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里奥手里拿着遥控器，独自坐在沙发上观看哥谭的最新新闻报导，里面正大肆宣传谜语人的归来，听得他本就混乱不堪的记忆更加杂乱。

某种致命的病毒即将威胁到哥谭的命运，而戈登的权限被空降的天眼会取而代之，沃勒接手了警察局局长的权利，代他管辖黑暗之都。

韦恩大厦前段时间发生了一场原因不明的爆炸，集团科技部的首席执行官卢修斯死在那场爆炸里，几天前韦恩集团为他举办了追悼会，斯里奥盯着模糊处理后的现场照片无声叹息。

哥谭又乱了起来，向来维持夜晚秩序的蝙蝠侠在这段急需他出现的敏感时期里反常的销声匿迹，让推崇他的哥谭民众颇有异议。

斯里奥有些头疼，他蜷起手指无奈地敲了敲眉心，打算以全新的目光来看待新世界的混乱局势，就算他对自己被小丑玩弄过的记忆将信将疑，也能分辨出这世界的不同，这点在近距离与亚瑟接触后尤为明显。

他在阴暗小巷里救下的男人毫不掩饰自己对蝙蝠侠的崇拜，斯里奥被亚瑟安排进次卧入住，房内的床头柜上毫不顾忌他人存在、炫耀般的摆放着一副木制相框，相框的主人迫不及待地告知斯里奥他与‘朋友’的好关系。

斯里奥第一时间看清照片的内容时，难免陷入沉默，为这世界的发展心惊肉跳。

他这辈子都没想过会发生这种场景－－誓如被小丑‘捡’回家，睡在他的卧室，而床头柜的相册里，是亚瑟与蝙蝠侠的合照。

那是张仓促的自拍，背景是哥谭警局的楼顶，斯里奥多看了几眼，认出地点处于蝙蝠灯附近，相片里小丑兴奋得双眼发光，另一方面也明显可以看出蝙蝠侠的回避姿态，显然，布鲁斯不愿意与亚瑟合照。

而亚瑟非常喜爱它，将相框放在显眼又触手可及的地方。

最意味深长的地方在于，这张照片最终得以被保留下来，足以反映出一些最重要的问题－－本世界的布鲁斯和亚瑟有些联系，这让亚瑟做一些无关痛痒的出格行为时，布鲁斯默认的纵容了他的做法。

斯里奥回想起亚瑟带他回家后，给他提供换洗异物，那套大小极为合适的高档服装，不出意外正是布鲁斯的衣服，大致可以确定一点：布鲁斯与亚瑟私下认识。

他有两种猜想：一是亚瑟也许处于“小丑”的初期阶段，还没来得及演变至后来那般疯狂；二是他认出了自己这张与蝙蝠侠相差无几的面孔，而另有谋划。

差不多在午饭的时间，亚瑟带着他的朋友回家，原本与贾维斯隐秘交流的斯里奥微愣，与来者互相交换了一个隐晦的打量视线。

看来他不必在亚瑟眼皮子底下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去刺探情报了，斯里奥想。

来人－－布鲁斯·韦恩远比他更惊讶警惕，如出一辙的两人面面相觑，斯里奥以放松的姿态斜靠在单人沙发中，身侧崭新的黑灰色轮椅上放着亚瑟读过的童话书，布鲁斯沉默不语立在门口，亚瑟则背对着他们在费力地拔钥匙。

两个蝙蝠侠的视线无声交汇，斯里奥扯了扯嘴角，露出个似有似无的笑来。

“怎么了，布鲁斯？”

亚瑟对这栋房子的熟悉程度远不像‘家’，乱七八糟地将门锁好后，他随手推了推布鲁斯·韦恩的后背，这动作让布鲁斯身体微僵，被斯里奥不动声色收入眼底。

亚瑟并没有察觉：“进去吧，我的朋友。”

“当然，亚瑟，但是他……”布鲁斯顺势往里走去，恰到好处地展现出了疑惑。

按斯里奥的角度来看，这可真是份拙劣的掩饰方式，比他更为年轻的蝙蝠侠漏洞百出，但亚瑟似乎更加迷糊，也许他根本不在乎布鲁斯的异样，斯里奥更认同是后者。

毫无疑问，亚瑟是小丑，或者说，他无疑将在未来的某个时间点彻彻底底成为蝙蝠侠的宿敌，任何一个‘小丑’都值得斯里奥提起全副精神应对，更何况这里面牵扯到另一个世界的蝙蝠侠，而眼前的布鲁斯竟然愿意陪亚瑟玩这可笑的友谊游戏。

“他是我的新朋友－－斯里奥！”亚瑟热情为布鲁斯介绍另一个朋友，他冲布鲁斯挤眉弄眼，省略掉某些他们互相知晓的关键词汇：“你知道的，布鲁斯，那晚我没按时去－－发生了一些糟糕的事情，斯里奥救了我。”

“太巧了，不是吗？你们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如果不是他站不起来、噢，我很抱歉，斯里奥。”毫不在意和诚恳两种截然相反的态度在他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站不起来其实没什么，我可以帮你－－我都会将他当做是你！”

亚瑟亲昵地凑近布鲁斯，小声道：“但我们都清楚，那个时间你不可能有空，你有别的事情需要做……噢，我差点死了，布鲁斯，多亏了斯里奥。”

“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他也是个好人，我喜欢你们，我要和你们做朋友……而朋友的朋友也是朋友。”亚瑟如孩童般快乐地张开双臂，瘦弱的手臂仿佛蜿蜒伸展的枯枝，远不及蝙蝠侠的精瘦臂膀，但他意图用双手揽住他的朋友们，将他们围在自己的保护圈内。

他左右看看两人，那双绿眸兴奋得几乎在发光：“我觉得你们可以聊得来……我要去看看我的妻子。”

始终默不作声选择对视的两人不约而同移开视线，斯里奥用遥控器换了个台，而布鲁斯脸色怪异地询问亚瑟：“……你什么时候有的妻子？”他犹豫片刻，“你不是喜欢哈莉吗？亚瑟？你上次还询问我如何追到心爱的女孩。”

亚瑟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差了，沮丧和狂怒在那张苍白的脸庞交织，如同戴着姿态各异的夸张面具，疯狂切换某些强烈到令人恐惧的情绪。

他显然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但是提问的人是他最好的朋友，于是亚瑟耐住性子，用缓慢而不好惹的语气回他：“这个事情很复杂，布鲁斯……”

斯里奥对另一个自己毫无知觉的踩线行为看不下去，扭头瞥了布鲁斯一眼，对亚瑟说：“不早点去她又会睡着的，这样来不及听你的午间童话故事。”

“噢，对……对……”亚瑟回过神来，他感激地点点头，庆幸斯里奥帮助他摆脱了为难之处，随后从轮椅间拿走那本书页起了卷边的旧童话书，往卧室走去。

“现在我们有十分钟左右的时间可以交流信息。”斯里奥按了几下音量键，让新闻报道的声音能掩盖住他们的对话，又不至于让对方听不清，“我是谁，又如何认识了亚瑟，这些他都告知你了，我不希望接下来的宝贵时间都用来互相试探虚实而浪费掉。”

布鲁斯匆匆扫了眼身后紧闭的房门，确认亚瑟不会很快出来后，顺应在斯里奥身侧的长条沙发里坐下。

他试图让潜意识警戒起来的身体放轻松，显然比起斯里奥而言，才成为蝙蝠侠没几年的布鲁斯·韦恩，远不如未来的自己沉稳得尽善尽美，将面具戴得几乎成为自己本身。

布鲁斯压低声音，低沉的声线与蝙蝠侠沙哑的嗓音越发接近：“我怎么信任你？”

“你似乎交付了过多信任给亚瑟。”斯里奥不是喜爱高谈阔论或是讲大道理的人，但眼前的事实在令他难以理解：“他算不上好人……哥谭少有正统意义上的好人，亚瑟的怪异之处你不至于看不出来。”

布鲁斯眉头微挑，斯里奥用余光仔细打量他的反应，对方情绪卡在“被冒犯”和“犹豫不决”里，也许因为布鲁斯本身也对亚瑟感观复杂：“他确实不那么‘正常’，但亚瑟没那么坏－－至少他现在帮了我很多。”

斯里奥收回虚放在屏幕前的视线，钢蓝的眼眸停留在那张熟悉脸庞上：“布鲁斯·韦恩为什么会和一个不久前从阿卡姆出来的罪犯相识？当然，新闻里写了，你之前有一段时间被陷害而困于阿卡姆，极大可能是在里面认识了亚瑟……你没有必要和他‘熟识’，肯定有其他原因。”

布鲁斯对他无限逼近真相的推测无动于衷，直到斯里奥突兀开口：“他知道你的‘夜晚身份’。”

布鲁斯扭头看他，斯里奥顶着蝙蝠侠风雨欲来的视线，缓慢道：“你提到了哈莉，话语中她才是两者关系的强势方，亚瑟为情所困，他求助过你，我想你没认真答复他－－毕竟他和你从不是一条路上的人，你刻意接近他，很大可能是借由他达成某个目标。”

“戈登的职位被沃勒压下，天眼会暂时主导整个城市的武装警力，蝙蝠侠孤立无援，所以应该是与天眼会合作……或是要挟。”斯里奥若有所思吐出大段分析：“你不会随便用韦恩的身份掺和进麻烦中，更大可能是沃勒用蝙蝠侠的身份威胁你，而什么事会让你动用白天的身份？”

“我想想……应该是卧底？”斯里奥沉默了一会：“真是个糟糕至极的计划，她放弃你的夜间身份，让一个‘花花公子’去卧底？漏洞百出……而目前看来，你还没有暴露。”

他们拥有同样锐利深邃的蓝眸，并不陌生的钢蓝眼眸许久没有从斯里奥身上挪开，与曾经的主人格布鲁斯不同，眼前的布鲁斯·韦恩又是一个截然不同的存在。

斯里奥至今多多少少接触过三个‘自己’，每一个他都如同树间同一枝头上的不同树叶，不管有多相似，细致的脉络上仍旧不同。

以他目前的了解来看，这世界独立为一体，它拥有的超英和反派不如斯里奥印象里的多，更像襁褓中才诞生不久的幼儿，所有的事情都只是一个开端。

好在布鲁斯最终选择给予斯里奥部分信任，这对于才见面的人，特别是蝙蝠侠而言，这点信任已经弥足珍贵。

“我进了一个犯罪组织。”布鲁斯几句话简要说明情况：“他们拥有一种危险药剂，计划一个大阴谋……但现在我发现这项研究是天眼会一直以来暗中进行的非法实验，协约组织不过夺走了他们的研究成果。”

“你被利用了。”斯里奥冷静的语气让他的恍然大悟显得平淡至极，更像有所预料般，“这件事不难解决，在协约组织和天眼会之前找到药剂，摧毁它，不让任何势力得到它。”

布鲁斯松了松领口处的领结，缓慢吐出一口气：“我是这样想的。”

他话语里有意回避了亚瑟的存在，斯里奥双手交叉放在膝头，不动声色的想，布鲁斯在犹豫。

斯里奥能看懂眼前的人因何犹豫，自他来到世界已经过去一段时日，亚瑟几乎是半强制性将他带回家中。

如布鲁斯眼下所言，亚瑟和他共处一个罪犯组织，同为是其中的预备成员，作为介绍布鲁斯进组织的介绍人和朋友，亚瑟明里暗里帮了布鲁斯不少事情。

亚瑟无疑是个怪人，他与正常人相差甚远，斯里奥不清楚他因何进的阿卡姆，他的过去仍然在迷雾深处让人看不清楚，但他显然钟情布鲁斯，那是一份过于极端而热忱的感情。

小丑的阴影如影随形，很多时候时候都会让斯里奥不由自主绷紧身躯。

亚瑟是个变化多端的坏孩子，天真与邪恶在他身上完美共存，显得矛盾又混乱，他可以在前一秒快乐得哈哈大笑，下一刻也能突兀沉下脸来，没人能明白他真正的想法。他表现出来的作为也远不及斯里奥曾面对过的两任小丑，但亚瑟异常聪慧这件事无须质疑，总能从细枝末节处表现出来。

他身上始终拥有的怪异不协调感让斯里奥颇为熟悉，却琢磨不出它具体的由来。

亚瑟对他们确实好，这一点哪怕是始终防备着他的斯里奥也无可指摘，只是这份“好意”总是让人心头微凉。

他会在斯里奥高烧之际拿枪用力抵在药店老板的太阳穴，恶狠狠逼迫对方拿出刚到货的药物，在哥谭比下水道还要脏污的混乱街道，药品总是高昂稀有又难以到手的事物，更何况亚瑟一无所有。

随后在对方试图反击时将他杀害－－斯里奥昏昏沉沉中嗅到了铁锈与硝烟交织的死亡气息，哪怕亚瑟在阴雨连绵的深夜急匆匆出门，也没冲尽他指缝间残留的血色。

亚瑟几乎浑身湿透，他微驼的背在寒风刺骨的深夜里瑟瑟发抖，犹如与斯里奥初见的狼狈模样，他从唯一保有干爽的怀中，献宝般小心翼翼掏出那盒携带了体温的干瘪药盒时，斯里奥眼前也只浮现出了药店老板毫无生气的脸。

那时候他就明白了，不论亚瑟现在是一张怎样纯粹的白纸，他的内心、潜意识的作为与选择，无时无刻都在印证他将来会成为一个怎样的存在。

也许他人会因为一个恶人对万人作恶，而只对自己为善的“唯一性”而动容甚至是改观，但斯里奥确信不论哪个蝙蝠侠都不属于其中之一。

布鲁斯不管怎样心生犹豫，仍旧选择了利用亚瑟，斯里奥同样不需要小丑这份姑且被称之为善意的举动只针对特定人选。

面容苍白虚弱的男人认识不到自己行为里的残忍，他性格里天生没有怜悯与共情。

蝙蝠侠行事作风依旧正事为先，斯里奥不否认布鲁斯首先作为一个‘人’本身而存在，年轻且还算青涩的蝙蝠侠，是斯里奥见过最富有人情味的‘布鲁斯’，他所经历的也许和斯里奥他们都不同，那些差异甚至让本世界的布鲁斯具备了几分优柔寡断的意味，也会因亚瑟纯粹到令人难以呼吸的付出而动摇信念。

“你会迷失其中吗？”斯里奥若无其事的问另一个自己。

布鲁斯沉默几秒后，回以笃定的答复：“我可以掌控他，将他往好的方向引导，亚瑟是有点神经兮兮，但他不本质坏，他帮了我很多。”

“你是在假装这份友谊，为此达到目的。”斯里奥毫不留情戳破他们基于欺骗与利用而垒起的所谓友谊，正如同他与卡尔感情里所掺杂着的、并不纯粹的意图，“不用在我面前表现出你对亚瑟的‘信任’……你本质上是想远离这样的人，而现在对此患得患失，是因为你搞不明白自己的想法了。”

布鲁斯利用亚瑟卧底进协约组织，为了得到他的认同而无限迁就他的作为……反被亚瑟所影响，总是密切关注他的阿尔弗雷德不可能没有察觉到这点，于是很大的可能性，他质问了布鲁斯。

这场谈话最终不欢而散，直到不久后，亚瑟再度淋了雨回家，他从暗处缓步走出，那双毒蛇般狠厉又富有杀机的视线如针刺般钉在斯里奥身上时，他便明白亚瑟和布鲁斯决裂了。

这份荒诞的、不被看好的属于蝙蝠侠与小丑的虚假友谊而撑起的氢气球，被烈火引燃后发了出惊天动地的剧烈声响，只留下满地狼藉。

这是二合一的第一更，二更三更在明天傍晚或者夜晚，还在犹豫后面两章是合并了还是分开发，这次预告更新是为了方便大家可以蹲到微博，微博昵称我会放在最后那章的作者有话说里！【震声】错过就是错过了，因为不在L更文了，所以也不会有千粉以外的存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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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八三 利用与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