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用完早餐之后便都在书院门口等着谢道韫的到来。

马文才站在祝英宁旁边，时不时偷偷低头看一眼祝英宁，只觉得阿宁真是长得好看，虽然不施脂粉，但是比起那些姑娘们更加好看得多。

祝英宁早就发现马文才在偷看自己，几次之后实在是忍不住了，压低声音，“文才兄，你为什么老是看我？”

马文才收回目光，只是一笑，丝毫没有没发现了的尴尬，“有吗？”

当然有！祝英宁也不理他，微微侧身不去看他，这人也不知怎么回事，神神叨叨的。

马文才见祝英宁不理他，有些失落，转而问道，“不知英轩对谢道韫此人如何评价？”

祝英宁一下子来了兴趣，转回了身子，“我自然是极为敬仰她的。”

马文才微微挑眉，“可是自古男尊女卑，这谢道韫何德何能坐于台上为我们一众男子的夫子？”

“迂腐！”祝英宁眼神扫过马文才，心中满是失望，虽然她知道如今社会下女子地位不如男子，但是却没有想到马文才也是这般想的，一时间很是失落。“我素来以为你不是一般士族子弟，却不知你也如世人一般，用三从四德束缚女子，真让我失望。”说完甩过袖子，转身离开。

马文才愕然，祝英宁刚才的眼神直直射入了马文才的心，他蓦然无言。

回忆起自己母亲，马文才不由觉得自己的想法错的一塌糊涂，若不是那所谓的三从四德，娘岂会落得如此下场？他由心底产生一种懊悔，刚才那番话可会伤了阿宁的心？

就在这样浑浑噩噩的想法中，马文才匆匆迎接了远道而来的谢道韫，待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坐在讲堂里了，只是往日与他同坐的祝英宁却换了位置，和荀巨伯坐在了一块。

马文才看了眼前面坐着的祝英台，又看了眼坐在自己旁边的王蓝田，感觉似乎听见自己咬牙切齿的声音。

王蓝田自从在山脚下被马文才差点一箭射中之后，他一直都很是害怕马文才，若不是祝英宁逼着他，他才不愿意坐在这里呢。身子往旁边靠了靠，尽量离马文才远一些。

马文才冷眼看着王蓝田的小动作，心中暗暗骂了声废物，然后掀袍跪坐下来。

谢道韫今日第一节课准备的是棋艺，从下棋中可看出一人的性格，她便想借此了解这些学生的品性。

“可有人先挑战本席？”谢道韫是个极为美丽的女子，温婉而又坚韧，浑身都透着诗书的气息，让人见之忘俗。

祝英台举手。

谢道韫望了眼这个坐在自己弟弟旁边的学子，见他长得极为清秀，倒像是个小姑娘似的，顿时一愣，又见这人站起身来，更显身子娇小，不禁心中疑惑，下意识朝着自己弟弟谢钧望了过去，却被对方回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谢道韫心中疑惑更加，面上却是在微笑，“请。”

祝英台落座于谢道韫对面，“学生祝英台，愿向先生请教。”

祝英台？谢道韫在记忆中细细搜索，上虞祝家乃是富可敌国的士族，据她所知，这祝家有八个公子，以及一对双生的小姐，只是瞧这少年的样子，年纪都不该与那八个公子对上。

祝英台执黑子落于棋盘之中，心中很是谨慎，她同阿宁均是敬佩这位谢先生多年了，如今能得她教导，实乃三生有幸，更加肯定自己女扮男装出来求学是对的选择。

谢道韫也下了一子，继而思考：若是她没有记错，她曾在王家见过一面祝家八公子，那人当已及冠，而这少年显然不符，那他又是何人？祝家这一代仅嫡系可冠以英字，这祝英台显然是个嫡系，这般看来也只有那两个小姐年纪对的上了，可性别又是不对……

一个念头闪过，谢道韫落子的手忍不住一抖，索性未曾落错地方。

惊疑的眼神落在谢钧身上，谢钧自然明白自家长姐如此聪慧之人，定然能立马猜出祝英台的身份，歪坐的身子微微斜靠，嘴角扬起，点头算是回答了。

谢道韫迅速收回自己的目光，见众人注意力都集中在棋盘之上，便放了下心，忍不住再抬头打量眼前的少年，心想，若是换回女装，定然绝世吧。暗暗骂了骂：阿钧这个臭小子！

几个来回之后，谢道韫很快赢了祝英台，“你的棋艺很是不错。”

祝英台虽然输了，但也高兴得很，又得了谢道韫的夸奖，“谢先生夸奖，但是学生棋艺并不佳，学生的弟弟祝英轩更甚学生一筹。”

“哦？”谢道韫心下暗笑，看来她猜的没错，若是没有这个弟弟的存在，她不过只有三成把握，如今多了个弟弟，谢道韫有十成把握猜祝英台是那个九小姐了，她可从来不信世间有这么巧合的事情的，看来这个祝英轩便是那传说中自小体弱的十小姐了，这祝家人可真是胆大，两个自小娇养大的小姐也敢放出来女扮男装读书。

谢道韫向来不服这个男尊女卑的社会，如今见着两个‘志同道合’的，自然心中平白就添了几分喜爱。顺着祝英台的目光，她也就瞧见了那个十小姐祝英轩了。

那可比起祝英台更加瘦弱了，不过举手投足间又多了几分潇洒，“你可愿与本席切磋一二？”

祝英宁心中欢喜，正要说话，就被人给打断了，“谢先生，咱们上了课为什么你只和这祝家的兄弟俩下棋？难不成是因为他们长得好看些吗？”说话的人是王蓝田。

此话一出，全堂哄笑，马文才狠狠踹了脚，居然敢这般轻薄阿宁，该死。

“哎哟！”王蓝田被踹出了位置，却不在意，“谢先生，你一介女子凭什么坐在讲堂之上，让我等男儿对你跪拜？《女戒》你可读了？三从四德你可知道？哈哈哈，一个女人不好好在家相夫教子，偏要在外面抛头露面，也难怪嫁不出去了。”

此话一出整个讲堂都安静了，有些有同样想法的学子小声附和着，祝英台同祝英宁自然是生气的，倒是谢道韫反而冷静得很，这种场面她见的多了，也听得多了，她根本不在意。

马文才只觉得王蓝田的话刺耳得很，原来自己那番话居然这般愚昧，又怕这话伤到了阿宁的心，立马站起身来，“王蓝田，所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谢先生博学多知，自然该尊于上。”目光却一直看着前面的祝英宁。

谢道韫多看了马文才一眼，只觉得这个学子虽然面容带着厉气，倒也不失为一个难得的人才。

祝英宁回头看了眼马文才，正正好与他视线相对，气息一乱，猛地回头，这人干嘛看着她，吓了她一跳。

紧接着，王蓝田便撺掇着一众学子离开了讲堂，说是不与女子同堂读书。

一时间，讲堂里只余几人，谢道韫看了眼留下的人，又见角落里一个国字脸极为正气的学子，心中却也不遗憾，“只要有人听，我便继续讲。”

王蓝田想要让学子们都拒上谢道韫的课，却没想到没有一人同意，便是往日的狗腿跟班秦京生也不愿了，他才知道是马文才捣的鬼。

“马文才，我没想到你居然愿意与区区一个女子同处一室，坐于其下，听其讲课。”王蓝田故意把马文才说的很是不堪，希望激怒他。

马文才向来不把王蓝田放在眼里，轻蔑一笑，“王蓝田，别怪我不提醒你，你最好给我安安分分去上课，不然后果你知道的。”他微微弯手，似乎要把背上的弓箭给取下来。

王蓝田一下子想起了让他差点吓破胆子的一箭，脸一下子白了，立马服了软，“好的，好的，我知道了。”说着屁滚尿流地跑了。

马文才擦了擦刚才被王蓝田衣角碰到的手，“垃圾。”

转身准备回房。

房间里---------------------

祝英宁小心翼翼地打开藏在衣柜底下的盒子，从里面取出一个东西，放在手中。

那是当年她与马文才告别时马文才送与她的生辰礼物，她很是珍惜，虽然这玉簪子极为粗制，也不是女儿家的式样，但是她还是很喜欢，因为这是马文才亲手做的，而且，这么多年，她也只收到这一个礼物。

她想到方才课堂上马文才的话，又想起之前山门口他贬低女子的话，一时间心中满是矛盾。他究竟在想什么呢？

“咚！”的一声，门被打开了。

祝英宁吓了一跳，匆忙间要把玉簪子给收起来，却因为过于急乱，手下一滑，簪子从手中落下。

玉质碰上地面的声音，祝英宁只有眼睁睁看着簪子落在地上，摔成两半，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的心也好似摔在了地方，和那块玉一样，成了两半。

马文才也听见了那道声音，大步走过来，然后就一眼看见地上那熟悉的碎玉。

他记得，那年他花了半个月的时间才选了块玉，将玉一点点雕成了翠竹的样子，他极为喜欢竹子，因为阿宁喜欢，而且，他就是在竹林间遇见了阿宁。

他一直记得那个簪子的样子，因为那是他送给阿宁的第一个礼物。

祝英宁吓死了，她自然知道马文才一定能一眼认出那个簪子，自觉完蛋，脑子迅速转着，想着主意。

“阿宁。”

还没等祝英宁想到法子，马文才就率先开口了，他蹲下身将那两块碎玉拾了起来，小心捧在手里。

“不是，我……不，我不是……”祝英宁赶紧否认。

“我知道是你。”

马文才用力握紧了簪子，瞬间抱紧了眼前忙于否认的小姑娘。

祝英宁闭嘴了。

这一章的确写得多了，不过也快结束了，有小可爱呼吁要阿宁掉马甲，所以应大家的呼唤，阿宁终于掉马甲啦。这马甲一掉，这一章就要完了，应该不会有多少章了

ps:小小改了一下文案，不影响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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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祝家十妹（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