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早晨的礼堂,座无虚席,大家津津乐道着前一晚分院的趣事。嘈杂声伴随着猫头鹰扑腾翅膀的声音,一同隐在热气腾腾的佳肴里。
雪球衔着信件稳当当扔在了我的早餐前。我慢吞吞地拆开信,是来自母亲日常且无趣的寒暄。
她先是祝贺了我成功进入全霍格沃茨最好的学院——斯莱特林,又嘱咐了我要好好学习,少和非纯血接触,铭记社交的重要性,有什么不懂的就去问问哥哥。
最后,她在信中对于西里斯进入了格兰芬多的事情表达了强烈的惊讶与谴责,不厌其烦叮嘱我少于这种异类玩。
“沃尔布加已经被他整个人气到抓狂,在格莫里咆哮了许久,似乎还摔了好几样名贵的古董......可怜的雷古勒斯,我可真担心他会被不争气的兄长与沃尔布加的愤怒吓到。”
我的眉角无端抽了抽,沃尔布加阿姨若是不发飙才是怪事。但母亲突然在给我的信中关心起雷古勒斯又是想真正表达什么?
在我阅读完的后一秒,格兰芬多长桌突然沸腾了起来,吵吵嚷嚷。我抬起头看向吵闹的来源,只见所有人起身把西里斯围在了中央。
“是吼叫信,兄弟!”
波特新奇的大叫要震碎拱顶变幻的星云。
这下好了,礼堂内所有巫师的目光在刹那间朝着格兰芬多长桌聚集。
绝大部分视线都带着八卦与好奇,但是来自斯莱特林的视线却投之以轻蔑与嘲讽。
贝拉特里克斯十分幸灾乐祸地大笑,乌黑的卷发也泛起愉悦的光泽。
“这下有得那个叛徒好看了!不枉我连夜写信告诉沃尔布加阿姨,哈哈哈哈哈哈——”她笑得直不起腰来。
一旁的卢修斯瞧见她这副癫狂的模样,灰蓝色的眼中不动声色闪过一丝嫌弃,在纳西莎即将把视线投过来时又极速地隐藏。
布赖恩坐在我的身旁,朝着对面懒散地打了个响指:“注意形象。”
我的目光悄悄掠过对面的纳西莎等人,投向更远的、被人群簇拥的西里斯。
“听说吼叫信一直不拆开就会爆炸!”波特大声嚷道,“兄弟,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他的话音未落,便引来周围一群格兰芬多小声的惊呼。
我看到伊万斯对着波特蹙起秀气的眉,带着嫌弃的往旁边挪了挪位。
西里斯轻嗤一声,俊美的脸上是满溢而出的不屑,称得他更为潇洒不羁。他像是对待再平常不过的事物般,毫不在意地拆开了那红色的信封。
我敏捷地捕捉到他清明孤傲的眼底似乎闪过了不易察觉的...兴奋?
弹指间,火红的信纸迅速飞到半空中,变化成纸折嘴的模样。嘴唇一张一合,来自沃尔布加阿姨愤怒到极点的尖叫声带有极强的穿透力,在每个人的耳畔震耳欲聋地响起。
“西里斯·布莱克——!你怎么敢!你怎么可以!?你这个白眼狼!你这个狼心狗肺的崽子!我费尽心思将你往布莱克家的继承人方向培养,而你,作为长子,作为高贵且神圣的布莱克之一,你怎么可以进格兰芬多!?你简直是布莱克的叛徒!纯血的耻辱!!!”
叫骂结束后,信纸便自己燃烧成灰屑,飘洒进了西里斯身前还剩余着食物的餐盘中。
波特的嘴巴张成了震惊的“O”形,卢平惊讶地睁大浅棕色的眼眸,有个坐在他们身旁的矮胖男孩战战兢兢地往人群后移去,伊万斯瞪圆碧绿的眼睛,捂住了嘴。
礼堂的气氛呆滞了几许,安静到只能听见烛火燃烧与众人的呼气声。几秒后,一石激起千层浪,人群瞬间炸开了锅。来自四面八方的讨论声巨大到甚至可以掀翻霍格沃茨的天花板。
此起彼伏的笑声与数不胜数带着恶意的视线朝西里斯涌来,波特同情地拍了拍他好哥们的肩膀。
而整场闹剧的主人公只是沉寂地坐在喧闹中,黑发垂下,遮住他的视线。他灰色的眼眸低敛,看不清晦暗的神色与情绪,拥有要把一切都吞噬的寂寥。
片刻后,西里斯勾起讽刺的笑,眼里充斥着厌恶与不耐。他站起身,红色的袍子在此刻极为刺眼与夺目,金红的领结与狮子的院徽昭告着所有人他就是来自布莱克家的异类。
他满不在乎地单手扯扯领带,便大步朝着礼堂外走。
波特等人立即紧跟其后,待彻底接近西里斯,他一把热情地揽过高傲男孩的肩膀,咧着嘴笑试图活跃气氛。卢平与先前那个害怕的矮胖男孩一左一右站在他们身旁,并不过多插话。
四道金红色的背影最终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嘈杂的谈论、变为碎屑的信纸、所有人置之事外的打量与谈笑、他结起冰霜的面孔与猜不透的心绪、以及我和他之间的相顾无言,都是不可越的山峦。
秋风来的稍迟,吹起漫山遍野的荒芜。
我还该继续自欺欺人吗?
—
时间飞快流逝,我与西里斯已经将近一周没有任何交流。
那个矮胖的男孩——如果我没有从无数次擦肩而过时飞快消散的声音与和格兰芬多一起上的公共课里教授的点名中听错的话——他的名字是彼得·佩迪鲁,似乎和波特他们是一个寝室的。
我总觉得佩迪鲁看着畏畏缩缩,总喜欢低个脑袋藏在波特身后。他一点也不活泼,甚至整个人胆小如鼠的气质都与整个格兰芬多格格不入。
这可真是奇怪,这种人是怎么和波特他们玩成一片的?
今天下午即将迎来我们的第一节飞行课。九月干燥的风已然带上秋日的凉意,携着黄绿褪色的落叶与仍残留的雨水味,飘飘然掠过不胜数边缘磨损的石砖,钻入堆砌起来属于岁月的罅隙中。
临近庭院的走廊宽敞明亮,阳光渗透于每一个沾满灰尘的角落。走廊中最不会停滞的便是无数双牛皮鞋踩踏在石质地面上清脆又厚重的声响,沉寂着风沙细小的呼啸。
我几乎是独来独往,因为我认为我不需要什么交心的朋友。西里斯早已成为斯莱特林内部纯血们编排的对象,由于我和他先前关系的微妙,连带着我也未能避免——即便我们未曾再讲过话。
“沙菲克,你除了布莱克家的叛徒就没别的朋友了吗?”有人在我身后不远处大叫,我微微扭头,是埃弗里。
他的嘴巴张成一个夸张的形状,显得他巨大的门牙更加滑稽。
“真是孤僻的小公主!”穆尔塞伯扯着嗓子大喊,音量在嘈杂的空气中也尤为突出,刻薄的脸庞扭曲着兴奋又轻蔑的色彩。
罗齐尔在一旁皱着脸“吁”了起来,面部表情堪比刚从土里拔出来的曼德拉草。
时不时有视线朝这里瞟来,我深吸一口气。
手刚触碰到藏在袖子里的冰冷魔杖时,便有阵含有檀木,阳光,夹杂着皮革暗沉香调的风快速地擦过我的鼻尖,好似愣神中短暂的错觉,引起我心头下意识的潮汐。
我措不及防地转过头,只能看到四道金红色的身影早已藏匿于摩肩接踵的人海里。
这种场景已经重现无数次了,
再一次,又一次。
我还是没能抓住他蹁跹的红色袍角。
西里斯与我擦肩而过的瞬间,穆尔塞伯那几个家伙便捂着肩膀痛苦地大喊,身子都要蜷曲起来。
叫骂的内容包括但不限于“该死的西里斯·布莱克!纯血的叛徒与耻辱!”“格兰芬多怎么还不去死!”“不愧和沙菲克的关系那么好,简直是一丘之貉”等等难听又令人发笑的话语。
其中埃弗里叫得最大声。
我拧起眉,掏出魔杖,给他施了个通过预习学会的统统石化,实在没想到效果出奇意料的好。
他瞬间僵直,无法动弹,笔直地往地上一砸——他的脑袋与石质地面的碰撞发出了巨响,纷纷引来无数人惊恐地侧目。
埃弗里的嘴唇被隐形的东西粘紧,只有眼珠能够转动,眼中投射出怨毒的目光。我瞧着他这副滑稽样,不由得笑出了声。
我懒洋洋地把视线掠过被吓住穆尔塞伯与罗齐尔。
亲眼看着埃弗里直挺挺倒下后他们的面色铁青,眼中闪过恐惧与不可置信。
我挑了挑眉,刚准备上前,罗齐尔与穆尔塞伯便转身就跑,留下埃弗里一个人倒在地上孤立无援。
这么一闹腾,导致走廊上的众多好奇与惊吓视线纷纷向我们聚集。许多路过的小巫师都刻意地避开了站着的我,与躺在地上无法出声的埃弗里。
我低头看着脸颊与地面亲密接触的埃弗里,嗤笑到:“埃弗里,你们这样简直比巨怪还蠢。”
我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优雅地理了理灰色裙摆上的不平褶子。
“我现在并没有和布莱克有任何交集,不是吗?想要针对我也得有个理由吧,是因为我和布莱克的关系好,还是因为我父亲在国际魔法合作司的工作抢了你父亲一头?别太好笑了,你才三岁吗?”
埃弗里怒目圆睁,却无可奈何。
“今天这个事情,不许和你父亲讲,不许告诉院长,不许让多余的人知道。”我吃力地把他从地上扯起来,“走廊上的人看到后如果到处流传进了教授地耳朵里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但是你绝对不能主动开口,在院长面前的措辞我们需要统一。”
“我一点也不想以欺负同学的名义去关禁闭,而且我也根本没有欺负你。我们只是在走廊上练习咒语而已,这是你自愿的,对吧?嗯,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我体贴地帮埃弗里整理起袍子,继续道:“我给你解除咒语之后,你立马去找罗齐尔与穆尔塞伯,并且把我对你说过的话和他们重复一遍,阻止他们去找院长以及阻止他们向他们的父亲写信,不然——”
我缓缓凑近他的耳朵,声线冰凉。在外看来,都只会以为我与埃弗里亲密地说起了悄悄话。
但是待我语毕后退,埃弗里的面色肉眼可见变成土灰色,恐惧的神色在他苍白的面孔上浮现。
我亲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温柔:“记住了吗?”
他的眼神里透露出哀求,我终于大发慈悲地抽出魔杖给他来了个咒立停。
禁锢解除后的埃弗里立马转身就跑,在人群中横冲直撞,引起一片惊呼。转眼间便只能看见他消失在人潮涌动的尽头。
讲实在的,我看埃弗里那几个不顺眼很久了。刚开学没多久就带头挑起血统歧视与对立矛盾,那副看起来就想当领头人的模样实在过于自大愚蠢,简直就是没脑子的巨怪会干出来的事。
我明白学院内部的确存在鄙视链,但是回忆起他们从开学为止到现在做过的所有事,我只想评价他们全都是白痴——看样子他们丝毫不在乎需要维护自己的姓氏。
本来也不关我的事,因为同为神圣二十八族,没必要让面子互相过不去。但是谁让他们蠢到率先攻击了我——与西里斯呢?
教训完蠢货的我心情实在是高兴至极,连带着高墙上叽叽喳喳的画像都和颜悦色起来,棕色的石砖在烛光下晕开了温暖,复杂移动的楼梯与极高的穹顶也不再令我头晕目眩。
到了礼堂,长桌上已经摆满了佳肴。我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入座,环视了下食物——很好,有烤羊排和鸡腿还有巧克力杏子小蛋糕。南瓜汁直接忽略就好了。
紧接着,我装作不经意般把视线缓缓上挪,隔着遥遥人海,投向格兰芬多长桌。
——他实在是太耀眼了,我的目光触及到远处格兰芬多长桌的一瞬间,便立马锁定了与我冷战已久的男孩。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