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觉得这玩意儿能吃。”提姆说。
“我也不觉得你能两天不吃东西。”迪克说。
“实践经验是最好的老师。”狄恩不无挑衅地说，向三人中间那个硕大的果实伸出手去，被提姆抽开了。
“说不定有毒。”他说。
“就检测结果来看，它没有。”迪克抱臂。
“但这是魔法侧的东西。”提姆坚持道，“不一定科学认为它没有毒，它就没有毒。”
“勇敢的尝试是成功的一半。”狄恩继续嘟囔，再一次伸出了手。提姆又把他抽开了。
“布鲁斯曾经七天不吃东西。”提姆说。
“那是因为他是蝙蝠侠。”迪克强调。
狄恩想说话。提姆瞪了他一眼，于是他只是夸张地摇了摇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过了那个果实，躲开红罗宾的长棍，咬了一口。
“甜的。”他说，“味道像是桃子和菠萝的混合。水分也很充足。”
提姆绝望地捂住了脸。
“你坐下，”他无力地说，阻止了跃跃欲试的夜翼，“我要给你做一个病情记录。迪克，你越来越没有紧张感了。”
“那是因为腐朽之黑实在太慢了。”迪克说，“仿佛在被一只蜗牛追杀。”
狄恩在咬了第一口的同时马上就失去了兴致。他缓慢地啃完了小半个，把它放回了原处。他想睡觉了。
在这里度过的第七天，提姆已经写完了一本食物图鉴，严格标明各种奇怪果实的口味。迪克每天观察记录并测算腐朽之黑的速度，宣布它顶多也就是五倍速的蜗牛。
狄恩开始思考。他试图按照时间线整理自己的记忆和思路，好安排他完全被打乱的躺平计划。他必须知道都有那些力量被组织起来和能被组织起来应对蝙蝠，以及蝙蝠可能的进攻方案和弱点。以及小丑。
在这里度过的第十五天，提姆开始写植物图鉴和更新万物之绿的资料。迪克试图找出众生之红的族裔开荤，并用尽一切方法联络外界。
狄恩发现他无法整理自己的思绪，因为那里的东西被他自己杂乱无序地堆成了一团。离他来到这个新的宇宙越近，记忆就越像泥沼。那个他甚至不能多想、只能否定的问题再度浮现：他是否被下过暗示？
在这里度过的……不知道第多少天。
“你很倦怠。”提姆在生火的时候对狄恩说，“你几乎没有主动做过什么事情。除了试吃；但你并不是想吃东西。”
“我在思考，借此保持平静。”狄恩说，“越平静越好——越平静越远离我的异常状态。”
“所以说那是你的异常状态。”迪克在前面开路，他回头微笑，“包括布鲁斯资料里写的‘针锋相对的态度’？”
“你得理解那个时候我刚穿越过一个宇宙，逃开一个小丑版本的蝙蝠。“狄恩说，从自己头发上把一朵花撕下来扔进嘴里，”我不是自我夸耀，我已经表现得很好了。”
“嘿，别乱吃东西。”迪克有点不自然地停顿了一下，“呃……我上次说刚才那句话好像是在遛蝙蝠犬的时候。”
“我说过了，我身体的抗性比较强。”狄恩叹了口气，“很适合作为试毒人员。此外，你们有没有发现——”
“我们在失去对时间的正确感知？”
“不，我当然知道日期。今天是——”提姆在腰带里摸索出了一个类似时间记录的装置，皱起了眉头，“天。它坏了。”
“可能这里根本就没有时间的概念。”迪克说，“考虑到魔法侧的问题。”
“我是从没有时间的地方来的。”狄恩试图不去回想——黑暗电影院星星爆炸帷幕熄灭麻木光明死——他做到了：“这不一样。在没有时间的地方你会觉得你已经死了，但我们明显还感觉活着——你的伤也是这么认为的。”
“它已经好了。”迪克说，“那么，如果这里确实让我们搞不清楚时间，它的目的是什么呢？我们在这里有什么必须要通过时间才能做到的事情吗？”
狄恩看了提姆一眼。提姆说：“腐朽之黑的速度。”
夜翼点点头。“只等一下。”他说，矫健地爬上了树顶。
狄恩问：“你的抗生素还能吃多久？”
“早就没了，”提姆耸肩，“一大部分用在迪克身上。起码回本了。”
“你不能等到山穷水尽才提这件事，”狄恩烦躁地说，“你可能真的会死的。”
“我在试图用它们提炼药物，”提姆翻着植物图鉴，说，“而且在魔法侧，病原体也不能一概而论。”
“你只是还没有原谅他。”狄恩说。
提姆的蓝眼睛极度锐利地看着他：“这也许用不到你管。”
他看着狄恩又瑟缩一下，叹了口气：“听着。我没有其他的意思，但是这其中肯定有我的问题，我想在我心底某个部分还不能接受讨论它。另外，我很抱歉——但是我不是你的宇宙的提姆。我才认识了你应该绝对不到一个月。”
“我知道，”狄恩说，遏制住自己发疯的念头——他是提姆他是提姆他是提姆——因为这样，你才有机会。”他看着自己的脚尖：“那个你和迪克关系很好，非常好——”
“迪克是我最好的兄弟。”提姆说。
“比你们现在关系还要好。”狄恩继续说，“你们原谅了彼此；但这没能阻止你对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闭口不言。你只是就是……没有说。”
“我没有不原谅他。”
“你有。”狄恩闭上眼睛，眩晕从他的脊椎向后脑冲去，“而且你就是不想说。拜托……”
“狄恩？——天，你刚才到底吃了什么——”
狄恩听见了心跳声。逐渐消退的心跳声，那个声音曾经成百上千次地从他生命中离去。在渐弱的心跳声中，一个声音缓缓清晰。
“我很抱歉没有说过这件事，但是我只是……做不到。”
“但现在好像，也不是——不是——那么难。”
“告诉他们我很抱歉。告诉他们，我非常在乎他们。”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声带无法发出这样的声音；它只能来自某个更深的地方，胸膛，腹部，心脏。
“别说了，提姆……别说了，我们没有怪过你。”
“迪克，杰森，达米安，阿尔弗雷德，芭芭拉，卡斯，斯蒂芬……”
“狄恩。布鲁斯。”
“……布鲁斯。感谢你为我带来的一切……”
“求你，提姆……达米安马上就到，求你，提姆……”
“……你不能这样，不和你的任何一个兄弟姐妹在一起，孤独地……离开。”
“……这个结尾……”
“……提姆？提姆·德雷克？提姆·韦恩？提姆……”
“……这个结尾太……”
“——太引人发笑了。”
他一跃而起，狂乱地四处寻找目标，试图去中止自己的大笑。他不该笑，他实际上感觉到了痛苦，一种深沉的疼痛，像是茫然的迷失在海洋中间，没有航船和灯塔，或者朝着大地自由地坠落，向一个已知的毁灭呼号，那种感觉已经有一阵子没有拜访过他了，以至于陌生得让他心脏紧缩。但他也感到了强烈的欣喜和激动——多么美丽的凋零；他是这件艺术过程唯一的观赏者，他是伟大悲剧的见证者和塑造者，这怎么能不让人开怀大笑！而他不该笑，不该笑……但如果这样就能更接近他，也许他该笑。
也许他该笑……
然而无事于补。他已经不在了，再也不在了，就像沃利，康纳，罗伊，赛琳娜那样……所以笑吧，笑吧……如果这样能够让情况变得更好一些，如果在这个该死的世界上已经没有了能够为之而笑的东西，那么就该为他们笑了……笑吧……
“你可疯得不清。”他听见提姆说，“希望这能教会你不要随便吃东西。”
“劳驾帮把手，小红！”迪克气喘吁吁地说，他能感觉有什么东西压着他，但那太遥远了，不像是夜翼的手而像是一种橡胶，一种厚重的高科技布料，或者什么其他的东西……无所谓了。他开始语无伦次地说话，在他彻底失控之前……在他彻底变成什么东西之前。
“提姆。求你了。你的离开……使我们几乎被摧毁了。就在那一切之后……我们不再有信心，我们不再抱有希望……”
“得暂且靠你自己按住他，我在想办法弄明白他吃的到底是什么！”提姆的声音，“……这玩意儿真够烦人的，我不确定能不能弄出来解毒剂。”
“提姆……”
“拜托。”提姆抱怨道，“希望这能教会你们都要更加谨慎。而且，为什么一直抓着我的——那个我的死不放？你怎么不提迪克？”
“虽然我也很好奇那个我是怎么死的。”迪克谨慎地说，“但是还是先不要刺激他了。”
“……我们最后弄明白了：他不会再回来了。”
狄恩在和说话的冲动对抗，和狂笑、号泣、咆哮、毁灭的冲动对抗，和他自己对抗。他到底会变成什么东西？他——他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猜是这样。”提姆嘟囔，“好，现在——”
“……而你也是。”他喃喃地说。可以了。闭嘴吧。不要再说了。
“迪克，不要松开——嗯？”
夜翼感到自己手下的挣扎的力度突然消失了。他迟疑地说：“呃，我觉得他又……恢复正常了？”
触觉之间隔着的东西逐渐溶解，现实重新降临到他身上——如果这个荒诞不经光怪陆离的现实还能称之为现实的话。他再次开始呼吸——他刚才是没有呼吸吗？无所谓了——感受到自己的肩胛骨带着温暖的手在起伏。那么温暖，好像把他被寒冷的海水塞满的身体都变得暖和了起来。
回来。回来。回来。
被施加在关节上的力度卸掉了，体温也离开了。狄恩从地上爬起来，摇摇晃晃地拍了拍自己的脸，眼睛看起来从绿色幽深的海洋变回了澄澈新鲜的叶子颜色。
“谢谢。”狄恩说，“尽管我脑子还是很不清醒。”
“你的态度又不对劲了。”迪克抱臂。
“好得很，我刚确定。”他翻了个白眼，说，“腐朽之黑如何？”
提姆怀疑地盯着他：“那种毒素虽然不致命——但我不觉得人体能在半小时不到的情况下把它代谢掉！”
“说过了，我抗性很强。”狄恩说，“此外，我在被狂笑之蝠抓住之后被注射了各种各样的东西——杀千刀的，我一个名字也不知道。”
“就是它们把你变得这么疯？”提姆挑眉。
“不，早就如此了。”狄恩答道，“实际上，我没觉得我被注射的其他东西对我产生或产生过或会产生任何影响。夜翼？”
“坏消息是它变快了。”迪克说，“好消息是它还没有蜗牛的二十倍速度快，我已经把这几天测算的数据发你了，小红。”
“我想这只是暂时的。”提姆说，打开了他手上的微型电脑，“尽管没有信号，处理这个……天。我们最好快点。”
“嗯哼？”
“最多再有二十天我们就会陷入疲于奔命的境地。”红罗宾按灭了电脑，“希望我们能够活到那个时候，还没有都吃东西吃坏脑子。说到底，我觉得我们应该有个逃跑以外的计划。”
“那你应该看看这个。”迪克投影到空中一张照片，“我刚才发现的，仔细看，这里有个亮点。也许它就是关键。如果我们全速前进，大概就十天？”
“希望它是解决问题的关键。你怎么想？”
狄恩耸肩。“我绝大部分时候呆在地球上，科技侧。”他说，“你们应该更擅长这个。”
“就算是陷阱也得往里跳了。”迪克用两只手分别搭在二人肩膀上，“来吧，我们走。绝境的地方总是蕴藏着一线生机——等等，你们听到了吗？”
“不必听到，迪克。”提姆紧盯着面前的丛林，“我看到了。”
面前向他们走过来动物。动物，也只能这么形容。它的皮毛上流淌着与环境相同的光泽，眼睛大如茶杯，目光炯炯，头角突兀似鹿，獠牙尖利如狼。
“那个叫什么来着……鹰头马身有翼兽。”迪克说，“非常有挑战性。我们得先处理这个，我想。”
“你们介意分我个武器吗？”狄恩说，“我猜赤手空拳不是什么好选项。”
“我得说鹰头马身有翼兽可不长这样。”提姆不知从哪抽出另一根长棍扔给他，“祈祷这个版本的众生之红带来的小东西们好对付吧。”
狄恩的精神状态在极度亢奋和极度低落之间波动。
极度亢奋是酒神，亢奋是尖刻状态，正常和低落是好青年狄恩，极度低落他就会开始发疯……直到情绪触底反弹。
提姆的遗言（？）改编自dc重生后的侦探漫画940卷。别担心，dc原著他没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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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He walks through 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