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密牢

谷底密牢。

叶夕颜醒了过来,眼前却黏糊糊得睁不开眼睛,身下是潮湿霉气的草堆,稍微挪了挪身体,浑身就像碾碎了一般疼痛。

更要命的伤处在肩膀,肩膀时不时传来抽搐的锐痛。

她蹙眉捂着伤口,触碰到湿漉漉的衣裳,她抬手一望,指尖沾染了粘稠的猩红色。

吐了口浊气,借着微弱的光线环顾周遭的环境,脑子飞快地转动,这是什么地方?

强忍着皮肉之苦,缓缓地坐起身,双腿挪到地上,扬声呼唤:“丁鹏?”

无人应答。

她眯了眯眼,心口倏地一揪,眼下最担心的,莫过于丁鹏的安危。

叶夕颜起身,走到密牢的铁门那儿,整个密牢是完整的石室,若要出去,还得是破门而出。

她抬腿狠狠地踹了一脚,铁门却纹丝不动。按常理说,她这一脚之力,寻常铁门当场就会被踢破。

要么这铁门另有机关,要么这铁门是千年玄铁,无论哪一种,都不是轻而易举就能出去的。

焦躁地在石室中来回打转,鞋子踩在青砖上发出吧嗒吧嗒的声响。

突然,她眼前一亮,连忙蹲下身查勘一番——

很普通的土坯子烧制成的砖,缝隙比较湿润,可能是地底潮湿的泥土向上反潮,也就是说……

屏住呼吸,尝试着掀开青砖,果然,可以掀开,青砖底下都是湿润润的泥土!

破门行不通,挖地道总是可以的,她还不相信了,谁家通道会用完整的金刚石来铺,只要有缝隙,他就能撬开!

这样想着,她薅下一支银钗,充当撅土工具,由于行动力极强,不过是一转眼的功夫,就向下挖出三尺深。

密牢里安安静静的,只有一阵阵撅土时发出的嗤声。

脸上的血混合着泥土,看起来脏兮兮的,但她浑然不觉,只是聚精会神地挖洞。

忽然,耳边传来了轻微的嘶嘶声。

她抬眸一看,正对上一对儿浅黄色的竖瞳,它盘在土堆上吐着信子望着她——是一条青蛇!

盯了会儿蛇的竖瞳,她的眼睛就像火燎似的疼!

眨了眨眼睛,就瞧见蛇头在眼前晃动,不知从哪儿来的戾气,“唰”地涌上心头。

见过捕蛇人的灵巧,当即看准了蛇头,猛地捏住了蛇头,手肘狠击蛇颈,银光一闪,血花飞溅。

……

仇小楼按下控制通道的机关,“喀喇喀喇”的机械声中,铁门徐徐地升起来。

被重创的那个青年已脱离了危险,青青守在身旁盯着,他正好能抽空过来,会一会这野性难驯的小妮子。

他站在最高一级台阶上,冷眼观望了半晌,才艰难地迈下台阶。

通道的环境比印象中更恶劣,鼻子能嗅到一股浓烈的腐烂气味儿,活像是全谷的死老鼠都烂在这儿了。

他嫌恶地用手掩着口鼻,小心翼翼地绕过满地脏污,朝通道尽头的那间走去。

这是他亲自设计的密牢,借助地势而建,主要用来关押异教徒和闯谷贼人。

石室数量有限,可能不少机关陷阱的目的地是相同的,也就意味着一间屋子关押着的可能不只一个人。

而谷底密牢唯一出口,就是他脚下的这条通道!

每间石室都有一扇机关门,从外面进去很简单,但若要从里面出来,就需要钥匙。

仇小楼很轻易地就找到了目标所在。

这间石室寂静得诡异,门缝里渗出的一大滩暗红色血迹,格外引人瞩目。

莫非已经死了?

难得有这般让他感兴趣的人,居然死了。

他这样想着,心里有一点遗憾,还有一点好奇,忍不住蹲下身凑近钥匙孔——

门上有一个钥匙孔,透过空隙能瞧见石室内的光景。

结果,正对上一只妖异的蓝眼睛,正在透过钥匙孔往外看!

浑身的汗毛“噌”地竖了起来,头皮一阵阵发麻!

但他终究是见多识广,只是一时慌乱,很快就镇定下来,平静地同这只“妖瞳”对视。

那只“妖瞳”与他对视片刻,忽然向后退了两步,视野里出现了一张半面浴血的脸。

她咧着嘴笑了笑,然后猛地扑了过来。

“唔!”他闷哼一声,捂着眼睛连连倒退好几步。

她的速度太快,他还反应不过来,突然就伸出一指,狠狠地朝着他的眼睛戳去。

温热的液体从眼睛里流出,他伸手一抹,指尖并无血色,心里松了口气,但想到方才情景,不由惊怒交加。

身为西方魔教的教主,仇小楼在教内拥有万千信徒爱戴,日月神教的小妮子,竟敢这样冒犯于他?

但他的惜才之心战胜了恼怒,迟疑了一会儿,默默地扭动机关,打开了这扇门。

叶夕颜坐在地上,手里还捏着那条青蛇的尸体。

青蛇被她的钗子扎得千疮百孔,她也被青蛇咬了一口,勉强从焦虑的情绪中脱离出来。

但耳朵嗡鸣作响,所有的感知都变得十分敏感,尤其是眼睛的动态视力。

被蛇咬了,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方才钥匙孔也戳过了,与寻常门锁不同,绝非用铁丝就能扭开的。

她咧着嘴干笑两声,耳边传来“吱嘎”地开门声。

仇小楼轻轻地推开了门。

他没有立刻进石室,而是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确认里面的人没有趁乱跑出来的想法,才默默地走进去关上门。

石室里非常幽暗,只有从细小孔洞里透出的薄弱光线,仇小楼带了火折子,他在门口的油烛上点了点,室内便亮堂起来。

仇小楼就着烛光,看清了石室内的景象不禁哑然,幸亏他带了火折子,否则可能就要踩进泥坑里了——

脚边不远处,恰好有一处泥坑,能容纳一人大小,青砖被掀得到处都是,地面坑坑洼洼的,泥土堆在角落里。

叶夕颜半躺半倚,嘴唇因失血而苍白,她懒散地坐在土坑里,一身脏兮兮的血泥,手里捏着一条青蛇。

最诡异的是她那双猫眼,此刻透着妖异的蓝,在幽暗处发光。

“嗨,又见面了。”仰头看着一袭青衫的老教主,她甩了甩手中的蛇,笑嘻嘻地打了个招呼。

“做了阶下囚,还可以笑得出来,你倒是心宽。”

“丁鹏没死,我就放心了。”

“谁说的他没死?”仇小楼托着烛台,款款地走到她的身前,迟疑一下,还是硬着头皮在坑沿坐下。

“他如果死了,你就不会来找我了。”叶夕颜耸耸肩,“你害怕他死了,我也会死,你是特意来报平安的。”

仇小楼臭着脸,没想到被她说穿了目的,太聪明的女孩子不讨喜,要不是欣赏小妮子的实力,管她的死活。

转了话锋:“你知道自己是阶下囚吗?当着我的面儿,挖地道试图逃跑,你的胆子很大。”

“废话,只有阶下囚才会越狱,正经人谁挖地道呀?”叶夕颜勾了勾唇,甩掉手中的蛇尸,双手握紧了银钗,“我要继续挖地道了,没时间和你浪费口舌。”

仇小楼轻笑:“你难道不想光明正大的……走出去吗?”

叶夕颜两手一摊:“天上不会掉馅饼,我也不爱吃馅饼。”

“不尝尝,怎么知道不爱吃?”

“屎不用尝,是个人就不吃。”

“你!”仇小楼气笑了,要不是中意这个好苗子,他早就摘下她的脑袋当球踢了。

缓了一口气,他强挤了一丝笑:“你叫我老鬼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骂我是老妖怪。”

“老鬼,有话不妨直说,你耽误我挖地道了。”

得知他暂无生命之忧,叶夕颜舒了一口气,她观望着黄鼠狼给鸡拜年的伪善模样,似乎是打了什么小算盘。

她和丁鹏阴差阳错,闯入西方魔教的地盘,为防她将消息泄露武林正道,杀而后快是首选。

可现在看来绝非如此。

照着仇小楼的本事,杀她,不过如捻死一只蚂蚁那般简单,何需这般大费周章?

如此,便只有一种解释,他一定是另有所图。

“好,你既然已经知晓,那我也不隐瞒了,我是西方魔教的老教主。”

老鬼利落地跳下土坑,夺过她挖坑的银钗,双手微微用力,银钗就碎成铁片。

“我曾发誓,无论哪个根骨奇佳的年轻人,只要能通过我的考验,我就用移玉**,将毕生功力转注给他,辅佐他成为西方魔教的新教主。”

他凝望着叶夕颜:“我需要你这种潜力无限的衣钵传人。”

“等等,我没听懂你的意思,你怎么会突然想……将新教主之位传给我?”

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叶夕颜猜不透老鬼的用意,只觉得这个人非常奇怪。

“把新教主之位,交给一个陌生人,你不觉得太草率了吗?”

“人品、武功和潜质,就连缘分都掐点,因此,你已通过了我的考验。”

老鬼从容地说,“你是最好的人选。”

西方魔教早已被中原武林各派所铲除,残余的势力就像花从中的萤火虫,显眼是够显眼了,却如此渺小。

他想寻找个潜力股,苦心栽培,重振西方魔教。

这样子的烫手山芋,她可不敢接。

叶夕颜一噎,连连推诿:“不行不行……听说魔教圣物是绿玉魔杖,若干年前不知道流落在何处,没有圣物,恐怕……”

“绿玉魔杖?”老鬼诡谲一笑,“你不是,早就从天美的手中夺走了么?”

吃惊地抬起头,对上老鬼冰冷的眼神,她退了两步,差点脚底一滑,滑倒在土坑里。

“你知道?”她咽了咽口水,“你既然知道,还要把教主之位,传给杀女仇人?”

老鬼微笑道:“西方魔教的教主,倘若只有这点心机和肚量,也不配收什么衣钵传人了。”

撒谎!天美宫主是他的挚爱孙春雨,为他诞下的幺女,在老鬼眼中,俨然是如珠如宝的存在。

甭管是为了什么,叶夕颜杀了他的女儿,他怎么可能不恨?

他明明恨得直磨后槽牙,心里巴不得她暴毙,嘴上还说得云淡风轻,真是个表里不一的男人。

人心是经不起赌的,谁知道他是不是个卸磨杀驴的主儿呢?

她被蛇咬了,毒素在身体里蔓延,还不如趁自己还有价值,尽量套出话来,等她再一次重开,抢先老妖怪一步。

“即、即便我拿到了绿玉魔杖,可那是个假的,有瑕疵的,根本无法号令西方魔教的弟子,”叶夕颜咽了口血,强打起精神,“不然天美宫主,早就兴风作浪了。”

“不是假的,那上面只是缺了祖母绿宝石,唯有镶嵌了那颗祖母绿宝石的绿玉魔杖,才能传令三山五岳七洞九幽的魔教弟子,没有那颗宝石,绿玉魔杖就只是玉石做成的普通手杖。”老鬼面露不悦,“你问这些做什么?”

“我只是好奇,绿玉魔杖只缺一颗祖母绿宝石,怎么不派人去找呢?”

“那一颗祖母绿宝石,要么在神刀门的白天羽手中,要么在万马堂的马空群手中,到了关东就不是西方魔教的地界了。更何况,白天羽全家都死绝了,要找他只能到地底下找了。”

叶夕颜:“……”

老鬼有些不耐烦了,他冷冷地望着叶夕颜,语气中不乏威胁之意:“你想知道的,我都已经悉数告诉你了,我想得到的答案,你也该告诉我了。”

“恐怕是不行了……”叶夕颜抬眸看他,坦然地陈述着悲惨的遭遇,“我被蛇咬了,活不久了。”

老鬼挑眉,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抖出一颗药丸抛给她,“吃了它。”

连‘这是什么’都不问,她直接把药丸扔进了嘴里,嘎嘣嘎嘣像嚼糖豆一样。

但是药丸一下肚,她就呕了一口血。

老鬼不禁大惊失色。

他疾步走到叶夕颜身边,缓缓蹲下身,颤抖地伸出手,试了试她的脉息——

蛇毒已无解,服下忘忧草做成的药丸,她也活不过三天了。

眼睛里爬满血丝,满腔恨意都写在脸上,老鬼恨不得掐死她:“你!”

瞧着气急败坏的老鬼,她慢条斯理地开口:“你只能退而求其次了,难道你没有发现么,丁鹏也是个根骨绝佳的人选。”

叶夕颜明白,丁鹏是老鬼用来掣肘她的存在,为了留住她,老鬼才会救丁鹏,如果她死了,丁鹏也就失去了价值,老鬼恨屋及乌,恐怕会要他的小命,她只能将丁鹏推到自己的位置上,将丁鹏存活的意义和几率最大化。

“别以为我不知道!他那么在意你,你一死,他就会死!”

丁鹏是个好苗子,但也是个痴情种子,只要叶夕颜一声令下,他什么疯癫的事儿都做得出来。

老鬼面色难看,对这竹篮打水一场空的结果感到了暴躁。

叶夕颜淡淡地说:“只要你愿意收他为徒,我有办法,让他乖乖地做你的弟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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