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隧道。

史蒂芬在杰森和达米安提及家庭矛盾前火急火燎躲到了船头处，这艘形似木船的法器实在大不到哪里去，尽管他站在离两人最远的角落，有关蝙蝠侠一家的纠缠还是不停往耳朵里钻。

就算他看过很多遍类似的场景，也不意味着当它发生，自己也能待在纷争现场对其泰然处之。史蒂芬想，这毕竟是家事……大概算吧。

待他们调整好情绪，史蒂芬对气氛松弛了许多的两人递去两个空空如也的马克杯。他看了眼达米安：“以防万一，我还是要多问一句：这里没有未成年吧？”

红头罩哼笑一声，伸手接过马克杯，他见过眼前的法师拿着杯身上印有双关语的狐狸马克杯喝咖啡：“你绝对和迪克有的聊。”

“我的荣幸。”史蒂芬耸肩。

达米安捏着杯柄发呆，在手指触碰到杯壁的瞬间，它变成了阿尔弗雷德惯用于盛牛奶的那套镶金边的欧式杯样式，惊得他差点将手里的东西摔出去，好在理智克制住了下意识的行为。

在达米安惊疑不定的期间，杯底开始源源不断涌出热气腾腾的牛奶，他面无表情的抬眼：“……这是什么？”

“这要问你自己。”史蒂芬又灌了口咖啡，欣慰于两个杯子里都没出现啤酒、鸡尾酒或是任何一种会在酒吧出现的酒类品种，不论两人的年龄，接下来的行动可不适合酒鬼……法师不期然想到酗酒的雷神，随即将胡子拉碴大肚便便的男人暂时抛去脑后，“你想喝什么它就会出现什么。”

达米安微怔，脸上很快浮现出一种苦涩的逞强表情来：“我没——”

“当然。”史蒂芬纵容的颔首。

“……嘁。”达米安含糊地嘀咕了几句“蔬菜汁”“营养”之类的话。

杰森正握着变成塑料纸质杯的玩意大口灌汽水。

哥谭最乱的几个区里，哪怕是普通可乐都会被兑水，廉价汽水确实不值几个钱，但蚂蚁腿也是肉，黑心商贩总是不吝啬于在边边角角的地方搜刮油水。

可如果是蝙蝠侠带着一个男孩点的单，老板绝不敢往里面掺任何不该加的玩意。

年幼的杰森握着汉堡一口下去，酱料的鲜汁瞬间在口腔里爆开，不知道是太久没吃到这种等级的食物了或是他太饿了，杰森·陶德觉得那是世界上最好吃的汉堡。

手边不远处摆着撬轮胎的工具，紧挨在十字型金属轮胎扳手旁的就是那杯廉价的可乐。

它们的味道一模一样，连带着由味觉传递给杰森的——那一时刻的心情，同时抵达到他身边。

这法师挺会安慰人，杰森想。

鼻尖弥漫着频繁出现在韦恩庄园餐桌上无人可以摆脱的奶香味，杰森不动声色用余光去打量一声不吭的达米安，他变得异常安静，只顾埋头喝那杯热饮。

于是杰森放心去询问法师其他的问题：“你是有了什么新点子？”

“没错。”史蒂芬颔首：“正如先前所说，你们世界的蝙蝠侠和超人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将会在一些世界穿梭，我们要在他们抵达、呃，遭遇……总之，我们现在必须阻止他们继续穿梭下去。”

红头罩：“Speak English.”

史蒂芬不再多言，将指间的古铜戒指褪下，递了过去。

杰森挑挑眉：“你的施法媒介？”

“对，我们叫它悬戒，可以开启传送门。”史蒂芬简单介绍了几句。

“我知道，你用过了。”杰森仔细端详这枚不久前被他和达米安联手打落的秘术道具。

法器往往越古老越具有法力，拿在手里明显能感受到与普通冷兵器不同的、某种如生命般的韵律，类似呼吸或脉搏般玄而隐晦的东西——恰巧杰森也有一对类似存在的武器，哈，它可比悬戒凶狠得多。

史蒂芬盯着杰森的眼睛：“我发现你具备魔法天赋。”

杰森若无其事：“你不是第一个这样说的人。”

“你愿意进行一些新的尝试吗？”法师问：“在内心默念你想去往的地方，就可以打开通往去处的传送门。”

达米安看了他一眼，史蒂芬料到对方想说的话，解释道：“有钢骨但没有爆音通道、有闪电侠但还没开发神速力的时空实验……目标宇宙的发展没到你们的阶段。”

达米安从善如流换了个问题：“那你的传送门能穿梭宇宙吗？”

“我不确定，我是说——没人试过。我们不知道门后会出现什么，运气好也许是我们想去的地点，运气不好可能迎面遇上某个宇宙征服者。”史蒂芬说：“原本该我来施展这个魔法，但我没见过斯里奥，魔法对‘真实’的界定会让效果变得更无法掌控。”

他没把眼前两人当做孩子，杰森和达米安过去所经历的要比一些经验丰富的超英复杂得多，史蒂芬将利弊关系向他们说明：“你们的宇宙与我的完全不同，我认为两个不同宇宙之间的碰撞足以产生一些空子可以钻。”

“哈，载一艘小船就敢时空穿梭，你果然是个赌徒。”杰森欣然接受一场堆砌上所有资产的赌约，他扬起穿戴好悬戒的右手，问道：“怎么用？”

……

韦恩庄园。

哥谭作为一座沿海城市常年阴雨连绵，恶劣的气候环境让沉甸甸的灰雾笼罩在天际经久不散，始终占据了斯里奥视线的一角。

供以穿梭宇宙的轮椅充电缓慢，连续的阴雨天，身体也恢复得不尽人意。

斯里奥受邀暂住在韦恩庄园，值得一提的是，客房的布置风格与布鲁斯所在的主卧完全一致，而在上个世界，去复联大厦将斯里奥接走的阿尔弗雷德也是这般安排的。

轮椅把手处的显示屏微微发光，缓慢前行的进度条离达到足以穿梭下个宇宙还差了不少距离。

贾维斯保持安静，给予斯里奥独处的空间。只有身边空无一人的情形下，他才会显露几分疲乏之意，一动不动只是望着空茫的天际发呆。

而贾维斯认为他所展露出的这份沉默也仅仅是斯里奥所拥有的杯水车薪。

托尼曾提过一嘴斯里奥与彼得的初遇，那时的他还远没此刻这般沉默寡言，贾维斯想，或许自己是少数几个能见到斯里奥不妙状态的对象了。

身处平行宇宙的生活，以轮椅为载体的贾维斯几乎与斯里奥共同度过了一天里的每个阶段，斯里奥身上的异常难以遮掩，哪怕贾维斯没去主动询问对方，他仍旧回避了相关话题——哪怕对象是一个短时间内无法联系上钢铁侠的AI，他也不愿意吐露一言半语。

随着时间流逝，斯里奥短暂失神的频率越来越高，糟糕的端倪总能在平静的日常生活冒出头来，让智能管家忧心不已。

斯里奥此刻正倚靠在窗边眺望韦恩庄园风景，

右手松松垮垮握了支钢笔，摊开在桌面的信纸上开头第一句话是“致布鲁斯”，风卷携而起的雨滴洒落在信纸边沿和持笔人的冰凉的手背，唤醒了斯里奥的思绪。

他再次落笔：我又忍不住想，如若有一天……

老毛病依旧无声张扬着它们的存在，普通人疼到握不住笔的痛意在斯里奥身上好似无事发生，他坐在桌前垂首书写的姿势端正笔挺，一举一动与常人无异。

身体主人毫不在意的前提条件下，没人会在阴雨天提醒斯里奥注意健康，这个世界的阿福似乎发现了一些眉目，被斯里奥简单搪塞了过去，阿福总是拿他没办法，不管是哪个世界的他。

阿尔弗雷德没吐出任何不符合管家身份、或者唐突到客人的语言，他将托盘妥帖夹在手臂下方，朝斯里奥看去的眼神让来自异世的客人下意识躲避。

尚未决定独自上路前，在瓦坎达的安全屋里，托尼不厌其烦的告诉他：阿尔弗雷德活下来了，正在蝙蝠侠的安排下养伤。

斯里奥因钢铁侠慎重的态度哭笑不得——他自然知道，不然布鲁斯恐怕早一拳揍上来了。

他扶了一把金属窗栏，试图站立起来，没控制好力度反而让掌心传来隐隐的阵痛，他微微皱眉，耳畔再度响起夏日虫鸣般令人厌烦的聒噪声音：「我是溅在你裤脚的泥水，没人能够忍受的脏东西。」

那声音在极力模仿另一个亚瑟：「你从不把我当朋友……」

“够了。”斯里奥以为他在大声呵斥，实际上仅仅只是发出了类似呻/吟的虚弱低喃。

「你实在不该隐瞒我。」吐出黏腻的语调的人笑嘻嘻站在他身后，单手撑在斯里奥落座的椅背处：「我在你的Plan B里吗？」

不，当然没有。斯里奥面无表情的想，谁能料到这身体还会分裂出第三个人格？

新人格在内心世界以小丑的形象展现，身着与小丑死前一模一样的穿戴，甚至于脑袋上的血洞还乖乖留在眉心处，每时每刻都在提醒斯里奥：小丑死了，你亲手开的枪。

小丑在这副身躯的心象世界来去自如——

他架起木梯爬上肉眼难以企及的高耸书柜，把整齐排列的书籍从中抽出，将细碎的纸片当做庆祝的彩带撒在空中；他高举发出怪物咆哮般巨响的电锯砍伐黑白天地里摇摇欲坠的枯木，将铺满地面的落叶付之一炬。

他时而如马戏团真正的小丑表演丢球般玩耍着达米安的短棍，总是一不小心被它敲到头；时而用一柄左轮将印有一家三口的人形木板逐个击穿，只留下中间那个。

他将彩色气球的棉麻白线仔细绑在斯里奥手腕，深情的唱起人们耳熟能详的生日歌；或是揽着斯里奥的肩膀和他坐在空无一人的电影院，重复观看大都会烟消云散、超人抱抱紧妻儿跪坐在废墟里嚎哭的场面。

小丑偶尔甚至能摸到河岸边的码头，与独自立在原处的斯里奥共同昂首去望雾霾里若隐若现的可怕巨物，只有这时候他才愿意安静几分。

【她真美，不是吗？】小丑为这副景色着迷，正如他深深迷恋蝙蝠侠的存在般：【欢迎来到深渊，蝙蝠。】

他常常在斯里奥耳边发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意见，时而会出现在斯里奥身边，做一些不那么好笑的‘玩笑’举动，令人厌恶不已。

「布鲁斯呢？布鲁斯呢？」小丑现在又在尖叫了：「我从没见过他，你不能把他藏在我看不见的地方！」

斯里奥通常情况下不会回应他，除非太过火……但要求一个小丑不做些过分事，总是太异想天开。

「我是为了你好，斯里奥。」小丑抱怨道：「你恐惧真实、不愿意回想，我在帮你。」

「你总占据这具身体，什么时候能轮到我？」小丑亲昵地扒住斯里奥肩头，哥俩好一般地扬起他招牌的夸张笑靥，幽绿的双眸是淬了毒的利箭。

斯里奥没有推开他，人是没法推开虚无的幻象的。

「布鲁斯？布鲁斯？」他意味深长的哼唱起曲调古怪的童谣来：「你躲在哪里了？」

斯里奥原本在思忖卢瑟提供定位出错的问题，认为对方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设局，这对他以及他的宇宙没有好处。至于一定会追上来、但目前尚未在本世界发现踪迹的卡尔·艾尔……倒是极有可能会被卢瑟阴一把。

直到小丑不停歇的烦扰打断他的思绪。

「噢！布鲁斯！你在这里！」小丑面上的夸张神情尽数被雨水洗刷干净，只留下苍白死寂的僵硬脸皮，他深深凝视斯里奥，被他逗乐了一样突兀的哈哈大笑起来：「你——就在这里。」

斯里奥愣在原地。

他猛地回头望向小丑所在的位置，果不其然空无一人。

面前是被雾霾半遮半掩的庄园绿植，耳边只余淅淅沥沥的雨声。

没有开灯的昏暗环境里，只有承载着贾维斯的轮椅散发着点点蓝光，印象里熟悉到令人身心舒适的装潢布置，此刻突然变得如油画里的场景般奢华、冰凉而空虚，薄弱的空白纸片作为唯一的载体承载了记忆里的“家”和斯里奥自己。

死亡之际，血同生命一齐从这具身体汹涌而出，他也从未体会过此刻的极端冷意，寒冰凝结成了与痛意没两样的东西，笔不知道滚去了哪里，斯里奥扶着墙壁缓缓于厚重的地毯上坐下，深感困惑又惘然若失。

贾维斯从未见过这副恍惚的神色出现在蝙蝠侠脸上，立刻意识到自己必须打断此刻的斯里奥：“斯里奥先生，你还好吗？”

他的关心对象足足沉默了五六秒，贾维斯为此深感心焦，好在对方终于答复了自己：“……没事，一些老毛病。”

熟悉的逞强，托尼·斯塔克也经常若无其事的答复贾维斯的关心，有时甚至会将贾维斯的实验室权限短暂关闭——只因为他要专注研究。

哪怕再过半分钟托尼就会失去意识栽倒在试验台上，只留下房内唯一可以活动的对象小笨手去摸索警报开关来通知贾维斯：他们的制造者生命体征出现了一些绝对不算小的问题。

“吃点小甜饼吗？”贾维斯控制轮椅轻巧地滑过去，斯里奥费力闭了闭眼，再次睁眼时精神状态好了许多。他若无其事坐上轮椅，除了脸色略为苍白外，任何人都难以发现眼前的人身体和心理大有问题。

“谢谢，贾维斯。”斯里奥低声道。

您需要在这世界多待一段时间吗？我认为您的身体实在不适合短期内再次穿梭时空了——贾维斯依旧没能成功将劝诫的话说出口，就像他无法对来自另一宇宙的斯塔克谈论星期五的话题。

他深知——你不能触碰到他人伤口后，还去阻拦对方试图打开药箱的手。

斯里奥伸手去拿已经被放凉的小甜饼，一点微光陡然在他眼角浮现，斯里奥立刻提高警惕，昏暗的房内的金灿火光逐渐漫延，在半空中勾勒出一道圆润的弧度。

突然想起来，以前有读者说过我是腹泻式更新……这么一想虽然奇怪但是契合，因为这一批更新确实是集中着一口气码出来的，草稿箱里还有一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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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豪赌与Plan 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