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菲罗斯是个言而有信的人。

这点从她第二天能九点整准时打卡足以得见——他确实有在克制了。

虽然她走路的姿势略显僵硬，但这没关系，至少她是自己走过来的：）

“可是，达索琳……”黑发小狗忧心忡忡地看着她，“你真的不需要我的润喉剂吗？”

不需要，真的不需要。

路过的杰内西斯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嗤笑。

新兵征募持续了一个半月的时间，但实际上三名1st亲自参与的机会并不多。第二周的时候，神罗便把他们调往前线。

无独有偶，特种兵启程的第二天，她的邮箱里多了一条消息。

「即日起，所有研究员需要在每日征兵工作结束后返回实验室，完成当日额外课题方可离岗。——Hojo」

……

神经病。

她盯着那条消息，反反复复地看了三遍，气得想捏碎手机。

宝条不会是从特种兵那里学的吧？

「之前说的那个方案，真的没有可行性吗？认真的。——Desolyn」

「什么方案？——Sephiroth」

「宝条现在学你们部门搞强制加班了！！！——Desolyn」

「...很遗憾，宝条作为神罗首席科学家，不在我的处置权限内。——Sephiroth」

「哦。——Desolyn」

「那你要不反思一下？——Desolyn」

「？——Sephiroth」

「停止你在战场上释放的魅力，这会大大减轻我们工作组的负担。——Desolyn」

「……啊。——Sephiroth」

「这恐怕很难控制。——Sephiroth」

「？——Desolyn」

「即使我只执行基础作战任务，宣传部门也会拍出他们想要的素材的。——Sephiroth」

意思是要怪就怪神罗。

「但很荣幸得到你的认可。——Sephiroth」

……

她欲言又止地看着屏幕上的对话，咬了咬牙，最后什么都没回复。

征募工作结束的那个夜晚，宝条在67层给研究员们开了个短会。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留到最后。”——他用这句话为会议开头。

协助征募工作只是一次筛选，宝条需要下属，却又不是什么人都要。挑出来的八个人里，只有四个人能留到最后。

而被筛掉的人，因为已经知道了科学部的绝密情报，所以到死都无法离开，最后就只有一个下场——

她的目光越过宝条的肩膀，望向实验室深处。

曾经的研究员身穿防护服佝偻在实验室最深处，工作，工作，不停地工作。科学部的转运通道里永远弥漫着洗不掉的血腥味。每至夜晚，都会有新的裹尸袋便推进高温运转的焚化炉。

被筛掉的人，会成为科学部门的“耗材”，从研究前线转向后勤，用血和肉筑造出他们需要的实验环境。

在宝条的实验室里，死去的后勤工比研究员还要多。

“接下来，你们需要记录培养舱内所有战士的生命体征变化。”宣布完无情的事实后，宝条直接点出了四个名字。

她、艾利欧姆，还有名叫瑞雯和罗杰的两名研究员。这是第一场游戏的胜利者。

剩下四人面色苍白，白大褂在照明灯下泛着尸骨般的冷光。

“……”

她和艾利欧姆对视一眼，沉默地跟上宝条，脚下的金属栈道咯吱作响。

培养舱被安置在锣牟的最底层。从高处往下俯瞰，数以千计的舱体就像畸形的虫卵，密密麻麻地堆积在深渊底部。幽荧的魔晄透过观察窗，在玻璃壁上透出朦胧的绿色光晕。因低温而凝结的水雾就像虫卵外壁渗出的组织液，滑腻腻的黏手。

“人类在注射J试剂后，只需要三到七天就会醒来。浸泡魔晄只会提前苏醒的时间，而不会延后。”宝条的声音从黑暗里浮出来，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慢悠悠地说道。

——主语不对劲。

艾利欧姆敏锐地抬起头，端详着宝条的背影。静默片刻，他若有所思地看向她。

她对此没有任何反应。

“七天之后，收拾行李。你们跟我去个地方。”

手指微微一动，她不动声色地抬起眼。锣牟深处灯光暗淡，佝偻的背影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似乎觉察到她的目光，在她抬眼的同时，宝条忽然侧过头，和她四目相对。

他朝她翘起嘴唇。

那是很夸张很扭曲的弧度。

莫名的寒意爬上后颈，她忽然升起几分不妙的预感。

“那……要是有人七天后没醒来该怎么办？”罗杰问道。

唰——

锣牟内部光线猛地一闪，整个空间的照明系统突然熄灭。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一只手不期然地握住她手肘内侧，似乎只是单纯想扶住她。

昏暗的人间炼狱里，只有魔晄在泛着荧光，照亮了那些漂浮在舱体内的人形轮廓。

几张扭曲的惨白脸庞，悄无声息地贴上透明窗壁。

“没醒来的……”诡谲的暗色中，她看见宝条咧开的嘴角几乎扯到耳根，“也不用再醒来了。”

……

三月的尼布尔海姆春寒料峭，湖面的冰雪还未完全融化。春天的嫩芽刚刚破土而出，清风裹挟着霜雪和青草的味道。

她没想到……宝条要带他们来的地方，是尼布尔海姆。

怎么会是尼布尔海姆？

直升机停在尼布尔山脉的远处，西大陆的乡下并不具备停机条件，落地后他们得徒步进村。

下午四点，天光绚烂，鹅黄的光线辉映在浅绿茵然的地面上，铺出一条曲径蜿蜒的日落大道。

“研究员们，最好跟紧一点了。”略带痞气的声音拖着懒洋洋的尾调从队伍后方传来，那是隶属于塔克斯的雷诺，有着一头鲜艳的红发，他是这趟任务的随行人员之一。

宝条手里的项目危险性极高，除了研究员以外，也需要配备一定量的武装人员。

“尼布尔海姆的魔晄浓度，可是能让怪物多长出几条腿的级别哦？”红发的塔克斯步调轻佻，掂着手里泛着电光的电棍，漫不经心地恐吓着离他最近的研究员。

“所以不想死的话，就跟紧一点。”

路过她时，雷诺的脚步明显停顿了一下，细长的眉毛略微上挑，他很快离开。

铁锈味和酸腐味转眼就覆盖掉清爽的鲜草气息，来自神罗的一行人穿过简朴的村庄，抵达尼布尔山腰。

流火般的夕阳铺洒在红灿灿的大地上，描摹出一座被时光侵蚀的建筑。腐朽的外墙上石灰剥落，斑驳的彩玻璃早已沾满尘埃。残破的窗棂后是一片废墟，满地玻璃碎屑，空书架随地乱倒，墙面覆盖着大面积的绿色霉斑。

大堂正中，两个重叠的方块猩红似血，托起「神罗」的名号。

“这里就是神罗公馆，你们接下来要住的地方。”将他们领到目的地后，雷诺顿时像没骨头似的靠在搭档的身上，手指随意地指向身后的建筑。

话音刚落，人群顿时炸开了锅。眼前这地方，看起来就不像是能给人住的。

她若有所思地巡睃一圈，目光落到始终不语的宝条身上。

他在搞什么鬼？

上辈子她每次和宝条过来，都是在村子里找的旅店啊。神罗又不是破产了。

“以前你们的前辈们，可在这里干过不少‘好事’。”雷诺意有所指地低笑了声，“至于入住的事情，你们不用担心，一会儿神罗士兵们会帮忙清理这里的杂物的。”

说罢，他不再理会满庭的喧嚣，转身就拉着他的搭档离开。

他的搭档叫做路德，同样是塔克斯部门的精英，西装笔挺，挺直的身板和严肃的气势和雷诺形成鲜明对比。

和她擦肩而过的某个瞬间，他们视线再度短暂交集。

“住在这儿？但就算有军队帮忙收拾，这里也不像是能住人的地方……”

有人壮着胆子开口，但话还没说完，宝条便冷冰冰地开口打断，“你们现在可以自由活动了。明早八点准时集合，我们进山。”

“……进山？博士，我们的任务到底是什么？”

“这不是你目前该关心的事情，明天你就知道了。”宝条语气不耐，头也不回地走进公馆，直奔二楼而去。

和米德加距离甚远的另一块大陆，陌生的村庄，诡异的建筑，还有不明所以的任务。似乎有怅惘的阴云压在头顶，所有人皆四处环顾，惊恐不安。

“你好像很镇静。”艾利欧姆猛不丁在她耳边开口。他拖着行李箱走到她身侧。

无论是过来的路上，还是塔克斯阐述现况的时候，她都没有任何多余的反应。冷静得有点不正常了。

“是么。”她随意瞥去一眼，山风鼓得风衣下摆猎猎作响，“与其盲目猜想，倒不如等宝条主动开口。反正时间到了，什么都会知道的。”

而且……与其花费精力疑神疑鬼，倒不如去寻找捷径。

她做了那个率先打破死寂的人。

行李箱的滚轮在老旧的地板上滑过，刮出令人牙酸的刺耳声响。在所有人的目光下，她面无表情地踩上咯吱作响的木质楼梯，选择了离宝条最远的尾房。

放下行李后，她目标明确地往山下走。

宝条不愿意说清楚任务情况，总会有其他人能说。

……

“神罗派给你们的首要任务应该是护卫工作吧？工作时间溜号喝酒，这就是塔克斯的处事原则吗？”

她果然在尼布尔海姆最热闹的酒馆里找到了那两抹身穿西装的身影。昏黄的灯光下，红发的塔克斯晃着酒杯，没个正形地斜靠在椅子上，听到忽然插入的质问声，雷诺懒懒地撩起眼皮，瞥向她。

“有时间不去做现场调研，不整理研究材料，不监测魔晄浓度，不确定任务背景，就跑过来找别人闲聊，这也是研究员的职业素养吗？”

琥珀色的液体在玻璃杯壁上蜿蜒出几道蛇一样的水痕。见她神色不变，雷诺扬了扬下巴，瞥向一旁唯一的空座位。

“坐吧，达索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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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 2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