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绝赛拉·肯威一同去见蝙蝠侠的邀请后,红头罩转头就选择了跟踪她。
他承认,这种行为让自己看上去非常别扭,简直是精神不正常。但他别无选择。这个意图不明的肯威行为完全无法预测,说不定在见到蝙蝠侠的第一眼,肯威就会像春游的童子军一样跳出去打招呼:“嗨蝙蝠侠,我把那条大鳄鱼解决了,不用谢我。顺带一提这是我的新朋友红头罩,如果你们互相看不顺眼的话可以打一架,我爱看。”
尽管才认识她不到一个小时,红头罩却悲观地确定,赛拉真的有可能说出这种话。鉴于他见到蝙蝠的新助手都有点精神崩溃,红头罩绝对,绝对没有做好和蝙蝠侠面对面的准备,至少不在今天。
然而肯威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高调。她找到了蝙蝠侠,躲在暗处观察他和不知名人士对峙,顺便还审讯了一个被她从角落里揪出来的倒霉鬼。红头罩注意到现场起码有四股不同的势力,而赛拉·肯威十分轻松地让另外三股陷入了同一滩浑水。
在肯威离开后,红头罩站在原地思考,自己是否要加入他们——当然不是为了帮助蝙蝠侠!而是阻止这群人越打越起劲。但还是那句话,他觉得自己还没有做好准备。他不认为自己是在逃避,他只是不想站在蝙蝠侠面前,然后突然情绪失控变成一个满腹哀怨的小孩。那不是他想要的复仇。
于是他继续开始跟踪赛拉·肯威。至少他要搞清楚这人究竟是什么来头。由于耽误了几分钟,他多花了点时间才重新找到赛拉的踪迹。
因此,红头罩错过了最重要的部分。
他并不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最年轻的那个罗宾严肃地站在货车前,不远处还有一个满头血的男人,正在神情恍惚地打电话。
“什……你为什么知道她……阁下,我不能……”
在逐渐暴躁的背景音中,红头罩看见了赛拉·肯威的尸体。
突如其来的,猝不及防的,滑稽的死亡伸出手,轻轻捏住杰森·陶德的心魄。相似体验的无意识投射勾起了他隐秘的PTSD。他甚至忽略掉罗宾那讨人厌的眼神,像黑色幽默喜剧电影里的主角一样耸肩:“她还欠我一万块钱。”
“你和她是一伙的?”
天啊,这个罗宾的语气为什么这么欠揍?红头罩觉得自己应该和他打一场。但他无法克制自己去看那个狰狞的伤口,还有大片大片的血。
“离远点!这是我的财产!”打电话的男人一瘸一拐地走过来,透过碎掉的眼镜向两人投来厌恶又畏惧的眼神。电话那头又说了什么,他抿着嘴,极不情愿地开口:“我明白了。阁下,我非常遗憾,请您节哀。”
红头罩听见沃伦·韦迪克虚伪的悼念:“天国的孩子已回到父亲的膝下。感谢上帝通过赛拉赐予我们的一切。”
*
“我是朗姆酒精灵。”
周围一片寂静。
即使双手被绑在船舷上,赛拉依旧面带微笑,看着远方的海面上海鸟四处飞舞。在阳光的照耀下,她整个人都镀了层金边,似乎马上就要在背后生出洁白的双翅。站在她对面的男人冷笑:“你从朗姆酒箱子里钻出来,所以是朗姆酒精灵?”
“有什么问题?你又不信我是偷渡的。除了超自然生物,还有什么说法能解释我的突然出现?”
“你可能是个海妖。”边上一个圆脸的年轻水手警惕地给出了新说法,“我奶奶说的,海妖会变成亲人和爱人的样子蛊惑你。”他迅速看了一眼船长。
“差不多,海妖也是超自然生物。”赛拉心里有点后悔,她都没想到还有海妖这个身份。
“……你长得并不是很像她。”船长面色凝重,“我之前没看清——你认识卡洛琳·斯科特吗?”
赛拉的笑容凝固了。她眯起眼睛,背着太阳光观察眼前的船长。由于常年出海,他的皮肤呈现出古铜色,每一缕湿漉漉的金发都带着海风和盐粒的味道。从口音上推测,这人应该出生在英格兰东部……她被扔到了哪个年代?
“先生,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不能告诉它!”年轻水手激动地叫起来,“绝对不能告诉它!会被淹死的!”
船长一眼瞪过去,水手立刻安静了。他抽出腰间的长刀,抵在赛拉脚下:“首先,这个世界上没有超自然生物,你只是个人类。”
他盯着赛拉,露出凶残的微笑:“其次,爱德华·肯威永远不可能被淹死。”
“……”
“……肯威?”
“怎么?连你也听过肯威船长的威名?”年轻水手虚张声势地放大嗓门,却根本不敢看赛拉,害怕她突然现出原形变成三百米高的大章鱼。
好在赛拉没有变成大章鱼,她只是略显疑惑地歪着头:“现在是几几年?”
“16年。问这个干什么?”
“1916年?”
“……1716年。”爱德华·肯威心中已有决断:这个人的脑子有问题。
“1716年的肯威,很不错。”赛拉轻轻点头,若有所思:“你想给我看的就是这个。”
这个反应让她看上去更不正常了。船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有那个圆脸水手很小声地自言自语:“它在和它的同伴交流,绝对是这样。”
“小姑娘,你是从医院里跑出来的?”爱德华收起刀,弯下身子。他放慢语调,尽力让自己不那么凶神恶煞,以免刺激到患者脆弱的神经:“从法国来?等上了岸,我会把你安置好,下次别再偷跑到船上了。”
“这是封闭的记忆,来自16号实验体的磁盘。”珍妮冷漠的声音在赛拉的脑海中响起,“这段记忆绝不可能在现实世界中发生,因为海尔森·肯威的父亲实际生活在20世纪。可惜16号已死,我们恐怕无法知道这条错乱的时间线是因何而来。”
“以后都遇不到我这么好心肠的海盗了!”老肯威张开手,船员们适时鼓掌叫好。在众人交响乐般的叫好声中,赛拉也笑了起来:“其实挺有意思,平行世界嘛,我懂的。那么,我在这里扮演什么角色?”
珍妮停顿了一下:“你是外来者。这个世界是实时演算的代码,因此他们能对你的存在作出反应。请注意,赛拉,我说过这是封闭的记忆,代码也必须遵循客观因果。”
“所以我没有固定的角色。”赛拉伸直腿,小幅度地活动筋骨。
“那我还是想当朗姆酒精灵。”
她突然发力,一脚踹开爱德华,藏在衣袖里的袖剑割断了手腕上的绳子。船员们的喝彩戛然而止。他们拔出武器,却听到刚刚的圆脸水手撕心裂肺的警示:“小心!它绝不是好惹的!”大家挡在船长身前,不约而同地迟疑了。
“你竟然没有搜我的身——因为我是‘小姑娘’吗?”赛拉慢条斯理地揉揉手腕,“我看到了你的袖剑。肯威先生,或许你是一名刺客?”
赛拉那一脚踹得毫不留情,爱德华捂住胸膛,吐出一口气:“……你是刺客。”
“不。我是朗姆酒精灵——不是海妖。”赛拉转头冲着圆脸水手微笑,水手立刻闭上嘴打了个哆嗦。
珍妮的声音再一次响起,语速很快:“这个世界有一颗种子——字面意义上的种子。它代表一个底层代码,我找不到它,这是你的任务。”
“要怎么找?”赛拉快步冲上前,灵巧地躲过水手们劈过来的利刃,袖剑与爱德华的佩剑相撞。爱德华把两把佩剑交叉横在身前,面色不善:“你敢劫我的船?”
“跟着爱德华·肯威。他会带你找到种子。”说完这句话后,珍妮从赛拉的脑中消失了。
“船长,我只是一箱朗姆酒成精。”赛拉笑嘻嘻地加大力道:“你劫掠了我乘坐的商船,所以我在这艘船上祈求一个得以安放的位置,这是非常合理的请求。”
爱德华·肯威缓缓抬高武器,把赛拉的袖剑往上抵:“你除了疯子和骗子还有其他身份吗?”
“卡洛琳·斯科特是你的妻子,对不对?”
爱德华手抖了一下。
“爱德华,卡洛琳一直在英国等待着你。”赛拉的脸被光反射在冰冷的刀刃上,显得充满恶意:“我是替她过来找你的。你做海盗做得够久了。”
“……她派你一个女人来接我回去?”
赛拉被他话里明目张胆的歧视震惊到了。她用非人的力道下劈,像切黄油一样拨开海盗的长剑,将刀尖抵在他的喉结上:“她没有派我接你回去。她只是派我来打你一顿。”
爱德华笑了:“这还有点道理。”他扔下佩剑,一个下腰远离了赛拉,随后踩着船舷跳到高出,冲着赛拉伸出了自己的袖剑。
船员们自觉站到远处,目睹船长和自称朗姆酒精灵的海妖互殴。爱德华边打边问:“卡洛琳长什么样?”
“她是埃米特·斯科特的女儿,比你年长两岁。”
“我问她长什么样,不要答非所问。”爱德华伸出拳头,赛拉迅速躲了过去。
她根本不知道卡洛琳长什么样,连祖父爱德华·肯威长什么样也是才知道。但是海盗显然不依不饶。
赛拉抬手抵挡爱德华的另一拳:“……她有红色的头发,木棉花的颜色。”
肯威的动作变慢了。
“她不笑的时候很冷淡,笑起来却像是新雪上的阳光。眼睛很漂亮,漂亮得难以直视,”
“她是像刀一样美丽的女人。”
不知何时,两人的打斗结束了。爱德华·肯威站在他的船上,回想起英格兰那栋昏暗破旧的小木屋,卡洛琳躺在他身边,红发落在他的肩颈。
“她在等你。我想她还爱着你。”
把“爱”这个字说出口的时候,赛拉觉得有点不自在。她不太喜欢这种对着别人的感情信口开河的感觉。但是爱德华显然被击中了,他整个人垮了下来,无所适从地低下头:“我不能回去……不能这样回去。”
事已至此,赛拉只能继续演下去:“我是……卡洛琳的远房表妹。我叫赛拉,赛拉·斯科特。”
肯威抬头看着赛拉:“你和她是亲戚,所以我会认错你。”
那个总给自己加戏的圆脸水手又跳了出来:“那你为什么会从酒箱子里钻出来?”
“我和那些法国商人闹了点矛盾,这是个小意外。”
赛拉诚挚地纠正了自己人类的身份:“我很抱歉,我不是朗姆酒精灵——更不是海妖,不要那样看着我。”
“你见到了我,可以回去了。我送你去最近的港口。”
“先生,请允许我在你的船上逗留一会儿。”赛拉越说越觉得不自在,“呃,我可以看看你的生活,然后,嗯……讲给表姐听。她会非常开心的。”
爱德华沉默片刻,朝着船长室的方向走去:“你只能讲好的那部分。”
赛拉目送船长的背影,随后转头看向其他人。船员们迅速散开了,没一个人敢和赛拉对视,看来赛拉对海妖身份的否认还是没能说服他们。
但在爱情的蒙蔽下,爱德华·肯威似乎对赛拉深信不疑。
“……珍妮,你在吗?”
珍妮没有回应赛拉,赛拉仍然自顾自问道:“我不太懂,但是——如果他真的深爱她,为什么又弃她于不顾?”
过了很久,珍妮的声音悠悠地飘过来:“因为爱情比不过别的东西。”
*赛拉不知道卡洛琳长什么样,她描述的是两人的女儿珍妮的样子。
不必把上章珍妮的话太当真。赛拉很熊,但也没她说的那么熊,我会努力证明的(点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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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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