蝙蝠侠最后还是带走了格雷森。他对于这个教堂里的所有人都抱有一定程度上的警惕。尤其是那个行为诡异的，被叫做奈特的青年。

在需要全身而退的情况下，他只能妥协，做出带走利爪的决定。

“再见托马斯，再见小格雷森，记得常来玩。”奈特依依不舍地挥手跟他们告别。他神态自若，仿佛刚刚吓到了格雷森的人并不是他一样。

蝙蝠侠沉默着抱着利爪离开了——他暂时似乎还不能动。虽然格雷森并不想要跟着蝙蝠侠离开，但是相比于呆在这个地方，他竟然更倾向于跟着传闻里的蝙蝠怪物走。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对那个看起来很和善的人感到恐惧，回过神来之后，他甚至在为此愧疚。

“他们看起来就像要打起来了一样……那是我的错吗？我什么时候能回去找我爸妈？”他有些惴惴不安，说话的声音格外的小，似乎并不是在向蝙蝠侠询问，而是在自言自语。

蝙蝠侠并不认为那是利爪的自言自语，当然也不认为那些人内部的矛盾和利爪有什么关系，格雷森家的惨剧他也一清二楚……可太久没有与人交流的他，不知道怎么开口去回答这些问题。所以他只是沉默着带着利爪往韦恩庄园走。

目前放在最前面的事情，是要给这个“孩子”做个全身检查，如果能检查出和奈特相关的问题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那边的蝙蝠侠有自己的考量，而这边的四个人也有自己的事情。他们并没有打起来，虽然气氛是那样异常的紧绷。

康纳和奈特坐在了一边。两位陶德先生的表情是难得一致的，会让泽比斯退却投降的不赞同。当然，奈特并不会。四个人久违地坐在了一张饭桌上——尽管并不是为了吃饭。

“我只是，笑得稍微，稍微狰狞了一点嘛。”奈特比了一个微小的手势：“但是我真的什么也不会做啦。”

陶德可不买账，他对奈特的人格不抱有任何的正面评价：“但是事实是，你已经做了。那只利爪是怎么回事？”

“是帮助，真的。”奈特并起三根手指直直地指向教堂的屋顶，信誓旦旦地说到：“格雷森内里的那个小孩是他自己藏起来的，希望被保护的。那小孩想出来来着。”

康纳在一边帮腔着说到：“要是他需要帮助，奈特这么做应该没有错啊。”

“但是他看起来什么都不知道，奈特。”杰森指出了奈特话语中的漏洞：“但是直接把他暴露出来，并不是他本人要求的。我不相信你不知道他是为了什么才把那个自己藏了起来。”

奈特噎了一下，想不通自己到底又是哪里做错了，引起了众怒：“这不是有托马斯在嘛，格雷森他……”他嗫嚅着声音越来越小。这导致他的剩下半句话，杰森和陶德都没能听清楚。

坐在他身边，有着超级听力的康纳瞪了眼睛，手掌按在桌子上，在不薄的木质桌面上按下了一个清晰的手印。

他忽的站了起来。凳子腿和地面快速摩擦，发出了刺耳的声音。他看着奈特的发旋，呆了两秒，走到了自家老哥身后：“奈特，你不该，你也没有资格这么做。”

“康纳？”杰森有些不解，抬手握住了小孩的手腕，突然发现康纳在发抖。他心下一凛，扣住了康纳的手：“放松。”

“哥，他还有记忆，他会记起一切的。奈特的那个魔法……”小孩语气平稳，但是他的声音在抖，不知道是因为气愤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他只是回握了杰森的手，不敢相信之前他到底听到了什么：“他会从今天开始回忆起八岁以后发生的一切。”

他们最近的活动都围绕着那个在哥谭能止小儿夜哭的猫头鹰法庭——用杰森的话来说，他们对这个组织的认识高于蝙蝠侠，低于小丑。尽管只是这样一点一点增多的的信息，却确实在不断加深他们对猫头鹰法庭的印象。了解越深，越是能够人清人性之中令人不寒而栗的部分。尤其是有关于利爪的一切。

就算是杰森不想让康纳了解，脾气学得跟杰森一样倔的小孩还是偷偷地得知了几乎是全部的情报。

他对此深恶痛绝。

跟杰森认为的，威慑似的杀鸡儆猴或者杀死一个罪犯就能救下十个人的想法不同，康纳只对利爪们下过死手。他认为对利爪们来说那是解脱。

“只是……”奈特意识到了气氛的不对劲，在自己的椅子上缩了缩。格雷森遭受过什么？他知道。但是他想知道在这些过程中发生的变化，他不知道格雷森为什么能藏起自己，为什么在众多利爪之中如此不同，到底是什么引起了这样的变化？他真的很好奇。

只是再回忆一次，而且只不过是做梦而已，不会对他已经修复好的身体造成什么二次伤害啦。

这些话，奈特都说不出来了。杰森和康纳，似乎都认为奈特做错了。哦对，奈特想，不是似乎，那是事实。

他做错了。又一次。

陶德冷这脸，坐在他的对面——奈特知道，到现在，神父还在因为他之前做错的事情生气。他不会再给奈特额外做好吃的小点心，也不会偶尔像杰森一样揉揉他的头，因为他最错了事。

康纳在生气，气到发抖，还有些别的什么情绪，奈特分辨不出来。杰森，杰森散发出来的是一种奈特从来没有感受过的，叫做失望的情绪。

奈特没办法再一次笑着说出“我做错了，下次不会了”这样的话来了。他真的觉得，做人太难了呀。

黑发青年在凝固了的气氛里哼了一声，垂头把手背贴在了桌面上，自己把脸埋了起来，咕咕哝哝的哼唧出声。

“我好闷，你们每天都不在家，回来就睡觉，也不理我，我没有什么事干，陶德还在生我的气，杰伊还不让我跟他一起睡，我好久都没有抱抱你们了，格雷森来了我很开心，我修复了他的身体和记忆，可是你们都觉得我做错了，我错在什么地方啊，我不知道……呜，泽比，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奈特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情绪，和之前去刺客联盟找人时的号啕大哭不同，有什么沉闷的东西压在了这副躯体的胸口，让奈特喘不上气来。

它们挤压着人类脆弱的泪腺，让这个不知道委屈名为何物的新生人类默默流泪。

这让他看起来像是个受害者。陶德想着，瞥开了视线。他在回忆最近发生的事情，一次又一次地。

神父从来没有觉得这个人是个善茬，但是到底为什么？之前他都不太清楚，自上次奈特说开了神父与他们三个人之间的关系只是利用和被利用之后，他就一直在思考。直到这件事，他似乎明白了点。

奈特根本就不是在针对他一个人，他之前说过的话也并不是一种为了让他意识到他们之间关系的夸张。他在，而且仅仅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你们确定他真的有两百多岁了？”陶德换了个姿势，歪头看向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弟俩：“他看起来除了你们之外都没有好好地接触过其他人类，更别说正确认识和其他人的关系了。”

杰森在奈特开始吭叽的时候就开始回过劲来了。之前发生的事情他都不太清楚，但是奈特总说他会解释，过几天时机到了他就会说了。

但是在退开几步，躲开奈特“不会骗他们”的滤镜，叫陶德这么一点之后，杰森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奈特，泽比斯他在哪？”

趴在桌子上的青年停止了那些细碎的念叨，只是偶尔会因为流泪之后呼吸不匀，抽着吸一口气。

沉默了很久，他开口了：“泽比死掉了。虽然他一定会回来，但是泽比被汤姆的咒语打中了，他暂时不在这儿了。”

奈特的语气平静的不像话。这让陶德有种错觉——那个什么泽比斯是个什么并不重要的路人。

但是杰森和康纳的反应都不是这么说的。

陶德眼皮一跳，听到了木制椅背被捏碎的声音，杰森咬牙的声音，子弹上膛的声音，刀具出鞘的声音。

“冷静，”陶德听见自己这么说到：“既然确定他会回来，就是先找到人比较重要。”

奈特仰起脸，还带着水光的眼睛跟陶德对上了，他缓慢地说到：“陶德，说得对。”停了一会儿，转向看向看起来准备已经要去寻仇的杰森哼了两声：“我想，跟你们一起出门。他要是眼馋我可以做那么多，他不回来就做不到的事情的话，泽比很快就会回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