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里奥在床头柜第二个抽屉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感谢阿尔弗雷德多年来从未改变归位整理的好习惯，强氧化剂和细小木棍共同挤在没有手掌大的硬纸盒中，他单手引燃火柴，一道粗粝的摩擦声响伴随着轻轻飘起的灰烟，火焰前仆后继吞没了另一张写到一半的纸。

火柴的寿命比飞蛾还要短暂，覆着于棍上的微小火焰飞速消耗燃烧，途径之处瞬息间转变为枯败黝黑的焦梗，微弱的暖色火光将斯里奥的侧脸映得忽明忽暗。

“这是一张废稿吗？”贾维斯问。

“当前所在的宇宙没有我们的危险、以目前看到的状况推断，本宇宙需要花费极长的时间才能发展到我们和你们宇宙所处的阶段。”斯里奥任由灰烬在脚边的垃圾桶里枯萎，平静的回复贾维斯：“因此我认为有些话，对他们而言还为时过早。”

「谎言！」小丑冲坐在轮椅上的人大吼：「都是谎言！！」

激荡的情绪在小丑青白的脸庞浮动，他又凑近去读仅剩的纸张，信的一角被妥帖压在盛放小甜饼的纯银托盘下，厚重的劣质粉末几乎要落在白纸上：「我的小蝙蝠，你真是谎话连篇。」

「可你欺骗他人的模样我也爱极了！」

……

大都会。

卡尔冲上云霄，层层叠叠的积云纷纷为这身影让步，抬眸间轻易寻见了云层里若隐若现的飞机。

整个机翼大部分被击穿，机身在剧烈的颠簸摇晃中无法抵抗地坠落，机舱里有无数人在痛哭，没人能接受自己将如此残忍的死去。

肉眼难以识别的红蓝光束在人们眼中一闪而过，超人飞至与飞机头部齐平的位置，隔着挡风玻璃毫不意外对上了机长和副机长不可思议的恐惧眼神。

那双与常人无异的掌心触碰到冰凉坚硬金属皮，在镜头下宛如渺小的蚁类举起了比它身体庞大百倍的物体。

端着相机记录下这个时刻的媒体记者震撼得呼吸颤抖，但她的镜头却非常平稳，平稳得正如万里高空上，独自接住一架飞机的卡尔。

卡尔很久没做过类似的事，他原本认为这次不在计划里的‘拯救行动’会出现一些意料之中的意外，例如正在飞速集结的人类军队、又例如来势汹汹的氪星同胞；或者会动作生涩，犹如第一次接下落难飞机时的自己，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只是现实与他料想的总是有所偏差。

这双眼轻易穿透架构复杂的各式金属，观测到机舱里每个惊慌失措的人类。

这双手小心翼翼卸力，风力、阻力……大脑下意识计算好了该用何种方式对待它得以照顾到所有人的安危。

当卡尔抱着硕大的客机顶部在球场草坪上缓慢降落时，原本因佐德入侵而撤离的群众们不约而同放慢了动作，发愣地注视着神迹般的场景。

上帝啊！人们惊呼。

上帝啊！人们呢喃。

机头在外部施力的情况下不可避免的挤压变形，挡风玻璃更是碎得七零八落。机长和副机长死里逃生，愣在原地久久没能回过神来，客舱里人们大难不死的哭声此起彼伏。

卡尔没管从入口处蜂蛹而来的人们，昂首扫了一眼佐德战舰所在之处，对方没有选择继续攻击城市，反而饶有兴致的观察卡尔的行动。

甚至是居高临下的、令人作呕的“宽容”之意，带着成人看待孩童的意味，好似在说“好吧，既然你喜欢这个玩具，那我就不将它丢进垃圾桶”。

他们的姿势并不轻松，隐隐紧绷着以便随时可以战斗，要比卡尔记忆中的更加警惕－－当然，看来佐德也发现，遗落地球的氪星遗孤远比他们预料的强大，这份力量让他们一时之间不敢轻举妄动、甚至打乱了佐德的原计划。

原来是那时的我不够强大。卡尔想。

超人苦于应付强敌，无法分心去考虑遍布这座城市的普通人，那场战斗波及了整个大都市，高楼大厦夷为平地，死了不计其数的人，同时也让蝙蝠侠的凝视长久落于大红披风之上，滋生满腔敌意。

“你是谁？我的同胞。”佐德微微眯起双眼，对方放下飞机后便出现在他们眼前，他高深莫测地扯动嘴角：“我们并不知晓地球还存有成年的氪星人……但这并不重要，既然有你存在，卡尔·艾尔也不再重要。”

卡尔冷着脸听对方的邀请：“氪星毁灭了，我们需要一个新的星球用以繁衍和生存。”

装有摄像头的军用无人机不知何时悬停在高空中，试探着停在离几人不远不近的距离。

卡尔没给它一丝注意，同样也没有采取毁坏措施来阻止它靠近，佐德从中窥见了对方的态度，嘴角的弧度下垂了几分：“你率先来到这颗星球，我们理因考虑你的想法。”

卡尔击败过太多对地球起贪念的敌人，这番话甚至听得乏味可陈。

还不等他反驳，身后陡然传来了时空波动。

金色的光环划破天际，细碎的火光破开了一扇连接宇宙与时空隧道的门。

卡尔陡然转身望去，大红披风随着他的动作彻底在空中舒展，时空乱流绚丽夺目的背景下，法器木船浮空载着三人彻底呈现在他眼前。

他怔了怔，表情复杂：“……达米安？还有……杰森？”

史蒂芬来不及说一句话，达米安立刻揣起短棍，一只脚早已踩上了船栏；与此同时，几枚氪石子弹在卡尔·艾尔胸膛上爆成一股绿雾状的粉末。

法师眼尖瞅见杰森从腰带摸出个带红太阳装置的玩意丢给达米安，对方头也没回就接在手里；他这才顺势扭头去看红头罩，杰森正在迅速装填第二批氪石子弹——他的氪石库存早告急了，枪里预留的两颗氪石子弹是为了以防万一，但现在，谁他妈的还顾得了存货？

卡尔没有选择躲避，他如靶场里一动不动的靶牌般待在原地，勉强吃下迎面而来的致命攻击，在高空中狼狈得摇摇欲坠，最终咳嗽着彻底稳住了身形。

又是氪石又是红太阳，对身经百战到产生抗体的卡尔影响不大，反而令佐德等人乱作一团，他们显然没料到地球拥有如此成熟的对氪武器。

氪石武器对卡尔·艾尔造成的伤害叫杰森瞠目结舌，他骂骂咧咧地扭头，看见史蒂芬仍然在奋力阻拦迫不及待冲去超人面前给他几棍的达米安。

杰森因蝙蝠幼子异常的情绪失控升起一丝惊疑，但这点疑虑不是首要问题，他对至尊法师咬牙切齿：“——我确实时刻想把超人碎尸万段，但我开门时脑子里想的人绝不是他！”

“我知道。”史蒂芬干巴巴道：“也许我们该再来一次。”

另一边。

克拉克小心翼翼举起一辆汽车在高空中飞行。

他用并不熟练的透视眼搜寻到达孤独堡垒最近的路线，克拉克不敢用尽全力飞行，哪怕那样做能在极短的时间到目的地，可车里载了乔纳森和玛莎，他们心律相较平常略为急促，克拉克忍不住再次询问：“我还算平稳吗？”

“足够好了，克拉克。”玛莎勉强安慰道。

“你恐高吗？玛莎？需要我飞低点吗？”克拉克很是担忧。

“我想不是高度的问题，儿子。”乔纳森揉了揉眉间，常年从事农活的壮年男性脸色发白：“你知道我从来不晕车，当然，也不晕船，恐怕以后也不会晕机……”

“我知道。”克拉克垮下脸来：“你‘晕克拉克’。”

乔纳森与玛莎好笑的对视一眼：“我们不是在指责你，克拉克，我想你确实得好好学习一下你的天赋，就像完成你的作业那样。”

克拉克心情低落，他想起卡尔教导他时总不愿意自己使用超能力，随即又想起家庭作业还是一片空白。

金色的光圈正是这时陡然出现在他眼前的，克拉克很快意识到这奇怪的圆形是一个通道——他透过散发着鎏金粒子般的螺旋圆弧看清了对面的场景。

昏暗的环境无法阻拦氪星人的双眼，克拉克看清了欧式装潢的奢华卧室内有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他无法避开高速飞行的自己！

克拉克眼疾手快选择了急刹，后坐力瞬息间震碎了车窗，玻璃碎片刹那间四面散开，驾驶座与副驾驶绑好安全带的两人被力量推着往前扑去，克拉克在乔纳森和玛莎摔出车外前成功揽住了他们。

他松了口气，连忙想去查看养父母的情况，抬眼却撞入了一片深海和夜空才得以拥有的深邃蓝眸，比卡尔衣袖处价值不菲的雅致蓝宝石袖扣更要惊艳。

……

「致布鲁斯：

原谅我的不告而别，感谢你这段时日的收留，我终于有时间思考一些过去从未细想的事情。自决意开启一段新旅程以来，我向来浑噩度日，得过且过，直到今日才清醒几分。」

「大多数情况下，我被称为不近人情、偏激或是神经质，并非贬义，我自认还算贴切，当然，我是想说，你遇到的我已是最不同往常的那一面了。」

「因此我能在此刻下笔，写一些过去一句话就能结束的信。」

「哥谭总是阴雨连绵，韦恩庄园的花圃长势不错，潘尼沃斯先生的手艺一如既往，不论是关于修剪花草的手艺或是其他，他的小甜饼总让我想起我的阿尔弗雷德。」

「我很想念他。」

「但你也知道，人们一旦踏上旅途，不抵达终点前便很难轻易调头回家。」

「我察觉到你与瑟琳娜保持了往来，也许作为异世来客，说这些你我心知肚明的话，显得越线和不知好歹，但请原谅我。她是一位值得珍惜的女性，也许你和她之间往往总是太理智和明事理，仅仅缺少一种孤注一掷地、堪称鲁莽的勇气。」

「这种勇气在哥谭往往意味着愚蠢和危险，但我想，你我决定成为蝙蝠侠的那天，正是滋生了一种鲁莽的勇气。而如今，我依旧不觉得这个选择是错误的。」

「我不知晓你穿上披风的起因与我是否相同，但我们都清楚它会给我们身边的人带来什么。我承认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恐惧它，恐惧我深爱的城市将我爱的和爱我的人毫不留情拖进深渊，恐惧有人将他们从我身边夺走。」

「你也能看出来，宇宙与宇宙的差异下，我比你经历得更多，在好也没那么好的未来里，我拥有很多家人、朋友、同伴，这个大家庭令韦恩庄园热闹非凡，不再只是一座奢华冰冷的水泥建筑，我常能在阿福脸上看到欣慰的笑容，显然，他对于我扩展人际圈极为支持。」

「这些日子，我偶尔能见到一个女孩在庄园活动，推测你打算养个女孩，且不仅仅是白日身份的收养？」

「并非我想泼你冷水，照顾孩子远比打击罪犯困难，比起如何教导她成为一个合格的助手，我更郑重建议你订阅一些有关育儿的书籍或是多听潘尼沃斯先生的劝诫，往往要比你坚持自己那套管用许多。」

「我在过去常年困扰于家庭矛盾，往往源自收养的孩子们，我得承认人总有擅长与不擅长的事，例如擅长一句话激怒青少年或是不擅处理亲子关系，导致不止一个养子离家出走……」

「我不得不寄希望于你我的个体差异，至少别出现让他们互相觉得自己是对方的替代品，或是认为我不在乎他们。」

「另外，如果你不介意，我还想聊聊有关亚瑟的事。」

「你与他关系不错，他告诉我你们相遇在阿卡姆，听起来不像是一次友好的初遇；最终你们仍因各种原因成为了朋友，我相信这其中不单单仅有利用，你是否如今也坚持认为他是可以往好的方向引导的？」

「并非反驳你，反而，我必须得承认你让我看到了另一种可能。我被不止一个人抱怨过无可救药的控制欲和偏执，没想到犯了这样简易的错误——先入为主的为他人打上标签。」

「潘尼沃斯先生不赞同你与亚瑟走得太近，不得不说阿福总是对的，但同样，他们往往难以阻拦我们。」

「抱歉，潘尼沃斯先生，希望您看到这里时不会把眉毛挑得太高，想必整个哥谭都没有其他人比您还要知晓养育一个有自己独特见解的孩子有多费劲。」

「恕我冒昧，我有些苦思许久的问题，希望得到您的回答——当然，说点煞风景的话，我极大可能是无法收到回信的，但仅仅是能对一位阿尔弗雷德·潘尼沃斯问出这个问题，对我而言已是一种很大的进步。」

「您会喜欢满屋的彩色气球吗？铺满了整个庄园的天花板，希望阿尔弗雷德原谅我没法归家，哪怕在他生辰这天；孩子们不会错过这个重要日子，他们要比我懂事许多，不论是礼物或是蛋糕都会准备好……」

「虽然在过去维持白日活动的时光里，哥谭名媛都会夸赞我足够绅士和浪漫，但很难不去思考其中是否有一些‘韦恩’加持，有时我也会质疑自己的举动是否足够真诚。」

「我送去了一批色彩缤纷的氢气球，借此希望阿福在韦恩庄园活动时时不时就能看到它们——就像我还是个男孩时，抬起头就能看见他在我身后般，让我深感安心。」

「我总懊悔在这样重要的日子没能赶去他身边，正如我一路走来的漫漫时光里，阿尔弗雷德一直陪伴着我，不论我是否做错了事，他永远不会离我而去。」

「那日天气也如最近这段时间的哥谭一样阴雨连绵，真切希望您的生辰能是一个大晴天，届时可以在韦恩庄园开一个盛大的露天派对。」

「想必布鲁斯不会如我一般缺席。」

小丑自出现以来首次没去骚扰斯里奥以及他当前的沟通对象，对落在眼前的神秘传送门漠不关心，也没去管一辆破烂车和漂浮在半空的年轻氪星人、更不用说氪星人的地球养父母。

他自顾自的翻找垃圾桶，像在内心世界投影里做的那样抓起一把灰烬随意泼洒。

小丑不需要这些举动便能得知斯里奥没有写完的文字，他用咏唱的语调念出付之一炬的纸张上没能写完的字句：「‘如若有一天哥谭、阿福和孩子们都离我而去，我又会变成怎样的模样？’」

斯里奥照例对小丑视若无睹，来自尚未成为超人的克拉克的关心询问，也只是让他沉默了片刻。

‘道路偏僻鲜有人迹’、‘匆忙出行’、‘目的地极其隐蔽’、‘年轻但不鲁莽’、‘危机意识极佳’、‘拥有一位严苛的长辈’、‘长期相处下潜移默化的小习惯’、‘教导者是他的血脉同胞’……

所以——

斯里奥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我没事，你要带乔纳森和玛莎去孤独堡垒？卡尔在对敌吗？”

那抹扭曲的可怖黑影突兀狂笑起来。

「‘如果是我亲手毁了这一切，也许和他当初选择的道路也没有分毫区别。’」

一点宇宙相撞产生的bug小技巧，传送门成功了但没完全成功、没成功但又成功了。

【小剧场1】

史蒂芬：我不确定它能否穿梭宇宙……

内德（看着三个蜘蛛侠）：可以。

【小剧场2】

史蒂芬：运气不好可能遇上某些宇宙征服者。

杰森闭眼：斯里奥斯里奥斯里奥……

开门后：卡尔·艾尔

杰森：（脏话）

【小剧场3】

‘杰森·陶德’对‘卡尔·艾尔’使用了「氪石」

‘达米安·韦恩’对‘卡尔·艾尔’使用了「红太阳光束」

卡尔·艾尔血条-5

卡尔·艾尔血条-3

杰森：（脏话）

达米安：（脏话）

佐德：？（脏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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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我十分想念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