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闪电从天际划过,一瞬间照亮了整片天地。
只见旷野之中,一辆朴素的马车在小路上飞驰。。
贝蒂在车窗里探出了头向马车的目的方向望去,一滴雨水骤然落在了她的眼睫上,她慌忙眨了眨眼,坐回了马车。
“玛格丽特小姐,快要下雨了,要不我们还是先去伦敦城里落脚吧,斯科特先生等不到我们会去驿站找的,他会理解的。”
玛格丽特听罢,睁开了假寐的眼,朝窗外看去。
狂风卷席着大地,旷野之上,生长茂盛的草被吹得一边倒,几乎形成了一道又一道的波浪。远处的高树也弯了腰,仿佛随时都会折断。小碎石也被卷了起来,啪啪地打在车壁上,显得格外吓人。马车吱吱呀呀地,似乎随时就要散架。
玛格丽特大声问车外的车夫道:“去伦敦还有多久?”
“半个钟头!”车夫嘶吼回答。
“那么,去我们的目的地呢?”
“差不多!小姐!”
玛格丽特思忖片刻,又看了一眼天,也大喊道:“不改变方向,继续前进!”
“玛格丽特小姐!”贝蒂着急地喊了她一声。
玛格丽特一脚踹在了箱子上,一阵颠簸,对面堆积的行李箱突然晃动了一下。
“我们出门时,还完全看不出要下雨的架势吧?”玛格丽特耐心地说道,“现在是夏天,这雨来得又急又快,让人意想不到,但是走得也会很快。我们无论去哪儿,多半都要淋雨了,倒不如直接去目的地。斯科特先生与我们约好了,一定也在那里等着,不能让他等个空。”
“您怎么能保证这雨会很快停呢?”贝蒂反问道,“您本就身体不如玛丽安小姐一样强壮,如果这雨不停,您受了凉,我可怎么像达什伍德太太交代。”
“不会的,你信我。”
贝蒂还是不相信,但她一向拗不过玛格丽特,瘪了瘪嘴,拧着眉头,看着窗外的天空不说话了。
玛格丽特只好笑笑,握紧了车壁上的把手,又闭上了眼睛。她有点晕车,只好静静让自己调息才能缓和,否则看着那飞速后退的深深浅浅的绿色,她感到随时都会吐出来的样子——“多亏了”当初回诺兰庄园时遇到的大雨,那场颠簸给她留下了一个晕马车的后遗症。
事实上,她对自己的判断还是很有信心的,这毫无征兆的变天,十有八.九只是阵雨。
刚在窗外的景象和当初的大风大雨相比,还不值一提,不至于到那种程度。
更让她在意的还是和斯科特先生的约定。斯科特先生用自己的能力和诚意博得了玛格丽特的信任,玛格丽特当然也要用真诚回报她,这一场约定的准时会面显得无比重要。
忽然,玛格丽特感到身上一暖。
她缓缓睁开眼,贝蒂在她身上盖上了一张厚厚的毛毯,将她整个人包裹在里面,不让一点凉风渗进来。玛格丽特抿嘴一笑,轻声道:“谢谢。”
贝蒂瞪了她一眼,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玛格丽特又抓了抓毛毯,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安东尼向你提过求婚吗?”
“什、什么?”贝蒂差点咬到了自己的嘴唇,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您说什么呀!我、我……”
“他还没有向你求婚?!”玛格丽特提高了音量,“这人怎么这样呀!如果不想的话,我好早点替你安排!可不能耽误了你的!”
“他不是……哎呀,玛格丽特小姐!”贝蒂一下子什么也说不出,只会脸红了。
玛格丽特心知,他们二人早就已经互通心意了,毕竟当初安东尼能跟她一起到巴顿乡舍,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可眼见着两个人之间没有了障碍和误会。可反倒是因为这样的一帆风顺,让二人之间的关系从升温到一定值后,忽然变得平静了下来。似乎缺少一个契机,让他们突破现在的局面,进入新的层级。
“那他到底怎么想的嘛?”玛格丽特故作生气地问道,其实也是试探贝蒂的想法。
贝蒂不愿多谈,支支吾吾地糊弄过去了。
玛格丽特也不为难她。
这时,马车顶忽然传来了一阵巨响,两人吓了一跳,才反应过来,大暴雨从天空被倒了下来,毫不留情地砸在了大地和马车顶上,发出了连绵不绝的轰鸣声。
玛格丽特用力地敲了敲车壁,马车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不一会儿,马车停止。车夫眯着眼睛,扯紧外套,艰难地扶着车壁来到门前,一边抹去脸上的雨水,一边喊道:“怎么了,玛格丽特小姐?”
玛格丽特打开了车门的插销。
车夫震惊地瞪大了眼,连连拒绝,玛格丽特却不由他再推拒,一把推开了门。车门打开的一瞬间,雨水倾泻着落了进来,打湿了玛格丽特的裙角。
“要进来躲雨吗?”玛格丽特问道。
“不行不行,玛格丽特小姐,我得继续赶车走!这里没有躲雨的地方,与其在原地一边淋雨一边祈祷雨停,不如继续往前走!”
车夫的话点到了玛格丽特,她莫名想到了最近发生的事情,似乎是一个征兆。
玛格丽特又探头看了一眼窗外,边抹去脸上的雨水,边说道:“没问题,我信你的判断,但一定注意安全。”
“您放心!我驾了三十多年的马车,绝不会有问题!”
说完,车夫用力地关上了马车门。
玛格丽特闭眼假寐,和贝蒂一起裹紧了毛毯,在马车里摇摇晃晃。
马车继续朝着它的目的地驶去,多亏这地势平缓,虽然经受了狂风暴雨的洗礼,但马车还能稳速前行。湿冷的风从马车窗的间隙渗透进来,玛格丽特已经开始怀念巴顿乡舍客厅里那哔啵作响的壁炉柴火,和厨房里香甜的烘烤气息……
忽然,马车咯噔了一下,玛格丽特抓住了把手。
“怎么了?”贝蒂叫了起来。
“没事,车轮压到了一块石头!”车夫大喊。
玛格丽特松了口气,接连几次小意外,让她也没有了假寐的兴致,转而看起了窗外的暴雨。向后看去,雨幕被风吹得如同海浪般阵阵扬起,来过的路一片泥泞,反倒前路的雨更小一些。不得不说他们的运气很好,去路的方向风雨更小。
玛格丽特的视线投向远方,忽然,一个白色的点点落入了她的视线:“那是什么?我没有看错吧,好像是一个人?”
贝蒂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眯眼看了半晌,笃定道:“是!”
“老天,她怎么能躲在树底下。”玛格丽特倒吸一口凉气,上一次暴风雨中,那被雷点劈倒、冒起焦烟的树还历历在目。
“去那边,看看到底是不是一个人!”
车夫应声,调转了车头。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玛格丽特肯定了自己的猜想。树底下坐着一个身穿白裙的女孩儿,她背靠在树根上,身上披着一件潮湿的粗呢大衣,脸颊苍白,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当马车来到那树前十米处,那姑娘仍然一动不动。
“她晕倒了?”贝蒂问道,“我去把她……”
“不,你先别去。”玛格丽特阻止了她,让车夫更靠近些,果然,这位姑娘并不是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她看着她们的靠近,一双漂亮的眼眸和玛格丽特相对,或许是因为受了伤动不了,或许是别的原因,她没有动作。
“你受伤了吗?”玛格丽特高声问道。
那姑娘微弱地点了点头。
这时,一阵白光从天边闪过。
玛格丽特收回看向天际的目光,继续大声喊道:“还能站起来吗?或者,尽量到这边来,不要躲在树下!那雷点可能会劈下来,我们都不能冒险!”
“玛格丽特小姐,我去扶她吧。”贝蒂着急地作势要开门。
玛格丽特先她一步开了门:“我们当然要帮她,但是不能去那里!太危险了!”
“没关系,我……”
“不行!”玛格丽特坚持地抓住了贝蒂的手腕,转头看向那姑娘,“你还能动,对吗!如果你不能先踏出这一步,我也帮不了你。”
那姑娘的嘴唇咬得发白,吃力地点了点头。
她捂着左腿,吃力地扶着树干站了起来,深一脚、浅一脚地向这边挪动。外套散开,玛格丽特这才看到,她那大腿的部位白色的裙子被染得通红,显然受了不轻的伤。玛格丽特倒吸一口凉气,和贝蒂一起跳下了马车,踩在了软绵绵的土地上。
待那姑娘走离开了大树的笼罩,二人立刻架住了她,将她艰难地扶上了马车。
贝蒂连忙翻找出了医药箱,忙忙碌碌地替她处理起了伤口——她的大腿上是一处被尖锐物体割伤的痕迹,嫩肉已经翻了出来,边缘结了血红色的浅痂,看上去格外恐怖。
车夫告诉玛格丽特,他们大约还有十分钟就到和斯科特约定的地点了。玛格丽特点了点头,道:“好,到时候你把我放下来,贝蒂和你带着这位姑娘先回伦敦找医生,我认识一位医术高超的先生,他可以——”
“不,不用了。”姑娘虚弱地打断了她的话,“不用麻烦您了,小姐。只要将我放在进城的地方就行,我和人约定了在那里见面。”
“不行!不及时处理的话,你的伤口多半要感染。”
玛格丽特皱了皱眉,对方看上去不过和她差不多大的样子。她身上的裙子虽然简单,但面料看上去也并不是很粗糙,显然不是穷苦人家的孩子,或者说,至少她成长的环境并不简单。她声音细弱,气若游丝,玛格丽特皱了皱眉,摆出了面对乔治安娜时的大姐姐姿态,语气强硬地安排了下去。
而对方显然被她的语气唬住了,有些惊慌地看了她一眼,却不敢反驳,也没有点头。
她的目光深处有一丝执拗,欲说还休。
玛格丽特猜测,或许她正是在这样的管教下长大的,也许因为她的身份,她不敢反驳、也没有立场反驳,便养成了这样的性子。即便有自己的想法,也不会说出来,生怕惹怒其他人。
但玛格丽特也不是圣母,没有兴趣去抚慰一位陌生姑娘的心底伤痛,救下她这条命已经是能做到的极限了。
这时,马车停下了。
“我们到了,玛格丽特小姐!”车夫大声喊道。
这时,马车门从外面被打开,斯科特先生的脸出现在门后,他惊讶地和玛格丽特问号,颇有些动容:“我以为您今天不会来了,这样的天气实在恶劣,我也为您的安全担忧……这位是?”
他看到了玛格丽特身旁那柔弱的受伤的姑娘。
玛格丽特也扭头看她,问道:“我该怎么称呼你?”
“简。”她小声地说。
可以猜猜这位“简”是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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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巴顿乡舍(四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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