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课程倒是简单多了。
或许是因为这次的音乐课程终于不叫“某某学”,而是简单朴实的“音乐鉴赏与演奏”。这个拼接的名字与并不算长的总课时,注定了它既不能深入鉴赏,又不会真的要求演奏水平。连教材都没有,带上耳朵去听即可。
越短的课程名一般越困难,越长的课程名一般越简单,这恐怕是分类学中多半适用的真理。
于是在音乐教室的感觉真是轻松多了。这是一间乐团排练用的大练习室,被充当了这门课程的音乐教室,一面墙上有整面的大镜子,一面是平铺的窗户,一面是整块的黑板,一面是玻璃墙,能看到外部走廊中经行的人。
扫视一大圈后收回视线,目光不经意停留在四角与墙顶的音响上,发觉其上有韦恩的logo。
我心想着“不是吧”,上前查看了一下新旧程度,发觉全新、簇新、崭新,肯定刚装配好没多久。
天啊,这不过是一门看名字就不重要的凑学分课程啊!至于连这门课程都额外塞钱——不,捐献,光明正大的捐献——吗?!不仅如此,到现在为止,给我上课的所有教师都是拥有终生教职和一串研究成果的正教授,这是否有点大材小用了——
感觉布鲁斯想把我养成和他一样,表面废物而其实都懂的家伙。养尊处优、惯于特权的哥谭公主,其实知识广博什么都明白,这样。
——等一等。仔细一想,好像确实挺有吸引力的。当一个哥谭公主,好像确实没什么不好;什么都会,好像听起来也不错。
反倒是遮掩自己懂得这些的行为,才是最为古怪的。
为什么要坚决地隐瞒自己的学识呢?为什么不能像斯塔克先生一样,承认自己轻佻的同时,也展示自己的天才呢?这两者又不互斥,且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时,反而会增添其魅力。
我不明白布鲁斯为什么要遮掩掉自己的一部分魅力。总不能是为了给别人竞争“哥谭最性感男士”的机会吧。
这个问题一时想不通,但与我无关,所以我也没有太在意。
转而撑着身旁带有韦恩logo的音箱,陷入“莫非布鲁斯真的很在意我”的迷思。
不至于吧?一个突然冒出来的便宜女儿,会受到这种程度的优待?这就是地球人对于自己孩子惯常的初始亲密程度?还是单纯因为这点钱财对他的1800亿美元身家来说,确实算不上什么?
考虑到布鲁斯对达米安的容忍程度,他收养的孩子数量,孩子们对他的评价,特别是即使杰森那样明显正在与他对抗的人对他的评价——莫非他真是个在意孩子的好脾气阔佬?
戴尔女士虽然一直都很尽职尽责,但一方面,我一直把她当成指派监护人看待;另一方面,她自己也没有母亲,周围没有大量参考,本身也肯定不理解应该如何“像典型母亲一样”对待生育所得的我。与她之间的相处虽然绝大部分时间都极为愉快,但肯定不能作为典型亲缘关系的参考。
对于胎生种之间典型的亲缘关系不了解,对于布鲁斯这位明显不属于典型地球人的父亲也不了解,双重不了解相乘,这让我实在是无法判断,这一笔对他来说仅仅是小钱的捐献,究竟是对我个人的在意,还是他一贯的行为方式。
哈,我真是有一位不典型的母亲,以及一位不典型的父亲。
但这种不典型,似乎有着相当程度的趣味……这使我过去的成长方式,与现在的思考方式,有着相当程度的特殊性。正如我既不是瑞文戴尔人也不是地球人一样,我既不是母亲的孩子,也不是父亲的孩子。
这种特殊性和疏离感,究竟是好是坏呢?
上课铃响了起来,我的思索被打断了,环顾周围,意识到好像只有数量很少的人还没找座位坐下——而我恐怕是其中站姿最奇怪扭曲的那个。
急忙收回手,选了个后排位置坐下,希望其他人——好吧,特指讲台上的教授——没有注意到我倚靠着音响走神那么久的时间。
被以这种方式记住并不算美妙——可惜我不时被以这种方式被记住。
于是我一贯不是很想知道自己在旁人心中的印象。
教授在台上进行简短的引入,稍微给我们介绍了十分钟极简古典音乐发展史,便使用韦恩集团环绕式音响播放古典乐们。可能有看到韦恩logo的心理加成吧,我觉得它们的音质极佳,所播放曲目也极为不错。
站在搁着电脑的小小台前,教授随着乐曲轻轻滑动着重复的手势。我盯着手势看了一会,发觉应当是这里的节奏手势,三拍、四拍为主,偶尔有其他的;重音拥有较重力度的手势,而轻音拥有较轻力度的手势,这点与瑞文没什么区别。
除此之外,在播放过程中,教授没有说任何话,只是示意我们仔细听。
搭配上教授给出的节拍,我逐渐听出似乎有7个基本音级,其余似乎是它们七个音级整体进行的升降调。又在它们的基础上进行其他半音的变化。比我之前演奏的9个基本音级稍微简单一点。
看来至少音乐是无需另学语音才能理解的,至少这一门是能轻松地掌握吧,除了音级个数和偏爱调式可能有所不同之外,演奏技巧相关的东西应该还是相差不远的。
——直到音乐播放告一段落,教授调出了刚刚演奏片段的总谱们。
我看见了投影中五线谱和简谱。
一个是密密麻麻的点线圈,一个是密码一样并不明朗的数字集。
再搭配各种相连的符号和上下标,与不认识语言在某些看起来是开头段的小节上方标出的或长或短的单词。
……
大意了。
还是得学新符号。
看来得重新再习惯一两种谱面了。
我边消沉片刻,边劝说自己:好吧!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至少比整个陌生的动植物体系和文学史轻松多了,也比高等数学简单一点。而且刚才我听对了,确实是七个基本音级。
实在不行还可以直接用耳朵听嘛。对乐器进行了基础的熟练之后,无需谱面也能听奏出来的。
教授向我们简短介绍了五线谱,介绍了它们do、re、mi、fa、sol、la、ti的唱名,分别与C、D、E、F、G、A、B的音名相对应,特别介绍了C大调是目前最为常用的调式之一,中央C则可以在初学时暂且视作音域的中心点。很多定音乐器都把中央C放在中心,比如钢琴等云云。
很有逻辑,但顶多只能记住刚开始和最结尾的那些。
这位教授,您多久没教过初学者了。
您是不是因为布鲁斯的捐助而参与授课,或者是音乐学院里的其他人为了布鲁斯的捐助,把您从独立办公室与故纸堆中挖出来的。
在讲了一阵虽然能听懂但是记不住的乐理知识后——观察周围,听不懂的占多数,但也有一小撮明显跟得上内容的,这部分人多半坐在前排——教授示意我们自己去乐器区看一看,选出自己最喜欢的乐器,允许触摸和试音,并需要在下堂课交上“为什么喜欢这种乐器”的150词阐述,记入平时分。
教室里登时散发出哀怨的气息,部分胆大的质疑为什么这个都要交作业。
教授倒是笑眯眯地回复。
“为了给混学分而不是真正喜欢音乐的人,更低的期末成绩。”
啊,坦率地说明了想法,话语中散发着怨气,好可怕哦。
您真的是被其他人刨出来上课的吧,教授。
乐器被整齐地放在房间内侧,围成一个半圆。靠近瞧了眼,发觉少部分在翻阅百科全书时见过,多半不认识或分不清,但能猜出来大概是怎么用的。
其中让我注意的是一个巨大的立式弦乐器,搁在一处被圈起来的保护垫中。它和我在瑞文戴尔练习的月桂琴均为竖型弦乐器,有点核心结构上的类似,就是大了不少。
凑近摸摸主体与琴弦的材质,发现结构为木质,琴弦有两种材质组成;随手划拨了整排琴弦,音色听起来还可以,有连绵与清新之感。
不过琴弦有点松了,单个拨动试音的时候,发觉指尖反馈的力度各自不同;虽暂时不知道地球调式,但相邻琴弦的音调变动程度,并不是很稳定,跨度忽大忽小,且超过了木材短期形变会造成的跑音程度。
可惜,看来最近都没人给它调音啊。
无需询问旁人以显得自己没有常识,我熟练地掏出手机,不知道多少次进行拍照搜索。
拍照搜索真是个好用的功能。既能避免常识不足的尴尬,又不会让人意识到我究竟不知道什么。
不使用文字关键词且浏览页面够繁杂的话,谁知道我是在搜它的现状还是历史,分类还是风评,使用方法还是购买渠道,实用测评还是劝退提醒呢?反正肯定很难直接反应过来,我对面前的东西一无所知。
拍照搜索真是一样可以光明正大使用的东西。
谷歌告诉我,这种大型乐器叫竖琴,弦数和大小都不一,分为有踏板和无踏板两种,目前最主流的弦数是47根,不同颜色的琴弦对应不同的调式;由于原理复杂和制作方式繁复的原因,价格昂贵。又在关联词条中跳出了“莱雅琴”“里拉琴”等小型可手持竖型弦乐器。
感觉有点意思,想试一试。
我意识到韦恩庄园里可能也有这种东西,我猜应该放在专门的乐器仓库里,回去可以问问阿尔弗雷德。就是看起来好沉,不是我现在能拿得动的重量,估计肯定需要别人帮忙。
不知不觉间已经习惯了“韦恩庄园里什么都有”的感觉,遇到缺失物品或想要物品的第一反应,都是回去问问万能的阿福。
糟糕,已经被布鲁斯拥有的财富逐渐腐蚀了。而且被腐蚀得还算开心。
这算什么?
“这是慢慢发展起来的,我也说不出从什么时候开始,不过我觉得,应该从看到韦恩庄园他那美丽的花园算起。”
杰森没有说错,文学作品有着超越时间和地域的穿透性,经典角色能在生活中找到对应。伊丽莎白·班内特的感想,居然能完全套入进我此刻的心情中。
……
等一等。
伊丽莎白对应谁?谁是他身边的偏见之人?
莫非他当时在暗示我?
他在暗示我拥有伊丽莎白式的态度?
他在暗示我是偏见的?
他觉得我偏见?
我思索了一阵后,把这个揣测打消掉。毕竟揣度的后果已经体验过一回,无需再次感受。
只是意识到了自己与伊丽莎白·班内特的相似性,在偏见后发觉布鲁斯似乎并非如此,在交往中逐渐感受到财富与人格的魅力——好吧,目前主要还是财富的魅力。
但是,怎么回事。
怎么感觉被一本两百多年前的小说预言了似的。
我一边有种被两百多年前的作家于天上善意嘲笑了一番的感觉——但好歹是女主角,而且结局不坏,我自我宽慰道——一边怂怂地决定再把《傲慢与偏见》再读一遍。
至少不能犯书中已经注明的错了。
ivr在紧张情况下应急反应很快,但在不紧张情况下进行思考时,会放慢脑速想想清楚。
虽然破开脑壳看看的话会发现她不笨,但是……动作上的表现就是……
在走神。
所以,之前那么多章的大段内心推演内容……嗯旁人看来是在唐突发呆!她盘了多久想法,在别人眼中就走神了多久。
看起来实在不太聪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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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陶:自比《知更鸟》,没有暗示。
ivr:怀疑自己《偏见》,紧急重读。
也算一对卧龙凤雏。都比点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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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尾引号的那句话是《傲慢与偏见》中,结尾的主角丽兹开玩笑解释自己什么时候爱上达西先生的。
原话是:
这是慢慢发展起来的,我也说不出从什么时候开始,不过我觉得,应该从看到彭伯里他那美丽的花园算起。
It has been coming on so gradually, that I hardly know when it began. But I believe I must date it from my first seeing his beautiful grounds at Pemberley.
爱和财产是简奥斯丁所认为的幸福婚姻必需品。这里觉得非常合适就用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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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真的在上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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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想多写点的,但是推敲了一段时间后觉得还是结在这里比较好,所以没有6000字啦抱歉。
按字数保证更新不太合适……每个情节都有最为适配的对应字数,以后就不按照日六日万之类的保证更新了。
不过可以保证每章都有一个完整情节点!我觉得按情节点进行更新会更合适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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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32章 音乐鉴赏基础,与名为竖琴的乐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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