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森正在做梦。

他站在命运的三岔路口，穿着一身久违的罗宾制服，像个被放错了位置的交通灯，茫然地看着两条不同的道路在自己面前展开。

一条道路通向光明，一条道路通向黑暗。两条路上都漂浮着一串数字，而且都在飞快地增加。

杰森回过头，发现自己身后躺着一根撬棍，棍尖染血。

他迷茫地转回来，面前的两条道路上，两串数字已经逐渐停止增长。

通向光明的那串数字停在5271，通向黑暗的那串数字停留在5343。

杰森：“……WTF？”

光明的道路被抹除了，仿佛从未出现过。眼前的黑暗突然传来一阵吸引力，不容许他抵抗，强行把他拽进深渊。

这种感觉就跟在拉撒路池里时一样，无限的死亡与恐怖包围着自己，无孔不入。他想要逃离，想挣扎，可任何动作都只是在把死亡吸入体内。仿佛溺水的人，再怎么呼吸都只是离地狱更进一步。

然后他醒了，重获新生。

杰森睁开眼，陌生又熟悉的蝙蝠洞映入眼帘。

……好吧，这跟他预想中的结果差不多。

他努力坐起身，就看见一个黑发蓝眼的少年快步走来，神色惊喜：“你终于醒了！”

“别急着坐起来，要喝水吗？”

提姆忙上忙下，给杰森端了杯水来，又帮他把输液针摘下，有点小激动：“你已经昏迷超过48小时了，我们一开始都以为你会很快醒来，没想到你一直醒不过来似的，而且还在做噩梦……”

杰森沉默地看着他忙活，提姆说了一大堆后才反应过来，有些尴尬地摸摸后脑勺：“噢对，那个……我是……”

“提莫西·杰克逊·德雷克，我知道你是现在的罗宾。”杰森本以为自己会很生气，并狠狠揍这小子一顿，再怎么也要说几句不好听的话刺人……但是他没有，甚至情绪平静地与这位第三代罗宾握了握手。

杰森环视四周，蝙蝠洞除了变得更……高科技了，而且展柜处多了套曾属于自己的罗宾制服外，没有其他变化。

杰森：“安雅呢？”

提姆还在奇怪这位复活归来的二代罗宾为何如此平静，慢了半拍才回答：“安雅小姐还没醒，她……情况特殊，现在正在医疗舱中休眠。”

末了，提姆生怕杰森误会，解释道：“不是因为她的身份，而是真的情况特殊。布鲁斯今天有位客人，就是为她而来的。”

一开始，安雅的身体只是在进行自我修复，约24小时后，蝙蝠电脑又检测到她体内正产生大量抗体，大脑活动增加，可仍旧昏迷。

也是在这个时候，泽维尔天才少年学院一个电话打到布鲁斯的手机上。经过数小时的电话与意识上的交流，布鲁斯作为蝙蝠侠的那一面终于相信了对方，但仍要求对方亲自来哥谭一趟。

X教授欣然答应。

杰森听提姆叙述他昏迷期间发生的事，换了一身阿尔弗雷德早就准备好的衣物，踏上通往庄园的电梯。

杰森：“所以，这些……变种人，是因为感应到安雅也是变种人，才找来的？”

提姆：“是，据那位教授说，安雅在转化时发出了很强大的普通人类侦测不到的脑电波，他们远在纽约州就感知到了。”

杰森：“然后为了治疗安雅、研究她体内出现的特殊抗体是怎么回事、以及后面适应新身份开始新生活……他们就从纽约来了哥谭，准备把她接走，而且老蝙蝠也相信他们？”

“呃……”提姆不确定杰森的意思，犹豫道：“是的。”

杰森沉默了下，说：“也好。”

提姆：“诶？”

杰森语气淡漠：“我相信蝙蝠侠的判断。何况，哪里都好过哥谭。”

庄园内还是老样子。第三任罗宾的到来似乎并未给庄园增添什么标志新的装饰……除了走廊一侧的相框又多了一个，提姆··德雷克穿着一身儿童西装，站在布鲁斯身边，比他或迪克都更能融入老钱的氛围。

察觉到自己居然又在观察这些破事，杰森立即在心里骂了句：F??K THE WORLD。

越接近会客室，隐约的说话声传来。

“……抗体主要在她大脑前额叶部分活动……红房子……在她的记忆中，她自己也不知道德雷科夫的位置，但后者一直在远程操控她执行任务。”

一直安静走在提姆身边的杰森突然大步上前，不顾提姆阻拦，一脚踹开会客室大门。

“这就是你们变种人？！”杰森怒道：“在她还昏迷的时候闯进她脑子里，随便翻人记忆？！”

会客室内，布鲁斯对面的沙发被撤走，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光头男人微笑地看向杰森。

“杰森·陶德，很高兴见到你，也非常感谢你对安雅的帮助。”

比起阴郁癫狂的卢瑟，这个人更年轻，也更平和。英国口音配合着他和缓的语调，让人联想起德高望重的教授一类的人物。

查尔斯目光中带着欣赏，他解释道：“请相信，通常情况下，未经允许，我并不会这么做。”

“安雅的状态非常特别，对于我这类拥有可以感知到他人的大脑活动的能力，也可以从脑电波上将普通人和变种人区分开的的人来说，现在的她就像晴夜里的灯塔那样明亮。”

“我没有主动去‘看’，但是在她的力量范围内，我就无时不刻在‘看’。”

杰森怔住了，查尔斯抬手点了点太阳穴，示意道：“你也看到过，不是么。”

杰森：“……那只是个梦。”

查尔斯：“跟你一样，现在的她，也在做梦。”

杰森不说话了，布鲁斯开口道：“我们怀疑，德雷科夫还没死，红房子还在。”

杰森扭头看向布鲁斯：“怎么，连你都没找到那老变态的尸体？”

坐在布鲁斯身旁的迪克默默擦了把冷汗。

布鲁斯：“……没有尸体。他曾盘踞在布达佩斯，神盾局在娜塔莎·罗曼诺夫的帮助下刺杀了他，顺便炸掉了半个城市。”

杰森：“听起来很熟悉，爆炸、死人……接下来是不是要到泡澡和刨尸环节了？”

布鲁斯：“……”

迪克：“……”

阿尔弗雷德为查尔斯续上红茶，两个英国人交换了个眼神后，查尔斯安静喝茶。

***

安雅在做梦。

她以前几乎不做梦，偶尔有梦也是梦见还在红房子的时候。别的女孩在为枪支和格斗头痛，她练习各国语言练到舌头发麻。

有时，来自其他地方、有过正常生活和记忆的女孩，会用家乡的语言哭泣。安雅虽然听不懂也不理解，却能感受到她们的痛苦。

她想，如果她有父母，那会是什么样的人呢？他们中肯定有一个是金发，是斯拉夫人。另一个人大概是黑发，黄种人。前者给了她高挑的身材，后者给了她看上去比同龄人更年幼的骨相。

然后，她们中会哭泣的女孩都慢慢消失了，只剩下不会哭的。

安雅也逐渐克服了她的语言问题。老师说这大概是因为她婴幼儿阶段缺乏语言训练，即没有可以作为父母的人不断地对她说话，帮助她发展语言能力。也是经过她这个案例后，红房子便不再收5岁以下的女孩了。

这次出现梦里的不是红房子，没有哭泣的女孩和冷漠的老师。在新的梦里，一个叫“安安”的女孩笑得像个傻子，流着口水，跌跌撞撞地跑在阳光下。

“慢点，安安慢一点……”

面目模糊的女性追在她身后，安安快活地往前跑，撞进一个宽厚的怀抱中。

“哈哈哈哈，跑慢一点哦，安安，你看妈妈多担心你……”

女孩慢慢长大。

她是混血，外貌与周围的孩子明显不一样。同学朋友们喜欢她，他们有男有女，大家几乎只在摔破了膝盖时嚎几嗓子。老师偶尔看着她的成绩单叹气，却会包容地安慰她不用着急。

这里是天堂吗？安雅十分迷惑。她不知道天堂到底该是什么模样，但……这是她所见过的，最像天堂的景象。

梦里，安雅四处张望，试图找到熟悉的人或事物。

然后她看到了。在梦的边缘，有个少年背对着她，他前方有两条路，光明的那条消失了，而黑暗的那条化作恶兽的大口，将他吞进深渊。

安雅倒退几步，那个少年……是杰森·陶德！她有些慌乱地看向四周，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寻找什么。

蝙蝠侠的背影一闪而过，紧接着是一张红色披风、一个持剑的女人。恶魔从天而降，凡人自地上跃起，世界摇摇欲坠。

安雅想要逃离，转过身却看见另一个崩塌的世界。五颗光芒璀璨的宝石在她眼前掠过，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抓，只捞到了其中橙色宝石的虚影。五枚宝石合而为一，宇宙陷入沉寂，笑声不再，唯有幸存者的啜泣。

——该醒来了，安雅。

安雅抬头张望：你是谁？

——我是你未来的朋友、师长、同伴。

——不要让幻象影响你的判断，跟着我的声音，来。

安雅看着越来越多的世界在自己眼前或是灭亡或是被悲伤笼罩，步子沉重得难以抬起：这是幻象吗？它们太真实了……

她回过头，属于平凡女孩安安的故事还未结束，她生活在阳光下，无忧无虑。

安雅忍不住朝她迈出一步。

——安雅。

安雅听到自己说：我不想回去，我不要回红房子。我想……我想留在这里……

——安雅……你已经自由了，德雷科夫再也不能控制你。

安雅仍旧注视着女孩脸上的笑：我不能去那边吗？

——当然可以。

安雅怔了下，那道温和的声音继续道：你可以创造属于你自己的未来。不在梦里，而是在现实中。

“安雅！”

她被人扶着从医疗舱内坐起，跟溺水似的，口鼻处咳呛出大量液体。睁开眼睛，模糊的视线看到的第一个事物就是杰森额前那撮白毛。

杰森见她呼吸恢复正常，松了口气：“这下好了，死而复生不是我的专利了。”

站在医疗舱附近的布鲁斯&迪克：“……”

查尔斯已经搞明白韦恩家到底发生了什么：“准确来说，安雅没有死，只是觉醒了变种人能力。”

杰森：“所以去地狱里逛过一圈的还是只有我一个？可惜，还以为以后能有人和我一起讨论到底哪个复活池泡起来更舒服。”

安雅的视线逐渐清晰，她环顾四周，最后对杰森开口道：“为什么是去地狱逛……”

她的声音还很虚弱，却足够在场的人听清楚：“我觉得我刚从天堂回来。”

杰森：“……”

身后传来一声轻微的“噗”，杰森发誓他总有一天要把迪克的迪克打折。

安雅的技能：通过做梦的方式，让自己或者他人看到平行世界。纯被动，不可控。

这里的杰森看到了DC史上最臭名昭著的名场面之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Inescapable Desig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