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拉克随手抱起一捆比他整个人还要粗壮的金黄小麦,轻松在麦田与推土车边来回,一面嘟嘟囔囔:“卡尔从未对我……”
“从未对你这么温柔?”换了一身休闲装的哥谭王子顶着与他气质完全不符的草帽沐浴在阳光下,双手插兜端详克拉克下弯背脊处停歇的麻雀,兴趣盎然道:“我看那也算得上独一份,大惊小怪,农场男孩。”
克拉克倔强地直起身:“你看上去不比我大多少。”
“算起年纪来,无疑足以被称为你的兄长而非其他。”布鲁斯扶了一把宽大的帽檐,它是卡尔日常农活时使用的,对尚还年轻的布鲁斯而言实在不算合适。
他对农场的一切充满兴趣,只因为卡尔·艾尔人生的另一半时间几乎全花费在此处,至于另一半,当然是在哥谭。
布鲁斯凝视克拉克片刻,笑问:“冒昧一问,你是卡尔先生的儿子吗?”
“??当然不是!”克拉克惊得差点拿不住镰刀,他偷偷摸摸往木屋方向瞅了几眼,连忙又掩饰地紧促收回视线,压低声线:“我是说、我小时候有这样推测过,但实在不像。”
布鲁斯故意轻轻捏住克拉克的下颚,将男孩逗得脸颊发红也不松手:“你们长得十分相似。”
“不是长相,我是说他看我的眼神。”克拉克叹气:“玛莎和乔纳森看我的视线才是父母看孩子的目光……我很小的时候,有一段时间里很惧怕卡尔,甚至觉得他无时无刻都在憎恨我。”
克拉克从不将天赋滥用在他人身上,他没挣开布鲁斯毫无恶意的举动,三下五除二褪去劳保手套,将白棉纱质地的手套夹在臂弯,用干净的右手摘去了布鲁斯袖口依附的枯黄杂草。
“那只是我的臆想。”克拉克若无其事地拍拍双手:“虽然卡尔向来严格,但他无疑也是爱着我的——像乔纳森和玛莎对我那样,也像卡尔对你那样。”
布鲁斯在今日认识了卡尔·艾尔不肯过多提及的存在,同时明了幼时卡尔偶尔走神才会向他投来的复杂视线。
“你觉得卡尔对我就像我父母爱我一样吗?”布鲁斯在克拉克的专用秋千上落座,有些狭窄,但也不是完全无法使用,修长的手指像逗弄小狗般试探着碰了碰秋千下方的几簇野花。
“不是吗?”克拉克嘟囔。
布鲁斯从中听出了些许羡慕,意味深长的笑道:“可比那复杂多了。”
“总之,在卡尔不在的时间,我会保护好你们的。”克拉克认真道。
“我太感动了,克拉克。”布鲁斯哈哈大笑:“你认为卡尔先生留下斯里奥是让我们保护他吗?恰恰相反,他是留下斯里奥保护我们。”
哥谭王子终于打算放过眼前的纯情男孩,像克拉克·肯特这样独具大都会特色的单纯小孩,在哥谭是见所未见的。也许一些被保护得很好的富家子弟身上还留有几分因未看见而不得知的天真,但那不过是纸糊的屏障。
至少布鲁斯不是被遮挡双眼长大的,不然肯定也是其中的一员——感谢卡尔先生,他总能以一己之力挡住托马斯三人的过分溺爱,也不打算让布鲁斯·韦恩成为一个空镂的花架子。
有时甚至不管真相对他而言会不会过于刺激:比如说过早得知自己的父亲不那么“慈善”,他与□□勾连,甚至竞争市长的目的都不那么能说与他人听……直到他得知托马斯接触了猫头鹰法庭。
而在此之前,布鲁斯还展开了一封写给托马斯·韦恩的信。
寄信人说她曾是庄园的女仆,为托马斯生下了一个拥有韦恩血脉的孩子,年龄推算起来比布鲁斯大不少——布鲁斯实在回忆不起庄园有这号人,但这封信突然出现在办公桌,足以说明一些问题。
在布鲁斯几乎毫不费心的调查下,轻而易举找到了疑似兄长的目标人物,得知亚瑟多年来过得穷困潦倒,还和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地铁杀人案有所牵扯。
他耐心翻阅私家侦探送来的信息,只等一个亲子鉴定结果。
等待过程里托马斯还在不甚重要的小事上频频试探卡尔的忠诚,布鲁斯很难不相信其中没有他人挑拨,难以忍受的他和父亲大吵一架之后冷战至今。
就算如此,布鲁斯还需要缓和卡尔和托马斯之间的不和,早些年还好,随着卡尔为韦恩一家的不记回报的“任劳任怨”,随着杀机四伏堪称诡异的事件逐年减少后,托马斯逐渐开始认为卡尔·艾尔为韦恩所做的一切理所应当,实在不是好发展。
看看你心心念念的成年时光,布鲁斯对着八岁时许愿快快长大的自己抱怨:这就是成年人的烦恼。
已是个成年人的布鲁斯拖着时间不想回韦恩庄园,他对长辈远没有面对小克拉克这般“失去”分寸,肯特夫妇喜欢布鲁斯,愿意收留他在农场住一段时日。
生活用品在十分钟前由直升飞机送到堪萨斯州的农场,顺便带来了管家不可置否的叮嘱:“布鲁斯少爷,您本月已经翘掉了三次集团的股东会议。”
布鲁斯·韦恩不想同大腹便便心思多如牛毛、一只脚快踏进棺材却仍想从韦恩身上得到好处的股东们虚与委蛇。与他同龄的朋友倒是有几个,可惜他们要么家世不如韦恩,总带有难以掩饰的献媚和讨好,或是嫉妒与怨怼;要么尚未取得家族统治者的继承权,与他聊不到一处,在哥谭像布鲁斯这样被托马斯过早提到接手韦恩集团位置上来的年轻继承人寥寥无几。
当直通农场的金圈陡然浮现于布鲁斯身后,他才刚刚结束一场绑架式袭击。
前往某个需要布鲁斯·韦恩出现场合的路途里,布鲁斯西装革履,埋头摆弄手机去翻阅大都会的新闻直播。画面里出现了卡尔·艾尔的背影,超人托举起一架比他大上百倍的民用飞机平稳落地,金发碧眼的前线主持人在镜头里连连惊呼。
布鲁斯微微皱眉。
卡尔不喜将自己展露人前,此刻出现在镜头前,只能说明敌人强大到他无法再隐蔽行事。
遥远之处传来的声音被车隔绝了大半,布鲁斯隐约听清了这段发言的中间一部分:【……懦弱之人才会不敢露出自己的真实面容,他们嫉妒比自己更幸运的人……】
他透过仅开了三指宽的车窗,瞧见马路对面的大厦巨幕墙上正播放亚瑟上台的直播——对方染绿了卷发,穿着橙红的西服套装,坐在富有盛名的喜剧演员身旁,具有一股与资料里死气沉沉的照片截然不同的新气质,布鲁斯说不上好坏。
这个机会是由布鲁斯暗中推进的,不论亚瑟是否拥有韦恩血脉,布鲁斯都希望他的人生能得到一点转机,哪怕如亚瑟这般的人在哥谭多如牛毛,他在做杯水车薪的事。
布鲁斯沉默注视聚光灯下画有小丑妆容的男人,想起资料里提到亚瑟从小遭受虐打因而患有无法控制大笑的精神疾病,每当他受到极端负面情绪的冲击,就会不受控制的大笑。屏幕里的亚瑟陡然与主持人爆发了一场剧烈争吵,如此激烈的语言争端,亚瑟却条理清晰,在笑的唯有嘴角处高翘的大红唇妆,布鲁斯心如擂鼓,总觉得坐立难安。
他扭头嘱咐阿福联系电视台导演,至少致电让同为喜剧人的主持莫瑞谨言慎行——布鲁斯说完后沉默了几秒,决定让阿尔弗雷德立即动身,从私家侦探手上拿到亲子鉴定后直接前往电视台,交给节目里理性与疯狂交织的亚瑟。
阿福在一旁沉默的时间过长了,布鲁斯心焦不已,用私人电话致电给电视台,通知他们布鲁斯·韦恩要来——他看了这场直播,对嘉宾很感兴趣。
与直播现场肉眼可见的兴奋比起来,不停被打断的亚瑟神色变得越发阴狠。
【布鲁斯少爷,我不认为您临时改变目的地是个好主意。】阿福缓缓劝道。
【我同样不认为托马斯临时决定改变他的职业是个好主意。】布鲁斯自顾自挂掉电话:【不论是医生、总裁或是慈善家,总比□□的协助对象、掌权利己者……或是一些鸮类猛禽的爪牙要好。】
【如果你不愿意去,就让我去。】管家从小看到大的男孩执着地盯着他,那双钢蓝的眼眸迫不及待想从阿福眼中确认对他而言至关重要的东西:【我要做的事情在你眼里天真可笑、毫无意义吗?你仍把我当作没长大的小鬼?阿尔弗雷德,你认为我所坚持的理想在哥谭如跳梁小丑般只能逗得他人一笑吗?】
特工退休、历经世事且对韦恩家主的一些不那么值得在光天化日下提及的私密知道得一清二楚的管家再度陷入沉默。
三五秒、也许有好几分钟,等待答复的时间似乎弹指一挥,又漫长到度日如年。
阿尔弗雷德不知从哪掏出一把枪,将他的答复放在布鲁斯掌心:【我只希望您能保护好自己。】
阿福挺拔的背影隐迅速没于人群,甚至没询问布鲁斯该找谁接头、与谁联系,布鲁斯后知后觉地咧了咧嘴。他想,不论托马斯听不听劝,我至少又取得了一个人的支持。
布鲁斯不知多少次推掉了股东会议和慈善晚会,吩咐替代阿福开车的专职司机转道去电视台——随后他们遭遇了头戴小丑面具的劫匪突袭。
一辆价值千金的豪车报废,安保人员伤亡了五名,布鲁斯沉着脸一连播出好几个电话安顿他们,一面从西服外套里掏出阿福临走前塞进怀里的枪来。
卡尔的训导成果之一,布鲁斯学得不错,但还没冲真人见过火,更别提伤人了。
不过**岁的男孩是绑匪随意从四散而逃的人群里抓来的,他们往男孩腰腹间动作粗鲁地捆炸弹,布鲁斯正半蹲在被爆炸波及而摔落在路边的广告牌里侧。
粗细不一的各色电线被重物牵连下坠半挂在空中,时而闪现一点电流火花。布鲁斯后背紧贴广告牌的金属涂装,深呼吸后垂首为枪上膛,不算优雅的姿势让西装外套的纽扣崩掉了一颗,他没去管同样价值不菲的镶钻装饰物,将随时可以迸发致命火花的武器藏在腰后,随后直起身体,打算出去与那男孩交换。
还不等布鲁斯开口,一对有几分眼熟的年轻夫妇利落解决了场间十来个绑匪,举起双手直愣愣站在广告牌边的哥谭王子眨了眨眼,毫无芥蒂的扬起一个感激的笑容上前与他们交换了姓名。
男孩在人群里灵活得如水中游鱼,为了保护一个更年幼的瘦弱女孩自愿被劫匪抓为人质,布鲁斯随和地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脑袋,对方回以一个小太阳般灿烂的笑靥,令布鲁斯原本因绑架而导致伤亡而隐隐不悦的心情好转许多。
他瞥见对方外套下绿黄相间的体操服,很快想起了“格雷森”这个姓氏,飞翔的格雷森盛名在外,布鲁斯早有耳闻。
格雷森一家婉拒了韦恩的巨额感谢金,于是布鲁斯许诺一定会去捧他们的场。
他目送一家人走远,在警车与救护车相交接应的红□□光里接通了老管家心急如焚的电话。
安抚下大惊小怪的阿福、资助马戏团失败后定了vip席位票、顺手以韦恩的权势解决了一些对格雷森不算友善的□□,随后在记者们轰然而上前匆匆离开,始终被暗中注视的惴惴不安并未因事件解除而消失。
人群里总有小丑面具的身影,底层人民对韦恩的游行示威布鲁斯心知肚明,托马斯竞选市长的发言确实过激、或者说他从来不把哥谭底层人员放在眼里,这让韦恩职员地铁被杀事件引起的“小丑”热潮变得更难控制。
布鲁斯悄然握紧枪柄。
——只是一些佩戴小丑面具的抗议者吗?
……
卡尔·艾尔前去处理佐德事件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
斯里奥以一种阿尔弗雷德见了绝对会皱眉的姿态闲闲斜靠在极具编织工艺的躺椅上,身后枕着软绵得当的靠枕,眼前漂浮的电子屏幕是由贾维斯控制的全息投影,轮椅的多功能收集器正以肉眼难以企及的速度将新世界的信息汇集到斯里奥面前。
哪怕超人花费了超过事件本身的时间至今未归,斯里奥也丝毫不急,食指一下又一下轻敲餐桌,任谁看见也只会认为他在观看爆米花电影,而不是查阅某些涉及**的机密文件。
史蒂芬降落后还礼貌性敲了敲门,斯里奥抬眼便见他的另一只脚施施然跨过了传送门,圆形的金色火花眨眼间便以螺旋的顺序无声消失在空中。
“史蒂芬·斯特兰奇,我是来自罗杰斯和斯塔克所在宇宙的至尊法师。”对方简洁明了的自我介绍,态度慎重:“初次见面,斯里奥。”
“我听斯塔克提起过你。”突然造访的客人身份卡尔临走前提过几句,斯里奥对法师的到来并不意外,他坐直身体,伸手示意对方落座:“有些无法当着卡尔的面与我谈的事?”
“我想与你们达成合作。”木椅无声地挪开,史蒂芬缓缓落座,远没有面对两个前罗宾那般胜券在握,眼前人是一切计划的中心,至尊法师必须摸清他的真实态度。
“罗杰斯曾试图改变过去,他告知我们结局总是难以更改。”指腹在轮椅扶手处摩挲片刻,指示灯的蓝光顷刻熄灭,贾维斯心领神会将空间留给了二人。
“我考虑过融合宇宙与宇宙来达成悄无声息的改变。”斯里奥思索片刻,当前宇宙是他离开不义世界后到达的第三个宇宙,就目前而言,他经历过的宇宙看上去都不适合,“计划的弊端在于它产生的变量人力难以控制。”
按照计划,他将在未来进行更多筛选,眼前的法师怎么会在现阶段找上门?
“如果是指你的‘计划’,那么它是可行的。”史蒂芬忍不住拍开了悬浮斗篷,红斗篷舞动布料两个边角冲斯里奥打招呼的模样让严肃的谈话氛围变得不伦不类。
斯里奥对至尊法师口中的计划有点兴趣,连带着咄咄逼人的态度都消减了几分,这让他提出更尖锐的问题时至少不像质问了:“你是指作为宇宙的顶尖法师足以应对计划中的变量?还是说你拥有窥看隐秘的制胜法宝?”
在他的视线下落至阿戈摩托之眼之前,史蒂芬率先展示了它:“是,我们可以凭借它——时间宝石。”
古铜的目状法器正中央层层褪去,祂从沉睡中醒来,碧绿的荧光随之逐渐绽放,生息与韵律的波动散发出通绿的色彩将整个房屋照耀得犹如深海之中。
那点绿映在斯里奥钢蓝的眸里,引燃了一把蓝绿相交的灼灼火焰,强烈的能量粒子星轨般围绕阿戈摩托之眼,斯里奥几乎以为自己在面对一轮新生的绿日。如星球般庞大饱满而富有生命力的纯粹力量压缩成指节大小的宝石,安静镶嵌在法器里。
“……用‘时间’命名的法器通常会有相当大的弊端。”斯里奥一定不定的凝视那股极致的绿意,是与母盒或金属物质类似但截然不同的存在:“不、不对,它不单单是魔法法器……”
“是,很复杂,我会尽量解释清楚,但一切的前提是我希望你能相信我。”史蒂芬关闭了阿戈摩托之眼。
“你需要从我这里取得什么程度的相信?斯特兰奇。”斯里奥对陌生法师提及的“信任”问题升起一丝疑虑,他没表现出来:“如果你‘认识’其他的‘我’,就会知道我的信任没那么容易得到。”
“卡尔同我讲他遇见了杰森和达米安,你和他们在一起,那么你定然取得了他们的信任。”斯里奥说。
斯特兰奇能在卡尔不在的场合出现在斯里奥面前,对农场除他以外的所有人使用隐蔽魔法,足以证明他的实力。
卡尔再加上杰森和达米安,处理佐德等人不至于花费三个小时而未归,定然是有其他事件拖住了他们的步伐……
“他们在哥谭。”斯里奥微微一顿:“处理地铁枪杀案引发的小丑暴动。”
“制服暴/乱的小丑人群和保护托马斯·韦恩,杰森和达米安两人足够。”依照斯里奥的推论,目前所处的宇宙不存在武力上能阻拦卡尔的人,他细细思忖:“他们没来见我,想来也不是将时间浪费在超人身上。”
「真是个好东西,像极了我的眼睛!我喜欢!」小丑背对斯里奥横躺在桌面,单手撑着下颚凑近了去瞧阿戈摩托之眼:「我们需要得到它,斯里奥!」
史蒂芬正要开口,斯里奥却陡然抬眼看向他,凌厉如刀的眼神让法师停下了即将出口的话:“你是否看到我们的结局,才提出了这个方案?”
至尊法师用许下重诺的慎重态度认真答复了斯里奥:“是。”
小丑又扑到斯里奥面前,挡住他与史蒂芬的对视:「来路不明的法师、心怀鬼胎,不如现在将他干掉?就用你之前的预备布置。」
新人格背着手在斯里奥视野里晃来晃去,时不时插上两句话,斯里奥一贯按无视处理,今天却搅得他一阵没由来的头晕目眩,总有种听过无数遍相同话语的厌烦……
斯里奥一顿。
他的情绪变动马上吸引了小丑的注意力,随口哼唱的曲调戛然而止,小丑兴致勃勃的提议:「——杀了他?」
“斯特兰奇。”斯里奥揉了揉眉心,突兀道:“这些对话,我们是不是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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