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在这里？”
“你怎么把头发剃了？”
赛拉后退一步，仔细观察周围的环境，同时向两位刺客点头致意，首先回答康纳的问题：“答案是：我也不知道。有个能操纵时间和空间的法师邀请我来意大利度假，作为回报我得照她的意思办事——至于头发，”赛拉转向亚诺，“我被雷劈了，头发烧光了。现在也不是很短吧？毕竟长得很快。” 她新生的头发呈现出泛黄的白色，柔软地贴在头皮上。这个新发型让她看上去毛茸茸的，多了点属于她这个年纪的青春活泼。
“……被雷劈？因为坏事做太多？”
“多里安，你好迷信，做坏事是不会有报应的。”
“宣称自己被巫师带过来的人没资格说我迷信！”
“你的脑袋现在很像负鼠。”
赛拉和亚诺立刻停止争执。尽管亚诺表现得很隐晦，赛拉还是捕捉到他的眼神在自己的头上飘忽了一瞬。康纳严肃地举起手，手势仿佛揪住了某个不存在的小动物的后脖颈：“灰白色的那种，肉不太好吃，但是手感很好。”
“……”
“是有点像。”多里安疯狂憋笑，“很可爱。”
“看来你们相处得很融洽。”负鼠露出和煦的微笑，“说老实话，我不在乎我的脑袋长什么样，之后的行为也并非出于报复，我只是觉得很有意思——等你们放松警惕的时候，我会用心设计两位的新发型的。”
多里安火速撤回笑容。他在几年前和赛拉·肯威相识，尽管不是交心的好友，但从不怀疑肯威折磨人的决心——如果她想把某个人的头发剃光，绝对说到做到。康纳察觉到危险，但仍然一脸疑惑：“真的很像负鼠，我没在嘲笑你。”
赛拉憋着口气，意味深长地看向康纳：“……你是这种性格的吗？”
“别说了，康纳。”多里安都看不下去了，沉痛地捂住嘴巴，“关注女孩子的头发确实很不礼貌——我们谈谈正事吧，好吗？”
“是啊。”赛拉惋惜地接话，“要是我们少点没意思的寒暄，尽快走进后面这个神秘洞穴的话，说不定就能避开接下来的冲突了。”
“什么冲突？”
亚诺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警惕地看向来时的洞口。在敏锐的听觉中，比呼吸声还微弱的脚步渐渐靠近。不速之客察觉到这里有人，但不显慌张，沉稳地走到三人的视线之内，头顶昏暗的油灯把他的脸照得格外阴森。
谢伊·寇马克，叛逃的刺客，目前的身份是满世界出差的圣殿骑士。或许是工作压力太大，他比之前看上去更阴郁了。
康纳看向赛拉：“你带过来的？”
“不。”赛拉轻轻歪着头，若有所思地看向身后的密室，“但我真的很好奇——下面有什么？你们两拨人都这么感兴趣？”
寇马克看着面前的三人，慢慢地拉动枪栓：“Well well，看看谁在这里……赛拉？”
赛拉开朗地打招呼，完全不在乎慢慢紧张起来的氛围：“你好，寇马克先生。想不到你也在这里……这也是命运的一环吗？”
亚诺·多里安一脸警惕：“他是谁？圣殿骑士？”
“来阻止你们的人。”寇马克冲赛拉摇头，“抱歉，你们不能进去。”
话音未落，多里安就亮出武器：“这里是刺客的圣地，不是你这种人说了算。”
“我会让你明白谁说了算的。”寇马克冷漠地举枪。但赛拉再一次打断了对峙：“寇马克先生，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谢伊冷漠地看向康纳：“阿基里斯让我来这里阻止你。你果然……如此莽撞。你真的明白你在寻找什么吗？”
“怎么？阿基里斯原谅你了？”康纳针锋相对，“他现在连兄弟会的叛徒都能原谅了？”
“和我比起来，你的所作所为更加不可饶恕。”寇马克的语气里还带上了一点恨铁不成钢，“如果你还希望信任你的导师和兄弟会，那就听我的，别进去！”
亚诺不明所以地看着两人：“那里面有什么？”
“阿基里斯最终来求助我，说明他还是承认了他的错误。”寇马克冷酷的面容浮上悲戚的色彩，“但是有的错是永远也无法弥补的。我不希望你们……步我的后尘。”
“嘿！有人听我说话吗？你能不能别这么神神叨叨的？”
“里斯本。”
旁观的赛拉突然出声。她若有所思地看着寇马克：“是那场地震，对不对？在那之后不久，你就改换了阵营，迅速投身到教团之中。”
“……”
“我一直在搜集与海尔森有关的信息——不要问我为什么。他身边的那群人里，我对你最感兴趣，寇马克先生。”赛拉缓缓走上前，把刺客们挡在身后，顺手把亚诺蠢蠢欲动的手摁了下去。
“你是从小被培养起来的刺客。导师阿基里斯与你关系亲厚，你曾经的朋友们因你的背叛对你恨之入骨——恰巧证明了你之前在兄弟会中的重要性。”
“这样的一位刺客，几乎可以称为兄弟会的死士，……他会经历怎样的变故，才会如此义无反顾地投向敌对数千年的阵营？”赛拉侧过头，注视着黑暗幽深的洞穴深处，“你奉命前往里斯本，在那里发现了同样的洞穴。你满心期待其中隐藏着刺客的遗产，却没想到带来了一场毫无征兆的地震。”
“……”
“……不可能。”亚诺难以置信地摇头，“兄弟会知道这样的结果吗？——或许他们也没有预料到……”他看向康纳，但对方面沉如水。
“十万人。”谢伊·寇马克说道，“他们都因我而死……也因为刺客的傲慢。”
“等一下！”亚诺跳出来，也暴露了自己近乎狂热的执着：“我说，地洞也不止里斯本和佛罗伦萨两处，是吧？我听说过，世界各地都有历代导师们留下的遗产，有很多已经被安全挖出来了——里斯本，那只是个意外。”
谢伊愤怒地压低声音：“的确是意外！你敢赌吗？用整个佛罗伦萨打赌？”
“你的想法和阿基里斯一样。”康纳对亚诺说，“‘一个意外’。他总是回避细节……现在我明白了。”
看见一直以来的队友突然改变立场，多里安把最后的希望放在了肯威身上。他求助性地望向赛拉，但赛拉好像和他完全不在同一个频道上，她突然捡起之前的话题：“当然，我也不是只调查你一个人。肯威的小团体众星捧月，每个人都很有意思。”她双手插进口袋，姿态悠闲，仿佛刚才揭露的真相只是一个无伤大雅的小插曲，
“最开始的那个——丘奇，也是第一个死的。他不够忠诚，但足够神秘；接着是汤玛斯·希基，康纳应该认识他，”赛拉转向康纳，“——你在针对海尔森的刺杀行动之前先杀了希基。杀得好。他负责干脏活，但他为自己干的坏事要比为老板干的多许多。”
赛拉停顿一下，皱着眉头努力思考：“然后是威廉·约翰逊。他是最可怕的那类资本家，一棵独立在外的树，但地下的根茎永远和圣殿骑士缠在一起。最后，特别的查尔斯·李，最早追随海尔森·肯威的人。他在政界的影响力已经难以估计。只要有他在，美洲圣殿骑士的地位就会比白宫的地下堡垒还坚固——我都有点奇怪了，他怎么还没篡海尔森的位？”
“你到底想说什么？”多里安一脸迷惑，“想要打倒圣殿骑士，就得先弄死这几个人？——这和我们现在的矛盾有什么关系？”
赛拉投去鼓励的微笑，忽略了他的质疑：“理论上来说，的确是这样——恭喜你，多里安先生，你已经找到了一条成功的道路，但你不是第一个找到的。猜猜在你之前有多少人发现，又有多少人死在这条路上？”她置身事外的态度让人倍感不爽，“刺客与圣殿骑士之间的血仇，不是被莫名其妙地灌输给下一代的——是由一条条人命切切实实地堆起来的。”
谢伊·寇马克不耐烦地摇头，表示结束这场对话：“抱歉，赛拉。我的时间很宝贵。”
“总而言之！”赛拉抬高声线，在寇马克行动之前快速说道：“海尔森·肯威身边的大多数人或许都有点价值，但并不是那么不可或缺——他们都有自己的小算盘。既然如此，凭什么你——一位忠诚的、任劳任怨的、目标坚定的圣殿骑士，还是没能获得这个亲信的头衔呢？”
赛拉注意到谢伊·寇马克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这一发现让她缓缓地眯起眼睛，仿佛盘踞已久毒蛇终于咬住猎物：“先生，我注意到你一直在出差，满世界乱跑——我有一位忠实的助理，我信任她、依赖她，所以我决不会轻易让她离开纽约……她最好永远待在我看得见的地方。”
“……”
亚诺突然拽住康纳的手腕，用不容置疑的力道拉着他远离正在对峙的两个人。面对康纳疑惑的视线，法国人把一根手指竖在唇边，幅度很小地摇头。
保持安静。
“别忘了，数千年的血仇——谢伊，即使你问心无愧，但信任的鸿沟是很难跨越的……尤其是对海尔森·肯威这种人。”
“我不在乎是否被信任。”谢伊长出一口气，近乎傲慢地仰起头，“我的命运操之在我。*我只要做正确的事就好。”
赛拉并不怀疑他的态度，至少表面上不怀疑。她把右手从口袋里伸出来，手里是一个鼠标大小的遥控器：“你看新闻了吗？纽约遭到了恐怖袭击。”
“……连环爆炸。”
“是啊。我猜猜，到中央公园那边就停止了？这是不是和几个月前发生在佛罗伦萨的爆炸很像？”
“……你为什么又换了个话题？”
“我没有换话题，先生。从头到尾我就一直在说一件事，”赛拉把遥控器在谢伊面前晃来晃去，“我在说和圣殿骑士密切相关的事——就比如这个遥控器，按下上面这个红色的按钮，藏在阿布斯泰格大楼地下大概十吨重的炸药就会一起爆炸。只要海尔森靠近那里，就一定逃不掉——这才是连环爆炸的终点。”
赛拉走近谢伊，两人的鼻尖挨得很近，这更方便赛拉传递仿佛恐吓的话语：“这是刺杀呀，寇马克先生。只不过更加丧心病狂一点——猜猜为他陪葬的人会不会超过十万？”
寇马克看上去丝毫不动摇：“你是从哪里得到这个的？”
“一个不幸的棋子手里。”赛拉把遥控器抵在寇马克心脏的位置，仿佛要把这个机械装置嵌进他的胸膛。赛拉把声音压到最低，让那边的两个刺客难以听清：“真是好险……局势差一点就改变了。现在，劫后余生的我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这个完好的遥控器，私人铸造、风格鲜明、还有佛罗伦萨的前例——会不会藏着制造者的蛛丝马迹？假如——就比如说你吧，寇马克先生——假如你获得了这个遥控器，并通过它找到了那个幕后黑手，阻止了接下来的行动……如果真有这样的事，你拯救的可不仅是老团长肯威，更是教团千百年的基业，以及数以万计的纽约市民——只是个假设。”
“到了那个时候，信任就不是那么重要了——你的成绩已经证明了一切。”
谢伊·寇马克有力的心跳透过胸口的遥控器传到赛拉指尖。直到现在，他依然冷静而克制：“你在诱导我参与教团的内部斗争……因为海尔森一个人给不了你更多了。”
赛拉非常喜欢和聪明又坦诚的人说话，于是她的笑容变得真诚了一点：“或许你很反感这些。你的心思放在人类的出路啊、伟大的事业啊这些有意义的事情上。勾心斗角、抢夺资源……都是浪费生命。但是身在其中，你真的有选择吗？在哪里都一样，寇马克先生，你应该深有体会——不管是兄弟会还是教团：权力就像黄金，怎么也不会嫌多的。”
她凑近圣殿骑士的耳边：“你的命运操之在你。现在正是抓住机会的时候——谢伊，你甚至不用付出什么，只需要满足我们这几个年轻人小小的好奇心罢了。你不敢进去，但是总有一天还会有人找到这里——比我们更鲁莽更疯狂的人。”
寇马克看着赛拉的眼睛。他的回应是轻轻捏住遥控器，把它放进贴身的口袋里。
赛拉愉悦地确认道：“交易达成了？”
寇马克瞥了眼角落里的两个刺客，表情生硬：“不要碰任何东西。”
赛拉做出邀请的动作：“请带路。”
尽管两人都心知肚明：交易不止于此。
*
寇马克一马当先走进地洞。赛拉紧随其后，路过康纳和亚诺身边时，她夸张地行了一个几百年前流行的宫廷屈膝礼，这个动作再配合她挤眉弄眼的表情传达出来的意思大概是：“还得是我吧！”
“……她是怎么做到的？”
亚诺有点惊讶地看着康纳：“你认识她多久了？”
“大概半年。怎么了？”
“……那你还问她是怎么做到的？她没对你做过吗？比如蛊惑你去刺杀自己的导师什么的？”
康纳像看傻瓜一样看亚诺：“我为什么要刺杀导师？”
“……”亚诺皱眉沉思，“或许这也是对付她的一种方法？”
*鳕鱼名言：I make my own luck.我命由我不由天！（不是）
感谢下面这位宝在40章的捉虫！我痴呆症大爆发记错编号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9章 04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