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森面对了所有人的沉默。就算是布鲁斯都不愿提及小丑这件事，没有为杰森报仇是个事实，他无力改变。

“杰森，小丑并没有死。”蝙蝠侠最终开口，“我很抱歉。但他并不能死去——起码在我手中，他不能死去。”

他没有告诉儿子险些打死小丑的事情，戈登拦住了他，蝙蝠侠最终也恢复理智。所以在布鲁斯看来，他亏欠杰森太多。

杰森陶德的目光重新回到了这个大家庭的主角身上。他依旧是当年的模样，十五岁的青少年，也由于死亡复活之后身体变得消瘦，他没有漫画中最后的身形。

他依旧是只快要死去的罗宾鸟。

“我知道的。”

杰森没有感到愤怒，没有感到失望。

他当然清楚了，他看过在场所有人的资料。也包括布鲁斯的亲儿子达米安。不知道为什么，老蝙蝠总是多灾多难。

他自己得死几次，他的儿子们也会一个一个死去。

这是那些世界外的编辑寻求刺激的做法，这样吸引读者们的目光。他们喜欢看见一个人死去，然后复活之后复仇血恨。

他们喜欢这样。

而那些人永远不知道，至亲至爱的死去会给主人公带来多大的伤害。

尽管如此，杰森也仍然对父亲的“无所作为”而感到失望。他明白这是注定的事实，当蝙蝠侠的性格已经被设定好了，他所做的一切事情都脱离不了范围。

可换个角度想，正因为他的性格，所以他才是布鲁斯韦恩，才是蝙蝠侠。

杰森把在场所有人的表情尽收眼底，他的手无意识搭在轮椅上点动，“你不用跟我道歉，道歉对我并无用处。”

“小丑把我杀死，我至今都能记起他猖狂的笑容，好似徘徊在我的耳旁。”这是真的，他一想到小丑就能听见笑声。

实际上支撑他爬出坟墓的动力，很大一部分便是对这件事情的执着。

“看看我的模样，父亲。”

他张开了手臂，杰森觉得身体隐隐作痛，像极已然生锈腐坏的时钟，尽管在转却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兀然停住。

“我被他害成了这副模样，我清楚自己的情况。”

摇摇欲坠，濒死边缘。

“看看我的手，我的脚，我的全身……这些都是拜他所赐，小丑！”杰森愤恨地说：“我也许再也站不起来，也许一辈子都摆脱不了这该死的轮椅……也许过上一些日子我就死了。”

“我憎恶他到寝食难安，日日夜夜都在想着如何把他弄死。但布鲁斯，你不需要杀他，你只需要站在旁边就行，我会自己动手的——我想报仇，我想打断他的腿，他的肋骨，他的颈椎。”

蝙蝠侠没有言语。

杰森瞥了他一眼，开始语气逐步变缓：“……你又有了罗宾。”

提姆紧张地拉住他的衣袖，他似乎想说什么。可杰森并没有理睬他。坐在轮椅上瘦弱的人说着最轻声的话，刺得人最痛。

“一只更加年轻的罗宾鸟。”

“我不太懂你为什么可能在我死亡后迅速又找了罗宾，也不想管。”

“现在我只有一个问题——我能杀了小丑么？”

19.

当然不行。

杰森陶德在心里说。

——蝙蝠侠从不杀人。

布鲁斯没有给他一个准确的答复，那日之后庄园便变得安静下来。而他的新罗宾，提姆德雷克喜欢凑到杰森身旁，不吵却只是安静待着。

“你看起来很在意我。”杰森说，对于第三代罗宾的出身他没仔细看，只知道他有富裕的家境，宠爱他的父母，对此他想不到为什么。

为什么提姆德雷克会放弃那种富家生活，加入蝙蝠侠的事业，每日在刀尖上舔血？

提姆在他身旁的草坪上盘腿而坐，如此杰森可比他高多了，以至于他完全可以居高临下地俯视——这并不是一个礼貌得体的看人角度。

但提姆瞧上去并不在意，甚至唇角微扬，心情不错。

“是的，杰森。”

“不瞒你说，我一直喜欢罗宾。尤其是你当罗宾的时候，那简直是我最快乐的时候了。”他表现得真诚，杰森在他的话语里听不见任何的勉强。

这好似就是出自他的肺腑之言。

杰森不由开始好奇，抛去来着蝙蝠侠带来的郁闷，他问：“为什么，为什么快乐？”

身旁不过十一岁的男孩朝他看去，“尽管第一任罗宾很酷，但你比他更加细心一些。我看见了——那时候你在给女孩梳头发，在你把她从罪犯手中解救出来。”

“你嫉恶如仇，对罪犯的情感最为强烈。所以你经常与蝙蝠侠争论不休。”

杰森：“这听起来你以前在偷偷摸摸地观察我们？”

“哦，你真是个偷窥狂。”

“不！不是的！我只是喜欢罗宾，喜欢追随罗宾的脚步。我没有把你们的照片和视频流露出去，我只是自己收藏起来。时不时看看。”提姆说，他的脸绷得紧紧的，目光停留在他的脖子处——甚至都不敢看他杰森陶德。

三代罗宾面对他的时候总是一副紧张的模样。杰森想：要么他在演戏，要么他就真喜欢他。而来自于下一任的崇拜也让人生不了任何气。

谁不喜欢被人崇拜？他还是十五的年纪，尽管死过一次。却仍然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可在某一天的时候，蝙蝠侠忽然消失在哥谭。等他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是过来好些天了，哥谭仗着蝙蝠侠的失踪而乱成一锅粥。”

“他救了我。”

“我看着他离开，却始终没有找到你的踪迹。”

“不过自那以后，蝙蝠侠越来越暴戾，他下手越发重。断几根肋骨已经是极轻的下场。人们都开始闻风丧胆，不敢出门。那时候我便知道了一件事。”

“——蝙蝠侠需要罗宾。”

杰森觉得这个角度看提姆，他就像个七八岁的男孩。这个新罗宾也才十一岁，抛去安宁的生活，来到蝙蝠侠身旁。

“所以你就自荐来当罗宾？”

“是的。我找到韦恩庄园，告诉你的父亲布鲁斯韦恩，我想当他的罗宾。我只是想，只是想……等你回来。”

杰森对他的敏锐也是吃惊的，毕竟一个孩子能够靠自己拆穿蝙蝠侠的身份也完全出乎人意料。

“那你还挺聪明。”

他的手搭在轮椅上，不过只要稍稍一伸手，便可以触碰到提姆的头发。杰森瞥了他一眼，随手在他头顶上揉捏一把。

“……我倒是对布鲁斯当时的表情很感兴趣，小提姆，什么时候可以给我再演示一遍？”

“对了，就当着他的面。”

他微笑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