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纯早有搞事之心，奈何前些年被师长拘在武当山学艺，偶然下山几次，也不许他乱出鄂省。蝶谷事毕，该去江湖上四处走走，增广见识，才不算白来世上一遭。

他恢复武当山二代弟子的身份，悠然向终南山行去。一路上或行侠仗义、或散财救人，到了有名有姓的势力所在，随心上门拜访、踢馆，无一败绩，在江湖上闯下好大名声。

皖北女山湖到长安终南山约有二千里，杨纯不紧不慢地走了两个月。

百多年前，王重阳创全真教于终南山，盛极一时，后长春真人丘处机携道西行，教化蒙古大汗，全真教因此成为天下道门祖庭。

惜乎，全真七子之后，人才凋零，后继无人，重阳宫也被蒙元朝廷征用为皇室祭祀之所，偌大全真教就此分崩离析，风流云散。

杨纯不屑礼拜蒙元皇室家庙，直接往后山寻去。一路上他登高细赏终南山清幽秀美之景，偶得爽口山果，便采摘品尝，饿了就在溪边生起火堆，烤鱼果腹，困了就地一躺，以星月为被草木当床，好生自在。

如此悠哉三日，才找到一座大型馒头包。

“有人在吗？神雕大侠杨过后人前来拜访！”杨纯不知哪条溪水才是进入古墓的道路，只得运足内力，吐气开声，在墓前叫门。

过了半柱香的功夫，忽从杨纯身后传来一道清冷女声。

“我却不知，杨祖师在山外留有后人。”说话的是位黄衫女子，她看上去与杨纯差不多年纪，容貌极美，清丽绝伦，连嗓音也如溅珠碎玉般脆然动听。

黄衫女并不是单刀赴会，她身后跟了两个腰悬长剑作仆妇打扮的中年女子，还有四白衣抱琴、四黑衣执箫的少女武装乐队。

杨纯曼声吟道：“终南山后，活死人墓。神雕侠侣，绝迹江湖。”又说些神雕夫妇的故旧密闻，道是杨过自小龙女死后，在江南隐居，收养了一个孩子，正是他祖父。最后，他向黄衫女抱拳一礼：“我姓杨，单名一个纯字，敢问姑娘尊姓？”

杨、龙二位侠侣，并无血裔传下，而是代代择选弟子，交托传承。黄衫女是古墓派当代掌门，自然姓龙，单名一个音字。

虽是相信杨纯所言，到底没把他带入古墓，而是七拐八绕，来到几座隐密木屋处。二人分宾主坐定，侍女端来热茶后退下，屋内只有两人，龙音冷冷开口：“你上终南山，究竟有何目的？”

杨纯反问道：“音妹还在疑我？”

龙音摇头，说：“我师祖接任掌门之后，杨祖师便下山去了，因此，我信你说的是真话。只我古墓派向来隐居，轻易不问江湖事，你是男子，天然无法做古墓掌门。那么，你是为求药而来，还是惦记武功秘籍？”

杨纯沉吟片刻，答道：“既求九花玉露，也求九全真剑法、玉女心经，若有《九阴真经》完本，那最好了。”

然后，他没等龙音怒斥不要脸，抢先开口说了张无忌的事。九花玉露丸是他预备给胡青牛的“贿赂”；“家传”的《九阴真经》多有散佚，只余下残篇，他有心复原，以待传承后人；至于全真剑法等，却是他私心所求，如今他身在道门，习练武功，恰好能两相印证，有所补益。

好像理由都很充分啊……

龙音思索良久，等杨纯啜干了一盏茶水，才慢慢说话：“九花玉露丸的方子我抄一份与你，还有两瓶成药，你一并带走。只是这九阴真经……”

“只是什么？”

龙音直视他双目，掷地有声道：“只是，《九阴真经》，干系非常，你须以先祖师的名义发下毒誓，除疗伤救人之外，绝不轻授武功！”

杨纯挑眉佯怒：“不给便不给吧，为人后嗣，用先祖立誓，实乃大大地不孝。我虽幼年丧亲，但拜入紫霄宫后，也承庭训，忠孝礼义、天理人伦，哪样都不缺！”

见杨纯嗔怒，龙音反而展颜一笑，起身说道：“稍待，我去去就来。”

药方与秘籍到手，杨纯投桃报李地拿出两门武当派剑法、掌法要诀，他早就得了张三丰的应允，只要是为张无忌疗伤，《武当九阳功》也尽可以拿出来交换。

他下得终南山，日夜兼程，第六日清晨便到了蝴蝶谷。

因着手头颇有依仗，他直直闯入谷中，不顾胡青牛的黑脸，自去找张无忌说话。等张无忌把易经锻骨、疗伤二篇抄录下来，又与他说了小半个时辰的话，留下二十两黄金以供日常用度，才出门寻胡青牛的晦气。

待得胡青牛被他气得想在屋里下药与这恶客同归于尽时，杨纯淡定掏出九花玉露丸的方子与成药，成功让他把满腔愤怒硬生生憋了回去。

一番折腾过后，胡青牛对张无忌的态度好上不少，教学治病也更用心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支。

那天，张三丰与杨纯、张无忌别过，带着周芷若回转武当山。张三丰向来洒脱，加上周芷若不过稚龄孤女，并不介意其身份，交待宋远桥安置妥当，不可怠慢。

奈何紫霄宫上下除了捕鼠猫儿，其他生物皆是男子，周芷若一个姑娘家，生活多有不便。

宋远桥将她安置在一处清幽辟静的客院中，小院角门与后山相通，她可以随意走动。又让小道童按时送去生活用品与三餐饭食，此外，就要周姑娘自己照顾自己了。她是周子旺之女，说不上锦衣玉食，也是有一二婢仆照料长大，初时颇有些狼狈。好在她性子坚韧，一点点摸索做来，没几天就把日常事物料理得井井有条。

第十七日上，周芷若隔着门板，柔声问送饭道童：“小道长，可否与我拿些经书笔墨来？”

道童拿不准是可是否，忙跑去问宋远桥，不巧宋远桥正在练功，小道童又匆匆往回走，迎面撞见来给亲爹请安的宋青书。

晚膳是宋青书与小道童一起去送的。道童轻叩门板三记，宋青书屏气细听，门内传来一段轻盈脚步声。“可是小道长送饭来了？”周芷若低声问道。

小道童名叫白鹤，十来岁大，自幼在山上养成一副孩子脾性，闻言，拍掌笑道：“是啦，是啦！周姑娘，你要的书本纸笔，我宋师兄也给你捡好的带来啦！”

周芷若却不知宋师兄是谁，她听得一温和男声在外头说道：

“日前多有怠慢，周姑娘若还要旁的使费，只管与白鹤说，无有不应的。若想去藏经阁，提前知会一声也就是了。”

周芷若谢过，待二人去得远了，才开门取用饭食书纸。只见，食盒旁端正放着一个青布包袱，打开一看，内有厚薄经书七八部，俱是入门所学，如《太上感应篇》、《太上老君说常清静真经》等。

她仔细收起书簿、纸笔、墨砚等物，慢慢吃了几口半温的饭菜，心想，若我想学武，张真人允不允呢？

出得蝴蝶谷，杨纯向西而行，他走得不快，路上经过繁华大城，就要停下收购珍稀药材，托镖送往武当山。

然而，各地镖局没有敢接单的，盖因十余年前龙门镖局下场惨烈，都大锦的同行们心有戚戚然。

杨纯只好把收货地址改成宋夫人家，镖金又给得丰丰厚厚地，方有胆子大的硬着头皮接下。

这一日，宋青书忽有所觉，做完早课就在山路上来回踱步，不住远望。皇天不负有心人，天边红云渐收时，一个青衫人影轻轻跃至身前。

“好师兄，一别数月，腰细了不曾？”

宋青书蓦地回头，又惊又喜，亦乐亦嗔，他眼角微红，直撞入杨纯怀中。杨纯挨他这一顶，险些站不稳，跌个四脚朝天，幸好宋青书一把揽住他腰腹，才保住面皮。

与心爱的小师兄笑闹过后，杨纯赶紧求见宋远桥办正事儿。

拜过师父、太师父之后，他将张无忌入蝶谷学医治病、如何取得九阴真经一一说了。

杨纯略去胡青牛折腾张无忌一节，只说胡青牛看在殷天正的面子上，留他在蝴蝶谷中治伤，还将一身医术倾囊相授。张、宋二人听了，无不老怀大慰，张三丰甚至喜出了泪花。

但杨纯却有点尴尬。

他支支吾吾地说：“还有一私密事，与六师叔有关，弟子不知当说不当说。”

张三丰笑道：“我辈习武之人，做甚小儿女态？你只管说，老道包管梨亭不敢打你！”说罢，打发宋青书去唤殷梨亭。

见得犹自懵懂的殷梨亭，想到他日后或因情伤方寸大乱，着了金刚门的道，与余岱岩同受断骨之苦。杨纯便把心一横，直言道：“我暗中护送无忌去蝶谷寻医，路上听闻，峨嵋派的纪女侠，与人，与人生了个孩儿。”

殷梨亭乃武当七侠中至情至性之人，闻言骇得脸色煞白，抢上前来，死死箍住杨纯双肩，厉声问道：“此话当真？”

杨纯暗运九阳功与他力道相抗，艰难点头道：“是她师姐丁敏君丁女侠说的，纪女侠面色惊惶，却没有否认。”

殷梨亭再忍不住，发足狂奔，夺门而出。

宋远桥下意识要追，张三丰却无声摇头，杨纯见机告退，寻小师兄温存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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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九阴》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