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天色已然全黑,幽暗的走廊寂静无声,只余几盏未熄的壁灯犹在发亮。
她有点累了。今天的工作基本就没有停过,下午又耗费了不少精力在社交上。就好比电量耗尽,此时此刻,她就只剩下一个念头——
回家,洗澡,睡觉。
她想念出租屋里那张软绵绵的床垫和暖呼呼的被褥了。
可惜天意总是事与愿违,刚跨过长廊的拐角,她就听到了一阵十分规律的声音。
那是衣料反复挤压发出的气体声。空旷的体检层边沿,黑发特种兵的身影倒映在光洁明亮的落地窗上。某个精力旺盛的小狗正在那里做着深蹲,利落的短发被汗水浸得发亮。
……是扎克斯。
他怎么还没走?
下午那种精力被榨干的不妙感觉转瞬就涌上心头。她下意识止住步伐,打算掉头就走。但很可惜,扎克斯明显已经注意到她的脚步声了。
就是一个刹那,她就那么猝不及防地和闻声转头的特种兵对上目光。近乎电影慢放,她看到那双水润的青蓝色眼睛唰的一下亮了起来,随后扎克斯飞快地朝她的方向跑了过来。
——但没能完全跑近。
在扎克斯离她还有三五步远时,某位特种兵将军终于慢条斯理地迈过走廊,随后——
就那么直剌剌地闯进了黑发小狗的眼帘。
小狗脸色大变,小狗猛然刹车。小狗不断地看看她,又看看萨菲罗斯,满脸都充满着无措。
“……”
“扎克斯。”她只好打起招呼,“你怎么还在这儿?”
“……当然是在等你啦,哈哈。”扎克斯挠了挠头,表情有点尴尬,但很快他就调整好神态,清了清嗓子,挂起一抹阳光的笑容,“好歹我们也算朋友了!我总不能丢下你就走。而且……”
他忽然放轻话音,表情有些不好意思,“下午拉着你聊太久了,都没注意到你嗓子不舒服,抱歉抱歉……喏,这个给你。”
她看着青年递过来的手,瞳孔微微扩大,一时没说话。
“润喉剂?”她的语气十分微妙。
“嗯嗯!这一款润喉剂可是非常好用的——!”
“那就……”
但几乎是她开口的同一时间,她就感受到某人过分具有存在感的目光压在了她的身上。
她顿了顿,不着痕迹地往身侧瞟了一眼。萨菲罗斯不知何时走到了和她齐肩的位置。高大的特种兵站在靠墙的阴影里,并没有说话,只有一双昳丽流光的竖瞳,一直在幽幽地盯着她。
“……”她只好把原本的话语咽了回去,“谢谢,但不用了。科学部门的药剂储备很充足。”
小狗的肩膀耷拉了下来。
“哦……”扎克斯委屈巴巴地应了一声。
“扎克斯。”萨菲罗斯忽然开口了,“我记得今晚特种兵还有内部训练。”
现在的时间已经是夜晚九点多了,早就过了神罗规定的下班时间。
闻言,她有些讶异地侧目望去。萨菲罗斯却神色如常,从容冷静,察觉到她的视线,他还不动声色地回了个目光。
只有被叫到的小狗浑身一惊,下意识挺直腰板,“是,我一会儿就去!保证不会缺席!”
“……可现在不是下班时间吗?”她问道。
“战时特殊安排嘛。”小狗的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讨论天气一样,“白天要协助征兵工作,训练只能挪到晚上了。”
白天协助征兵工作,萨菲罗斯早上的电话说了什么来着?
她忽然意识到什么,转过头:“所以你也要去训练吗?”
被提问的人侧头看她:“理论上来说是的。”
“……”
离开体检楼层的通道只有一条,她决定送送萨菲罗斯和扎克斯。好吧,其实主要是萨菲罗斯。可她万万没想到一点。
“战事愈盛,战事行将毁灭……”
听到那道熟悉又华丽的声线在电梯里回荡时,她面色如蜡,面如死灰。
怎么这都能碰上杰内西斯啊???
而且还不止杰内西斯。
毕竟几秒钟前,电梯门缓缓滑开时,她对上的是两双青蓝的魔晄眼——第一个是1st的,第二个也是1st的。
神罗,总共也就只有三名1st。第三个就站在她旁边。
真是要命。
这趟电梯的含1量未免也太高了。
“你被女神所爱……”
“身怀无限祝福。”她终于吸了口气,从萨菲罗斯身后站出来,打断无CD念诗的某人,“晚上好,杰内西斯。”
“以及……安吉尔。初次见面,我是达索琳。”
红发青年从精装诗集上慵懒地抬起眼,薄唇轻启念出诗句:“女神开弓,放尽箭矢……”
“是的……”
他啪的一声把书合上,“……被复仇占据的我的灵魂。”
“你想得没有错。”
攥住诗集的手指微微发紧,“苦恼之终,得到的愿望……”
她微笑着打断:“那天晚上,就是你想的那样。”
杰内西斯不说话了。
青年白皙的指尖摩挲起烫金封皮,一双绿宝石般的眼眸微微眯起,独具压迫感的视线落到了她的身上,仿佛想洞察什么秘密。
倒是安吉尔从这反应中悟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讶异。男人剑眉微挑,目光在萨菲罗斯身上短暂停留后,朝她看了过来,微微颔首,“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呵。”杰内西斯突然阴阳怪气地轻笑一声,“原来如此。难怪某人突然对征兵工作这么上心。”
萨菲罗斯不动声色地侧过肩膀,略微挡在她斜前方。他抬头看了一眼电梯顶部的液晶屏。
特种兵楼层快到了。
“什么、什么晚上,什么想什么,某人又是谁……”只有扎克斯不明就里,一脸茫然地眨着眼睛,脑袋像卡壳了一般在几人间来回转动。
“没什么。”她温和地抚慰道,“电梯要到了。”
叮咚。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电梯传来轻微的震颤,短暂的失重感无声降临。不到两秒的时间,电梯门缓缓滑开,露出神罗的49层——特种兵的训练楼层。
她后退半步,再度缩回电梯角落,准备目送众人离开。
“看来得下次再聊了啊。”杰内西斯意味不明地哂笑一声,率先迈出电梯间。
扎克斯紧随其后,但临出门时,却突然转身,依依不舍地看了她一眼。安吉尔步调沉稳,经过萨菲罗斯的那一刹,男人略微转头,目光隐晦地和后者相交一瞬。
而萨菲罗斯——
他抬起手指,不疾不徐地按下一层的按钮,依然静立在原本的位置。
“?”
她迷惑地看着他。银色长发的特种兵站在原地,身姿挺拔如剑,无论神色还是姿态都从容镇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你不一起吗?”她困惑道。
——不是说他也需要加练?
“速效润喉剂。”
萨菲罗斯的喉结轻轻滚动,低沉柔滑的嗓音像大提琴的嗡鸣,可语气听起来有些奇怪。他转过身,低头看她,翡翠色的瞳孔在阴影下敛着幽光,宽阔的身形几乎完全将她笼罩在电梯内壁和他的夹角中。
“我那里也有,需要吗?”
……
萨菲罗斯的公寓简洁而冷峻,主色调是黑白灰,干净到没有任何生活气息。所有家私都保持着神罗最开始摆放的模样,物品分区有着严格规划。银灰色调的器具将空间分割成不同几何状,看起来冰冷而压抑。
但这就是萨菲罗斯每天休息的地方。
她坐在沙发最边缘的位置,膝盖并拢,目光追随着他的动作,皮质坐垫发出的细微挤压声在这过分安静的空间里尤其清晰。
……莽撞了,不该轻易答应萨菲罗斯的,她有些拿不准该拿什么态度坐在这里了。
前世她和萨菲罗斯起码同居了一年多,闭着眼睛都能画出这里的布局图,现在重临旧地,反而不知道该显出几分拘谨几分生疏。
萨菲罗斯从储物柜深处取出积灰的药箱。作为神罗最重要的“资产”,这些年来神罗的各个部门总是源源不断地朝他送来各种药物材料,以确保他这把刀永远锋利。但他从未使用过,用不上、也没必要,直到今天。
拂去药箱表面的灰尘,手套上沾染到的尘渍让他有些不虞。但无暇顾及这些。他掸去尘埃,从箱中挑出几支润喉剂。转过身时,便见她坐在客厅较小的那张沙发上,低垂的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单薄。
无来由的,他忽然想起以前看过的某篇报告:缺乏安全感的人会本能地选择狭小空间,通过被挤压时的包裹感来获得虚假的安全感。
几乎没有犹豫,萨菲罗斯径直走到她身旁坐下,将药瓶轻放在茶几上。
“这些都是以前科学部门送来的,效用你应该比我熟悉,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她回过神。
萨菲罗斯坐下之后,空气突然变得十分稀薄。明明他这里仅是客厅就已经比她整个出租屋都要大,此刻空间却像变成了紧涩的海绵,连呼吸都要被他的存在填满。
他的体型并不算小,196公分的身高,宽阔的肩膀,强大的压迫感,整个人完全将她笼罩进自己的阴影里,强势地侵占着她的感官。
她勉强定稳心神,将注意力从萨菲罗斯本人的身上挪开,随手拿起一瓶熟悉的药剂,但开口时,思绪却猝然被另一种遐思蛊惑,“只是为了药吗?”
“什么?”
空气里隐约传来清冽辛辣的香味,几乎能将霜雪融化,混杂着雪松、薄荷和杜松子的味道,和她曾经描述过的香调一致。
她想她大概是不清醒了,或许月色晃眼,或许气氛暗昧,以至于眼前场景好像披上了一层朦胧的纱雾,让人纠缠不清。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玻璃瓶身,她对上那双蛇一般的竖瞳,“不参与特种兵的集训,带我回公寓,只是为了给我药吗?”
萨菲罗斯转头看她,宛如绸缎般的银发随着他的动作从肩甲流淌下来,挽着月华般的清辉。
他同样注视着她的双眼,敞亮的落地窗外似乎有流星划过,瑰丽明艳,照得那双碧绿的眼眸璀璨万分,“如果我说是呢?”
“那我已经拿到药了,现在就先回去了。”
“那如果不是——”
他的话音消散在忽然贴近的距离里。
空气里松雪焚香的气息骤然浓烈。她仰头灌了一口药剂,突然拽住萨菲罗斯胸前的革带,支起身体吻上那两片薄唇。
时间好像在这个瞬息里凝滞了。纤细的瞳仁如墨水般洇开,如笼般拘住她此刻的神态。
“如果不是的话……”唇瓣一触即分,她喘了口气,可刚拉开距离,尾音便被封缄。
后脑被人用力扣住,皮革手套的质感压过发丝,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将她按向对方。
啪嗒——
敞口的玻璃瓶从她的掌心滚落,敲出几声清脆的声响。药瓶骨碌碌地滚到桌脚,流淌出的褐色液体在瓷砖地板上蜿蜒扩散,倒映出二人交叠的身影。
特种兵将军的手臂硬实如铁,像锁链一样箍住她的腰。作战服的革带硌在她身前,逐渐上升的体温燎烧着相贴的肌肤。
他再度吻了上来,以更渴望,更迫切的姿态。
“萨菲罗斯……”
最开始弥漫在唇舌之间的,是药液的苦涩味。她轻蹙起眉,抬手抵住萨菲罗斯硬实的胸膛,想要拉开距离。
可刚有所动作,他就收紧手臂,作战服的皮革在她腰间勒出红痕。
“……别动。”萨菲罗斯声音低哑,沾染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随后是药物淌进喉管后的回甘。
萨菲罗斯吻得很深,深而重,就像毒蛇绞杀吞食猎物般步步紧逼——近乎是无师自通地学会接吻,亦不满足于浅尝辄止,吻得极具侵略性。狠狠地撬开齿关,舌头长驱直入,药的味道、人的味道,不同的气息混杂在一起,让人头晕目眩。
她根本就动弹不得,男人的臂膀如发力的蛇躯般紧扼住她,难以挣脱。唇齿在他的攻势下根本闭合不了,未及吞咽的涎液从唇角曳下,就像地面上那个不断滴落药水的玻璃瓶,滴滴答答,湿得厉害,黏稠得骇人。
“唔……”她被亲得指尖发麻,喉咙深处溢出断续的呜咽——可这好像刺激到了他。
萨菲罗斯的动作停了下来,他顿了顿,支起上身,稍稍拉开距离,可那一双幽深诡艳的竖瞳却在死死地凝视着她,幽暗的瞳孔深处好像在烧着一簇焰火,她差点以为那能将她焚烧成烬。
“……萨菲?”她下意识喃喃出声,眸光失神。一股久违的热意攫住心脏。
萨菲罗斯定定地看了她片刻,银发从肩背滑落,垂在她颊边仿似囚笼。正当她以为萨菲罗斯不会回应的时候,他忽然开口:“是我。”
心脏忽然猛烈地跳动了下。
他再次垂下头。
升温,升温,彼此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相贴的皮肤灼热如烙铁,意识神智仿佛要在这种热度中尽数熔化。
她感觉自己像被一条蛇缠住,不断地坠向**的深渊。
完全无法挣扎、无力挣扎、无心挣扎。
药剂的甘苦最终会收拢为甜意,回味无穷。她的目光已经逐渐涣散,失焦的瞳孔中只剩下男人沾染欲色的脸颊。唇瓣被碾磨至发麻,大脑神经如同触电,她完全无法做出任何回应,只能用泛白泛青的指骨虚虚地攥着他的衣服,却根本使不上半点力。
可萨菲罗斯的声音却是欢愉的,和她此刻的状态截然相反。
“呼吸。”他在她耳边低语,向来沉稳的声线尾声夹杂着一分震颤,听起来兴奋又刺激。这让她想起了蛇,真的蛇。
——很多人都很厌恶蛇,觉得它阴毒、瘆人,可她不一样。
宝条的实验室里豢养怪物,也养毒蛇。从贡加加雨林地区擒来的毒蛇被关在玻璃箱里,常年栖息在人造树枝和保温灯营造的环境中。
每年春夏,都是蛇的繁殖期。每到繁殖季,她都会近距离接触那些毒蛇。
她会将公蛇从玻璃箱里捞出来,放进母蛇的箱里。向来懒散倦怠的蛇此时会一反常态,变得格外热情。细而长的尾巴总是不断震颤,不论触碰到什么,都会飞快地勾缠上去,最尖尖那处还不断磨蹭对方皮肤,像在诉说渴欲,燎烧尽心头野火。
萨菲罗斯此刻就像蛇。他的膝盖不知在什么时候抵了上来,嵌进她腿间,向上磨蹭的动作撩起一阵布料的响,就像蛇类交尾时的动静一样。
她急促地呼吸着,承受着,直到萨菲罗斯的手掌撩开她的衬衫下摆,皮革的凉意轻触灼热肌肤,才惊破迷障。
她猛地打了个寒颤,万千光怪陆离的斑斓色彩收束成万花筒里最简约的图案,她深吸了口气,用上十成的力道推开他,“够了……”
“已经足够了。”她又说了一次。
银丝在分离的嘴唇间牵出细线,映着灯光暧昧发亮。
萨菲罗斯的竖瞳微微收缩,二人唇鼻的距离依然过分近。他闭了闭眼,克制地吸了口气,手掌攥紧成拳,鼓胀的臂膀将皮革作战服勒出紧绷的线条。
“不做下去么?”他哑声问道。
“……明天还要上班。”
他没有接话。
在这种语境下,不接话,常常是代表不认可。至少对萨菲罗斯而言是这样。
她不敢抬头看他,客厅里的灯光被男人宽阔厚实的背脊挡了九成,他一动不动地盯着她,危险得像匍匐在丛林中准备扑咬上去撕碎猎物的恶兽。
但她依然坚定道:“这周是开年上班的第一周,考勤抓得比较严……”
萨菲罗斯蓦地低笑:“你担心的是这个?”
她愣了愣,抬起头。
翡翠色的竖瞳在对视之间好像融化了一样,变成一汪宽阔的潭水,流动的水浪敛着光华,在夜色间妖冶绮丽。
他将嗓音放柔,过近的距离下,低沉的音色仿如塞壬歌声般摄人心魄,动摇理智的高墙。
“不会影响到你的考勤。”他说,“我可以保证。”
……
她忘了她当时回应了什么了。
空气很凉,身体却很烫,意识也很烫,**的灵魂在触碰的瞬息霎时融化,黏稠得分不清彼此。
手指抚摸研磨。触碰、再触碰,嵌合、再嵌合。
这样的动作,重复了好多次。
她已经记不清自己到底有多久没这样和萨菲罗斯拥抱过了。
脑海里的记忆在汹涌的浪潮间被分割成数块,一时是眼前摇晃放大的英俊面庞,一时又是泛着灰调的往昔旧影。
她用力地抱着他,吻着他,感受着他。她握紧十指,企图抓住他掌心,却只能感受到比针尖扎进血管更刺激的锐痛。冰凉的试剂在和滚烫的血液碰撞交融,麻痹的感觉顺着血管和神经末梢直窜大脑。淹没所有感官的,是无数个只记得痛苦忘记了欢愉的夜晚。
……飘过眼前的东西,是什么?
是一闪而过的亡魂之影,是高悬在钢筋废材缝隙间的残月,是年复一年被褐迹与裂纹填充的碎纸,还有最后从她脱力的指缝间滑落的注射器。
她忍不住颤栗起来,仿佛是有精神药物冲破身体的阈限,身体陷入冰火两重天。那股不容抗拒操控住她身体的痉挛感,连她自己都觉得陌生。
可所有不堪回首痛不欲生的过去,又在男人炽热而坚定的怀抱中被凿破粉碎,他用力地抱住她,将她一点点沾染成自己的色彩。
“……萨菲罗斯。”
她好快乐。每一根神经每一滴血液都在皮囊里叫嚣着快乐。好像那些空洞的东西、那些分布在灵魂深处的裂隙都被填满了。难分彼此的距离,跨越难以计数的日夜,跟毒蛇交尾一样合而为一。
从尼布尔海姆的那一刀后,她好久没感到这么快乐了。
可萨菲罗斯却忽然说道:“别哭。”
……啊。
她愣在原地,唇瓣嗫嚅着说不出半句话,涣散的瞳孔下意识追向他的脸,而后她看到,那双冶艳的竖瞳里倒映出她此刻模糊的泪意。
怎么在这个时候哭了。怎么会哭成这样。
脸上为什么全都是眼泪。好难看。好丢人。
灼热的气温冷却下来,夜晚的阴翳无声爬过阳台,像潮汐似的漫上椅脚、流进沙发,将她淹没。
她安静下来,缩在萨菲罗斯和沙发软垫的夹角中间。沉默良久后,她慢吞吞地,卸去最后一丝力道,将苍白的五指从他的指缝里收了回来。
“……抱歉。”她说。
嗓音已经到了嘶哑的地步,饶是药效最好的润喉剂都缓和不了。她用肘尖抵着腰后的软枕,想要撑起身体,结束这个话题。但萨菲罗斯却像是猜到了她的意图。他用力地收紧手臂,转瞬间两具**的身躯又再次牢牢地贴合在一起,不容她挣脱。
“不用道歉。”萨菲罗斯回道。他低叹了声,声音沉稳如昨。
她不解地看着他。
她以为,刚才她的反应,应该算得上是扫兴。
没有人会喜欢床伴在做的时候走神,更别提对方还因为走神出现了明显不对劲的情绪反应。
以前每次她和萨菲罗斯做的时候,对方都会因为她的思绪发散而感到不满。
可就当她陷入沉思时,后背传来了分外轻柔的力道。
“……萨菲罗斯?”
宽大的手掌正轻轻抚摸着她耸起的蝴蝶骨,就像在安抚不安的孩子一样,一下,又一下,慢慢地,慢慢地,慢慢滑落至敏感的腰部。
他们对视一瞬,然后他吻向她的眼尾,唇舌卷尽泪渍,又从眼尾吻到鼻尖,落了下去。柔软的唇瓣摩挲她的,没有任何进攻的意味,只是在细细吮吻着上方的颤栗。
「达索琳,我在这里,不要再哭泣了。」
他好像在用自己的动作这样告诉她。
是这样吗?
客厅的灯光不知不觉变换成暖橘色,温柔地覆盖在沙发里交叠的身影上。晚风拂过窗台,撩起帘幛一角。
慢慢地,慢慢地。她闭上眼,将头靠在他的颈窝,喉咙深处细碎的啜泣渐渐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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