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说，在别人正感动得难以自拔的时候突然打断，都是一种很不会看气氛，很扫兴，且十分缺德的行为。

工藤新一懂。

但工藤新一有不得不缺德的理由。

他挂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再次致歉，然后摸索衣兜，面对着鸦掏出了一张方方正正的卡片。

金属质地，塑封外壳，贴着青年的证件照，卡面上格外醒目的“勘察许可”几个大字，圆形公章外围是鲜红的花体的【Scepter.4】。

低调但不完全低调，这堪称闷骚的风格太有辨识度，理一眼就辨认出来：“这不是老跟明原他们打架的那个，青之王的氏族来着……”

青之王，石板选择的第四王权者，“秩序”与“制御”的象征，跟赤王天生相性不合。

双方氏族也紧随首领，三天两头爆发冲突，平均每天打架0.75场。

跟浸淫极|道的赤王氏族不同，青王率氏族接受政府委托，专门成立了一个管理和镇压异能者的治安机关，换句话说，全员公务员。

他们跟普通公务员的区别大概就在于……必要时刻，哪怕连政府首脑都要受这个部门的调度。

“东京法务局户籍科第四分室，”鸦自然接口，还认出了这个证件，“Scepter.4颁发的侦探许可证，你是侦探？”

侦探许可证，近几年在“为什么侦探就能随便进出案件现场”的争议中出现的全新证件。

主要是给经过相关部门考核并认可之后的非官方公务人员或公务人员候补的知名侦探们行便利，让他们能在特殊情况时拥有和警方同样的权力。

至少别动不动就被以“妨碍公务”的罪名抓进局子里……

“没错！我叫工藤新一，是个侦探，”拿着官方证明的青年侦探底气特别足，“目前正在调查一件孩童走失案。”

鸦不为所动：“如果只是普通的走失，查监控的速度比询问路人要快得多。”

未来社会的监控摄像头比路人的眼睛要好用很多。

“但那孩子身上装备了能够屏蔽摄像的仪器，交管局的监控画面里只能留下路人跟她互动的动作，”工藤新一无奈地伸手点了点自己的终端，“就是这样。”

终端上面悬浮着一些缩小的画面投影，工藤把最后一张点击放大，穿着便装的面具青年的让路动作被圈出来循环播放。

卡点又鬼畜。

“噗。”

理没忍住笑出了声，立刻转开脸装作无事发生。

鸦：“……”

鸦语气低沉：“看不见说明她不想被你们找到。人|妖殊途，缘分中断是常见的事，不要找了。”

工藤新一：“？”

“不，那个，呃，”他谨慎地打出一串问号，“我好像没听清，您能再说一遍吗？”

“人|妖殊途，不用找了。”

“……”

……

大家好，我叫工藤新一，是个（有证的）侦探。

今天本来是很普通的一天，普通的参加宴会，普通的发现主人家孩子失踪，普通的查案，普通的确定犯罪嫌疑人，普通的看着嫌疑人痛述作案动机……

“我就是不甘心啊！母亲去世才多久，老头子就有一个十岁大的女儿！他背叛了妈妈和我们，难道不应该受到惩罚吗？！”

哦对，还要普通的开导嫌疑人的心结。

“你所谓的惩罚，就是绑架一个才十岁的女孩吗？她说不定什么都不知道，管家也说了，安业子很亲近你，你们关系很好吧？”

安业子就是那个失踪的小孩子，从照片上看，是个喜欢穿着白色连衣裙的漂亮女孩。

“……没有绑架，”提到名义上的妹妹，刚才还在发泄情绪的女人反而冷静下来，一擦眼泪，站得笔直，“我的报复是让老头子的作为公开，安业子只是被保镖带着出去玩一天，今天晚上就会回来……”

“她确实什么都不知道，这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这位佐仓家的大小姐恨恨地抬手，指着她爸爸的鼻子咬牙切齿，“这不是更恶心了吗？！这家伙说不定还骗了无辜的女人啊！现在还把对方的女儿抢走了！”

“败类！人渣！渣男！”

“……”

怎么说呢，除了那位差点被气得当场打救护车的佐仓先生脸色铁青，就连来现场的目暮警官都觉得这样皆大欢喜的结局也不错，至少比凶杀案要好很多……

然后大小姐就接到了保镖的电话：

“万分抱歉！大小姐！安业子小姐她……在我们眼前消失了！”

公放的通话里，那边的人声音慌乱至极，宛如青天白日众目睽睽之下活见鬼。

普普通通平平无奇的孩童走失案，就从这里开始拐向了奇怪的方向。

遇见那对奇奇怪怪的兄弟，也成了我人生的转折点。

……

“现场照片。”

“目击者的发言。”

“还有遗落的物品？”

落地窗，轻音乐，制冷机。

冷饮店里工藤新一坐立不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意气风发名侦探变成一个无情的线索提供机器的……

但对面的兄弟提议请客要线索都做得太自然了，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等回过神来就已经坐在店里了。

手边还放着一杯芭菲，加料很足，隔壁座的小孩都馋哭了。

“那个……”他迟疑地说，“我还是想不通，你们是怎么确定这不是超能力者，或者高科技作案的？现在的科技水平完全能达到，你们为什么一眼就认定安业子是妖怪？”

鸦正专注地端详着终端机投映出来的图片，那里面是工藤新一收集的所有与案件有关的线索；八百理则随意很多，正一手托腮看着窗外，连之前心心念念的冰激凌都不上心。

闻言理转头回来，好笑地看着坐在对面的名侦探：“你就不怀疑，我们是中二病吗？”

“不排除这个可能性，如果是接触过S.4之前的我，会觉得妖怪是无稽之谈吧。但连都市传说都能成真，一块石板都能选王，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唔，”理歪歪头，“听起来你已经有想法了。”

“排除所有不可能的,剩下的那个即使再不可思议,那也是事实。①”工藤新一面色沉着，“妖怪是真实存在的，只是一直隐藏着，不为人所知。”

这话说得也没错，理点点头。

“你们应该也是妖怪，或者是了解妖怪内情的人，”工藤新一继续分析，“不然也不能一眼就看出安业子的身份。”

“不过你们没有试图消灭她，这说明安业子是无害的妖怪，或者，你们也是妖怪，再或者，你们根本就不在意人类会不会受到妖怪的伤害。”

“说不定这三个都是对的？”理用天真无害的表情开了个细思极恐的玩笑，“又或者，我们跟安业子都是坏的呢？”

“……”青年侦探沉默了一会儿，很冷静地说，“我第一次接触这方面，知识储备不足，不过我觉得你们不是坏人……这是侦探的直觉。”

鸦淡淡道：“你表现得可不像是第一次。”

“其实当时被通知去青之王的部门考证的时候我还以为对面是来诈骗的，还报了警呢，”侦探讪笑，“严格来说，那才是第一次吧。”

鸦：“……”

八百理：“……”

很好，很有法律意识。

鸦终于看完那一堆图片了，把特意挑出来的几张拖到理面前，示意他看看。后者愣了一下，立刻意识到这里面有需要自己看的东西。

“还有我们委员长解决不了的麻烦吗？”他拖长声音叽叽歪歪，换成别人这样拿腔拿调，难免会有小人得志之态，但他相貌气质都在线，就只显得可爱，“那我来看看吧。”

说着他眼神往画面上一扫。第一眼他的表情还有些散漫，但下一刻就眼睛一眯，下意识坐直，加快了划页的动作。

“这是……！”

‘怎么这个反应，’工藤新一被吓了一跳，‘难道有被遗漏的线索吗？’

他终端里的照片，当然自己也能看。他一手撑着桌面俯身，凑近理的位置，一眼就看到最前面的是安业子跟她姐姐拍的那张。

明艳大方的大小姐跟穿着白裙子面无表情的小女孩手牵手站在花园里，因为身高的差距，安业子的手稍微抬起一点，露出了长袖下的饰品。

这是查案的时候管家给他的，是姐妹俩关系不错的证明。

“？”

很普通的照片啊。

但这话没能说出来。

因为八百理已经翻完了最后一张安业子的单人照，可能是被拍照的人强行要求拍的，一直没有表情的小女孩双手比“V”，眯起的眼睛神似死鱼眼，生无可恋的样子显得滑稽又可爱。

两只衣袖都滑下来了，露出了纤细的手腕，和腕子上带着细细链条的手坏。

理的表情并不阴沉，甚至还露出一个微笑，只是笑得太生硬，连工藤新一都能看出他现在正处于某种……极端愤怒的情绪中。

一个看外表才上国中的孩子露出这种表情，无论怎么看都是一件很奇怪的事，但此时此刻，却奇异的并不违和。工藤新一说不上来这种感觉，只是恍然想起，传说中的妖怪，并不能以外貌来判定年龄啊。

“抑制器，”八百理说，“上一版本的失败作，因为不能判定暗堕与否，所以很快被淘汰、收进研发部仓库吃灰的作品。”

“报告给S.4吧，大侦探，”他冷冷地、带着某种尖锐的讥诮，“有这种东西在，这事可不是小孩子玩过头不想回家那么简单……佐仓家的那位先生，很有可能涉嫌非法捕捉、交易、拘禁妖怪，你猜这事被妖怪知道了会怎么样？”

他气势太足，工藤新一下意识重复：“会怎么样？”

“人类社会的法律不足以打动妖怪，”鸦淡淡道，“情感和力量或许可以，只看你们怎么选择。”

“……”

青年侦探表情空白了一会儿，他有点不理解事情是怎么转进如风，发展到这个地步的。听起来人类和妖怪一不小心就要开战了，但他根本就没听懂前因后果啊！

什么“抑制器”，什么“失败品”，什么“非法交易”，是妖口贩卖吗？是这个意思吗？是在说安业子其实是被佐仓先生买去的，然后一直关在家里？

这么说也能说得通，毕竟在今天之前，外人根本就不知道佐仓家还有一个十岁的小女儿，而且连佐仓大小姐都不知道安业子的妈妈是谁……

因为她其实是被买来的妖怪？

“……安业子的种族，”他艰难地找到一点头绪，“佐仓先生那么着急，不是因为自己女儿丢了，而是另一种重要的东西……”

佐仓，安业子……他真傻，提示不是从一开始就出现了吗？

“是座敷童子吗？”

传说中会带来好运和钱财的、常以孩童面貌出现的妖怪。

没有回应，但他知道，自己猜对了。

但是……

“等一下，我还有一个问题，”工藤新一没法无视那么明显的异常，“那个抑制器……还有研发部，是哪里的？你为什么能一眼就认出这个东西，还了解得那么详细？你们跟这件事，究竟有什么关系？”

“……”

【为什么，能一眼就认出这个东西，还了解得这么详细，吗？】

理心中发笑，他是真的觉得好笑，尤其是在想起曾经被抑制器带走的一期一振和死在枢缉队关押室的草壁绫之后。

“因为这一版失败作，就是我做出来的啊。”

他轻快地说，带着同样轻快的笑：“老师布置的手工作业，可以这么说。”

因为最早的抑制器……

就是他老师发明来吓唬不听话的学生的啊。

全文大修49/83

感谢月芝心忆雪小天使的营养液~

①柯南台词，原句来源福尔摩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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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违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