了,看来他刚好也在蔷薇小屋。”
不一会儿,两辆马车在一行人面前缓缓停下。布兰登上校翻身下马,向众人打了声招呼,尤其是两个陌生的面孔。
玛丽安在马车停下的一瞬间就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直扑埃莉诺而来,姐妹俩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
她的身后,没有那位与她形影不离的威廉斯小姐——伊莉莎·威廉斯从前从来不在这些本地人面前出现,她虽然由布兰登上校监护,但她的出身难免伴随着种种猜测,而布兰登上校未婚,没有带她社交的义务。然而由于玛丽安坚持要她的朋友也受到所有人的欢迎,二人近来便一直同出同进。
可现在,伊莉莎·威廉斯却没有来?
玛格丽特观察着布兰登上校和玛丽安的脸,发现他们并非全心地投入社交的愉悦,眉宇间都偶尔流露出一丝忧虑。
“怎么了?伊莉莎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她不舒服吗?”玛格丽特凑近玛丽安,小声地问道,“她怎么没有来?我以为你愿意将最好的朋友介绍给埃莉诺认识。”
玛丽安压低了声音,急促而慌乱:“威洛比来了,威洛比找到了蔷薇小屋!该死的……他怎么还有脸找来?!”
“什么,你们没事吧?”
最近沉迷《福尔摩斯:基本演绎法》,一天狂炫十几集,看得我两眼冒星……强烈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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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巴顿乡舍(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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