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机会球

本来是三个人很快能吃完的份,一个人生活时还是不由自主地买了同样的份量,搬回东京后,我买的水果和菜总是吃不了、剩下的就坏掉了。黄金周的仙台,天空蓝莹莹的,五月的温度还算宜人。

妈妈在离婚后搬到了和外婆家住得很近的地方,她新交往的叔叔是建筑公司的职员,有一个比我只小一岁的儿子,也在青叶城西读书。

转过街角的书店,购入了新一册的别册玛格丽特,对面的面包店是及川学长最喜欢的那家。刚踏出书店的门,阳光微微刺眼地晃着我的面颊,我抬起手挡住额头。妈妈把衣服洗了,现在我唯一能穿的只有从东京带来的鸣送给我的养乐多燕子周边T恤、和妈妈买小的裤子。

这副打扮,绝对不想遇到认识的人。我在门口刚刚站定,就看到一个格外熟悉的身影边低头整理着面包店的包装袋、边从对面的面包店走来。打理过的巧克力色鬈发、白皙精致的下巴尖,高个子和修长的四肢、即使只穿着普通的白T和运动裤,也让人觉得有型得不行。

我大骇,头慌乱地转了一圈、还没来得及拔腿就跑,就被那双眼睛锁定住了。

他的表情僵硬了一瞬间、又马上露出一张、完美到无懈可击的、社交专用笑脸,好像在和T恤上燕九郎蠢蠢的大头一同嘲笑着我。我绝望地把刚买的新书举到胸前,别册玛格丽特封面上黑沼爽子的笑脸透过书店透白的袋子看着我,可及川学长那张俊秀白皙的池面脸还是避无可避地在仙台的街道上越逼越近。

“呀,奈绪酱——”说他是世界上最恶劣的人也说不定,温热的指尖轻轻地把我举着漫画的手腕按下去,“回去又要抱着漫画kiakia地叫了吗?”二传手保养得宜的手指,覆着薄茧,和投球、挥棒积攒的老茧触感不同。

学长的小臂还是同中学时一样、落着斑驳的淤青、像是玉白的瓷器烧出的釉裂。

就算已经一年半没有见面,看见他也是阵阵心虚,分手时、在河岸边和及川学长大吵一架,跑走时还狠狠地推了他一把、然后大叫一声“我再也不要和体育社团的男生交往了!”,即使我的力气对他并没造成什么作用力。之后、从北川第一毕业、和爸爸搬回东京,结果、还是和体育社团的男生、交往了。完全、毫无疑问地是处于交往状态中。

“及川学长不也还是老样子吗。”我皱着眉毛、把学长的手拂下去,左手上被体温浸热的手链、中间太阳的挂件戴得翻了面,蹭过他的皮肤。

他俊秀的眉头拧起来,又、绝对是在假装不在意地展开:“完全被打上了别人的印记嘛,结果、又变成家猫了?”

我干脆忽视掉他的恶言恶语:“什么啊,明明我新年的时候遇到了岩泉学长吧,岩泉学长一定和你说过的吧。”

“啊,小岩倒是说过,和现在的男友lovelove的呢,奈、绪、美——”

一个字、一个字地叫我的名字,叫得我心慢慢地缩起来,这个语气是最危险的那一档,好死不死地、手机铃声洪亮地响起来,更倒霉的、是鸣的专属铃声。

“不过、明明是后辈,但是都不愿意主动跟学长打招呼吗?”又开始摆前辈架子,恶劣、轻浮、任性,手机在我手里、如烫手山芋般弹了几圈,我焦头烂额地试图在背后偷偷挂掉,手指胡乱地在屏幕上划了几下。不屈不挠地唱着的《左投手》、终于停下了,刚要松了口气,鸣的声音就像我随身携带的外置音响一样轻快地播放起来:“奈绪美、你在干什么、怎么这么久才接我的电话啊!”甚至是免提啊。

他正处于黄金周远征期间,估计刚打完一场比赛,情绪高涨,那边还传来嘈杂的人声和钉鞋清脆的声音。我心如死灰地举起手机凑到耳边,明明是晴朗、宜人的五月天,我的背后却几乎起了一片冷汗。

“鸣,我等会儿再打给你哦。”我强装镇定地说道,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在不安地颤抖。反正横竖都是死,先让我把眼前的这个人应付过去好了——这两个人,麻烦程度该说谁更胜一筹,还是根本不相上下呢?

事情、料想也是,根本不会按照我理想的状态轻松顺利地解决,无论是电话里的人、还是身旁这个人,没有人会善罢甘休。鸣的声音一下子变大了、发起小脾气时像嘎吱嘎吱的橡皮鸭:“诶?为什么?为什么要挂我的电话?奈绪美在心虚什么——”

“啊咧咧?奈绪酱是故意的吗?想借别的男人把好——久——不见的亲——爱——的前辈赶走吗?”

“喂喂喂奈绪美——为什么那边会有别的男人的声音啊?难道奈绪美想抛弃我了吗?奈绪美——你、你这个花心大萝卜!!!”

我气喘吁吁地打开家门,妈妈还在厨房里切橙子,看到狼狈的我不由得疑惑:“你这孩子、去买漫画也用得着出这么多汗吗?”

“啊——”不熟悉的、清亮的男生的声音。

“这是国见叔叔的儿子哦,今天晚上大家要一起出去吃饭呢。”妈妈笑眯眯地把新切的橙子端出来,白瓷盘铺上漂亮的橙色的三角形、流着凉凉的汁水,像是妈妈脸上新鲜的、饱满蓬勃的幸福。

我低头是黑沼爽子和燕九郎,那只肥鸟在我的T恤上、绝对是在嘲笑我,我现在看起来像养乐多燕子的狂热球迷。就这样和不熟悉的中学后辈、详细的限定关系是、前男友的中学排球部后辈,国见英,在自己家沙发上相遇。

还不如刚才和及川学长同归于尽好了。我慢吞吞地踩掉鞋子、脚心碰到凉凉的木制地板,才磨磨蹭蹭地挨上布艺沙发的边:“国见君、今天不训练吗?”

“上午打完比赛就回来了。”虽然没什么干劲的语调,但完美使用的敬语,“我才是,在这里见到明石学姐很意外。”原来是这样,所以才会在家附近遇见及川学长。

这家伙,比我还放松啊,明明是在我家。玻璃杯里葡萄味的气泡水、升起的碳酸不断碰撞着杯壁,国见英的眼睛凉冰冰、像两掬冰水,脸上就写着,既懒散、又聪明。

我坐立难安地打开电视,仙台地方新闻、刚好播到仙台体育馆前及川学长微笑着转过身来的画面,啪地换台、转到春季东京都大赛的回放,我干脆关掉电视、强颜欢笑地问国见:“怎么没看见国见叔叔?”

“说是公司还有事情。”他拨弄了下刘海,把脸埋在运动服拉高的领子里、感觉下一秒就要坐着睡着了。

其实长久存在的被抛弃的感觉,并不是错觉。世界已经被鲜明地分割成两部分,一部分是新生的、嫩生生地发出新鲜的颜色,另一部分是我。碳酸有轻微的腐蚀性,爆裂的气泡在我口腔里吹出一张乐谱。妈妈看起来,是那样幸福,我不禁怀疑,我是不是也是被她丢掉的琐碎的不幸的一部分。

出门前妈妈叫我去换衣服,我在小房间的床头找到一条崭新的连衣裙,鲜嫩的浅苹果绿色、雪纺折成精致的褶皱,是一直想要的、有点贵的牌子。裹着装满干茉莉的香包、裙摆薰过我的手指、蹭上擦伤一样的香气。我把她轻轻展开、在我身前小心翼翼地比划了一下,全身镜里照出我红扑扑的、有点高兴、又有点难过的纠结的脸。

柔腻的雪纺轻轻地把我的身体托起来。好漂亮,我把头发扎起来,又散下来、忙用梳子梳顺。这一间小小的、高中女孩的房间,花瓶里有从妈妈收到的花束里分出的几只芍药、淡粉色、微微透白的花瓣,像捏起来的雪纺纱。我半遮半掩地推开房门,妈妈像一只喜鹊一样轻盈地飞来,笑盈盈地给我串上一条流溢着光华的珍珠项链,触碰到我的皮肤时、贴上微冷的触感。

“奈绪好漂亮呀。”她的手指柔柔地略过我的后颈,“这是国见叔叔给奈绪美的见面礼哦。”

国见背上运动包走过妈妈背后,到玄关处穿鞋,妈妈看起来已经和他很熟稔、歪过头问他:“英君也这样觉得吧?”

他调整了一下运动包的肩带,挂过青叶城西的浅青色,意外地回应了:“嗯,很漂亮。”

夜晚的风吹起来,把我红扑扑的脸吹凉了,月亮像生日蛋糕的蜡烛亮起来的烛火。国见叔叔去开车,留着我和国见英在楼下等着两个大人。

“明石学姐,啊、不。”他的声音,还是有种半死不活的懒劲儿、留下一笔我有点在意的转折式停顿,“奈绪美。”

诶?我睁大了眼睛,和他为数不多的几次碰面,并不让我觉得会和他马上熟悉起来。

夜风拂起他的额发,国见君的嘴角半扬起,像一画浅浅的函数:“之后、也许会成为一家人也说不定。请多指教啊,姐姐。”

*在排球中,机会球通常指的是那些对方失误送过来的球,或者是对方勉强接住打过来的球。

特意去check了公式书,发现国见刚好有个姐姐于是捏了

排含量太高。让我有点愧疚。

*连衣裙是snidel

虽然总是患得患失,但她其实被很多人爱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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