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黔铎一个箭步飞快地冲过去，手臂一挥就扑灭了余下的火。黔铎操纵的冰从天空中稀稀拉拉地落下来，冰雹一样，砸在冰原上，也砸在他们身上。黔锖跪在黔铎身边，想要唤醒他，但已经无济于事了。死去的冰龙渐渐消失，黔铎依旧睁着眼，眼睛里映着降落的冰雪。

“爸——”

两行泪水从黔锖眼睛里流出来，他把头埋在死去的黔铎怀里，肩头抖动。

银瑾从后面慢慢走过来，看着珂宥，珂宥也看着她，大块的冰雹从珂宥头顶砸下。好一会儿，珂宥在银瑾头顶撑起了冰罩。

“为什么？”黔锖突然抬起头，满脸泪水，冲着珂宥吼叫，“为什么杀他？你既然走了何必回来，回来就是为了杀他吗？他虽然对你不好，但也不至于你时隔这么久回来杀他吧！无论如何他都是给你生命的父亲啊！好，就算你不承认，他可是我父亲！”话音没落，黔锖狠狠地盯着珂宥，冰箭凭空射出，全都集中向珂宥。

珂宥看了他一眼，没有丝毫反应。

在箭只差一指距离就要伤到珂宥的时候，忽然一阵急速的气流，冰箭全部变了方向，射进珂宥脚边的冰面上，入地三寸。

黔锖惊讶地看着珂宥，又转过去看银瑾。

银瑾抬着手臂，掌心对着黔锖。

黔锖站起身，千千万万的冰箭射向珂宥和银瑾。同时他开始向着珂宥走过去。

珂宥动动手指，一条火线以更快的速度扫过，冰箭变成雨滴，打在冰原上。

黔锖面容扭曲着，走到珂宥跟前。

“母亲的墓在哪里？”珂宥突然开口。

黔锖显然也没料到他会问起这个，珂宥抬头的一瞬间，他似乎看见了什么，停了下来，攥紧了拳头，最终什么都没有做。

他咬了咬牙，转身，抱起黔铎的尸体。最后深深地看了银瑾和珂宥一眼，离开了。

站了不知多久，珂宥才转过去看银瑾。银瑾也站着看她。他想起刚才银瑾是和黔锖一起来的。

但银瑾先开口了，“我看到了。”她说，“我看到了，你不是故意想要这么做的吧？”

你不是故意的吧？

珂宥动了动嘴唇，最终没有回答，心里的疑问也没有问出口。他喉结上下抽动了一下，只是复杂地看了银瑾一眼，转身开始走。

“你们一起来的话，应该已经认识了吧？”珂宥小声地说，“这里的人很和善的，我过些日子就回来。”

“抱歉，谢谢你。”

说完，他缓慢地走向无人的冰层区。

银瑾没有跟上，只是站着，望着他的背影。

蓝境依旧彻骨寒冷。

到底为什么。

珂宥靠在悬崖边厚冰层下第四层洞穴的冰壁上。习火之后，虽然表面上他冰术的实力似乎并没有受影响，但体质还是有变化的。他已经不能够下到第五层了，只在这一层，他就感到了威胁到生命的寒冷，造成的疼痛，以及肢体渐渐失去知觉。

牙齿微微打战。他全身都在发抖，蜷缩着身子背靠冰层坐着。墨镜摘了下来，他的双眼有些发烫。

为什么啊。

脑海中所有的记忆相互碰撞。幼时和银肃有关的，到达离灭那里之后的，关于骑士的，域地的，从域地回来之后和银瑾一起度过的，以及刚才他亲手杀死黔铎的。

黔铎的元神也是冰龙。

已经无需再证明，再说明什么了。

所以，到底为什么啊。

不要被过去缠住了脚。

现在已经不仅仅是缠住脚了吧。

已经快要把我勒死了。

他内心对于杀死黔铎这件事情已经没有任何起伏了，在域地杀过太多的人，即使那是作为墨寒，最终自欺欺人究竟有没有用？是否珂宥的心也变得麻木了呢。

他又想起刚才离开的时候银瑾的眼神。

她还是看到了啊，我最不想让她看见的景象。

你不是故意的吧？

谢谢你。

虽然知道如果我拥抱你的话，你一定会理解我的。

但是……

珂宥翻了个身，头靠在冰壁上。

我不能那么做吧。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从没那么做过，总觉得不能理所当然。

只有这样，待在这里，即使痛苦而寒冷，但能感到少有的宽慰。人的意志，是脆弱而捉摸不透的东西啊。

人与人相互的情绪是消耗品。

怎样的方式是你我都能接受，并且一直走下去的？

我不知道。

从来没走到过的地方，怎样才能知道路？

但我不会因为迷路就放弃的，能让你感受到这一点的话最好不过。

但现在完全没有传达到吧。

珂宥抚一抚脸上结的霜，不停地想着。

我该怎么做才是正常的。

而且，完全想象不出，你是如何与黔锖认识。我的过去你因此了解了多少，想要说些什么呢。

不止是震惊，还有不安和不确定。

到底要怎么办，我需要如何应对，用如何的态度，如何对你，能把一切说出到什么程度，窥见过的我们都有的漆黑的过去，能互相触摸到多少？倒影中被迫看到的未来又如何？

他把手伸进大衣口袋，摸到一个方方的东西，拿出来看，是当时在房子里找和母亲相关的东西的时候，复制照片的刻印。

他看着母亲的脸，喉咙里发细微的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