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寒月高悬。
此刻的西郊庄园连声虫鸣都不曾有,连衣料的摩擦声都清晰可闻。
一身夜行衣的蒙面男人轻巧地落在房梁上,宛如一片羽毛,不曾发出一点声音。
他紧握着自己的武器,鹰隼般锐利的眼眸扫视一圈,确定没有任何威胁后,才悄无声息地消在漆黑的夜色中。
他其实是一名暗卫,而且还是暗营中排名前十的暗卫,主子能派他来执行这次任务,说明这次任务非常重要。
“这次的任务可能有些危险。”这是他家主子的原话。
他是经历过生死和战争的成熟暗卫,并不惧怕危险,甚至,有危险的任务做起来,反而更让人兴奋。
下一秒,他出现在了一间格外朴素的卧房。
没有任何装饰,只有一套桌椅放在那里,再里面就是拉着帷幔的床,朦胧的轻纱透出床上那人的影子,模模糊糊看不真切。
那人似乎一点也没有察觉到危险的降临,依旧睡得安稳。
暗卫稍稍放下心来,他将手伸进怀里,缓缓掏出了一个乌木锦盒放在桌上。
这是他今天他的任务是——送快递。
他家主子是这么说的,虽然他并不知道送快递的含义,但看字面义,应该就是送东西。
不过这都不重要,暗卫的两大要则就是缄默和忠诚,他要做的就是,闭嘴和听话。
而暗卫的工作通常都是秘密进行,所以他不能光明正大的送,他只能等到丑时,在所有人都陷入疲惫,睡死过去的时候,偷偷送。
然而一阵劲风从背后袭来,多年来训练的条件反射让他下意识后撤一步,躲过了飞来的暗器。
小刀深深地钉进价值百金的红木桌,恰好落在锦盒的旁边。
黑衣人震惊回头,只见少年已经站在他身后,眼神冰冷地看着他。
一把精致的匕首抵住他的后腰,少年冷冷地问道:“你是谁派来的?”
暗卫的两大要则——缄默和忠诚。
缄默是放在第一位的,于是他……
跑了。
因为他家主子还交代了一件事:
不要伤到屋子里的人。
烟幕弹炸开的那一刻,顾惜朝愣了一下。
因为那人的动作之迅速,根本不是分析利弊的思考后做出的举动,而完全是下意识的肌肉记忆。
仿佛演练过千百次,而那人的轻功也非常厉害,轻如羽毛,悄无声息,速度也很快,硬要比较,只比司空摘星差一些。
再说一遍,这名暗卫是在暗营中排名前十的暗卫。
逃跑技术排名前十。
顾惜朝要是想追也能追到,但是他没有,因为他没在那名暗卫身上感受到杀气,这说明他本身没有恶意。
否则就算是拼了命,他也要将这暗卫就地诛杀。
顾惜朝环视房间,准备回收小刀。他的视线最终定格在那个被他穿了个洞的桌子上,旁边赫然放着一个巴掌大的锦盒。
他走过去拿起锦盒,盒子没上锁,轻松就可以打开。
顾惜朝扳开盒盖,里面安静地躺着一根玉质的,棍状物体,笔直光滑,下端被磨尖,有点类似于小型匕首的尖端,看起来十分锋利。
顾惜朝:“……?”
而接下来的几天也很奇怪,不断有人送来价值连城的黄金和珠宝,成箱成箱地送,都摆在外面,让原本宽敞的院子,都显得拥挤了几分。
而每个箱子上,都写了一个大大的“神”字,这下顾惜朝连猜都不用猜了。
答案显而易见,这些财宝,通通来自神侯府。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了四五天,他只在第一天出门看过,余下的几天,都是来人大张旗鼓把东西送过来,然后再大张旗鼓地走,但进了庄园之后都会自觉变得安静,小心翼翼地,不去打扰他。
而从第三天开始,顾惜朝发现庄园的周围出现了监视他的人。
但他一直按兵不动,继续忙着自己的事,要么看书,要么练武,要么吃饭睡觉,假装没有发现这伙监视他的人。
直到第六天晚上,那人亲自来了。
凄惶残月细如银钩,宛如夺人性命的弯刀,边缘染上淡淡的绯色,高悬于天际。
夜深如墨,仰头望便看不见一颗星星。
赵怀清拢着一袭深红长袍踏月而来。
那红,不是轻佻散漫的艳丽模样,而是厚重庄严的,甚至隐隐散发着血腥味的颜色。
衣袂散开,舞在空中猎猎作响,如血蝶,如鬼魅,如垂翼划过血海的鸟。
隐藏在黑暗中的人大气都不敢喘,他们紧紧盯着那道身影。
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
要么,他们杀了今夜到访的人。
要么,死。
赵怀清缓缓勾起唇角,足尖轻点落地,轻盈若蜻蜓点水。
电光石火之间,五六人从隐秘之处俯冲而下,赵怀清没躲,更没有攻击的姿势。
他只是闲庭信步,走向屋子,却好似主动走向迎面前来刺客的刀锋。
“三……”
“二……”
赵怀清微微启唇默念着。
刺客惊恐的眼神定格在他的诡艳绮丽的凤眸中,他的笑容愈发睥睨凉薄。
“一!”
数枚暗器破窗而出,雪银色的锋芒在夜色中画出绚烂如彗星的拖尾,伴随着黏腻的肌肉撕裂的声音,没入刺客们的身体,夺去他们的生命。
刺客们身形一顿,陡然落地。
“吱呀”一声,赵怀清推门而入,身后的门板关上,同时隔绝的,是那散落一地的尸体。
他进门时,少年正维持着半起身的姿势。他一手支撑着身体,另一只手自然垂落,泛着粉意的指尖正微微发抖。
刚才的暗器,是他放的。
他微垂着头,如瀑的灰棕色长发就这么披在他半裸的肩头,遮住了他大半的面容。
他微微起开的唇泛着不正常的殷红,似被揉碎了的花瓣的颜色,深得骇人,唇齿的缝隙溢出有些重的吐息,害了热病一般,带着几分忍耐和干渴的意味。
但他的皮肤却异常苍白。
他只穿了一件青绿色的袍子,里面空无一物,衣领微微敞开,露出大片大片的苍白皮肤,仿佛完全没有经过彩绘的细瓷釉面,纤薄,脆弱,连蔓延的淡青色血管,都好像是瓷器龟裂的纹络,经不得一点用力地触碰。
他刚杀过人,刚在赵怀清面前杀过人,一招杀六人,并且,未伤赵怀清分毫。
这是第一次,但绝不会是最后一次。
“惜朝。”
听见自己的名字,少年动了动,但没有抬起头来。
赵怀清走近,俯身捧起他的脸。
“怎么了?怎么不应……”
他的话戛然而止,随即露出了然的笑容。
因为他看见了少年此刻的表情,是笑着的。
兴奋的,冰冷的,却,温柔至极的笑。
殷色的唇勾起浅浅的弧度,原本一双总是带着疏离的温润眼眸,此时含着诡异的兴奋,又湿又亮。
“我做得好吗?”他问。
赵怀清笑了,俯身奖励似的在少年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蜻蜓点水一般,一触即离,珍而重之。
“你做得很好。”他的嗓音低沉而温柔,手掌轻轻拍抚着少年单薄的脊背。
“这么晚,你为何来了?”顾惜朝轻声问道。
“不放心你。”
顾惜朝在暗处勾了勾唇。
“你大张旗鼓地送来那些东西,不就等这一天吗?”
赵怀清松开怀抱,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看着眼前的人。
“惜朝,太聪明的话,有时候也会很危险。”
“是你做得太明显了。”顾惜朝含笑看着他,那神情,甚至有几分得意,“不是连姜太公的鱼钩都送来了吗?”
“其实我一开始确实不知道你送来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但是看到你送来的具有神侯府标志的财宝时,我就想到了,再加上前几天,我忽然感觉有人在监视我,便更让我印证了自己的猜想。”许是之前与赵怀清在一起待得太久了,顾惜朝身上也沾染了几分他的习惯,比如此刻,他抬眼的神态,像极了赵怀清看穿一切时的表情。
“一开始我以为是你在派人保护我,因为离开北境时,你和宫九明显都很严肃,四九城中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派人过来盯着也无可厚非,”说到这里,顾惜朝摇摇头。
“但我很快就排除了这个可能,因为我对气息很敏感,那些人明显带着恶意,但他们又不动手杀我,就只是监视。”顾惜朝笑容扩大,“很明显,他们觉得杀了我的作用没有留着我的作用大。他们想抓住我威胁你,或者,他们要在这里守株待兔,等你来时杀了你。”
赵怀清垂眸,嘴角微勾,语气中自豪多于感叹:“顾惜朝,果然是,顾惜朝。”
“所以我猜对了?”
赵怀清点头:“差不多,剩下的你只需要配合我就行。”
“所以他们……还是那些人?”顾惜朝的眉头微微皱起,若有所思。
赵怀清点头:“没错,还是那些人。”
“从北境到回四九城,他们已经试探过很多次了,每一次都是全军覆没,为什么他们还要不断尝试?”顾惜朝凝眉思考起来。
或许,他们,真正的目的,并不是杀人呢?
而是一种,试探呢?
“也许真正的刺杀,很快就要来了。”
一边说着,赵怀清一边解开衣裳。
顾惜朝按住赵怀清的手:“你不回去吗?”
赵怀清动作一顿,挑眉:“这么晚了,你让我回去吗?”
顾惜朝看着他不说话。
赵怀清当他默认,自顾自地脱了衣服,翻身上床。
“你放心,我什么都不做。”男人长臂一揽便将顾惜朝揽进怀里,闭上了眼睛。
顾惜朝:“……”他怕的是这个吗?
“你不累吗?快睡吧。”男人的声音逐渐变得有些含糊,他似是真的累极了,呼吸绵长轻缓,抱着人的手却没有丝毫松懈。
顾惜朝悄悄伸手扯开男人的衣襟,洁白的纱布没有丝毫血迹,他松了口气,随即才安心地闭上眼,睡在男人怀里。
一夜,无梦。
非常抱歉大家,因为三次元发生了一些事情,再加上刚刚退烧,头脑不是很清醒,有些心力交瘁,所以耽误了更新,非常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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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还是先感谢行啊大家的支持和等待,应该很快就会恢复正常更新了。
大家一定要注意身体,多备点连花清瘟胶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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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 3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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