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6年

暑假一晃而过，直到返程那天，罗齐尔也没有回到庄园。

坐上列车时，他在想，如果碰到雷古勒斯，对方是否会和他讨论贝拉的婚礼。那个干瘦的女巫，据说婚礼结束后和家里大闹一场。雷古勒斯向来在意家人的感受。

可是斯内普坐在他们惯常会待的那个包厢里，一路从头到尾，没有一个人来敲响过包厢的门。

推车的女巫来兜售糖果时，他差点儿以为是迟来的雷古勒斯而跳起来。

可是没有。

手中的书页翻了一页又一页，那些文字仿佛被人施了魔咒，如同游鱼般在书页上浮动起来，试图逃出他脑海的捕获。

斯内普独自坐在包厢里，听着外面那些新生们的吵嚷尖叫声。

过去，伊文斯总会因为那些吵闹声而不满地嘟囔两句；而至于雷古勒斯，他总是一路上喋喋不休的和斯内普分享自己的假期生活。

但是这一次。陪伴斯内普的，只有窗外无垠地芒草地，顺着火车前进的方向被抛在身后。他一路看着窗外景色，过去在耳中听来令人感到吵闹的声音消失后，反倒令人对这安静地包厢产生了些许期待——好像有个人，下一秒就会从门外进来，拖着沉重的行李箱跟他打招呼。

抵达霍格沃滋时，斯内普最后一个跳下火车。列车带着汽笛远去，没有留下半个熟悉的身影。

“嘿，怪胎！”

斯内普闻声看见站在一块儿的四个格兰芬多巫师，刚才出声喊他的西里斯在他们当中格外显眼。高挑的身形，帅气的脸上一双迷人地黑眼睛，杂乱地卷发在空气中飘荡，拂乱每个过往女巫的心。他的脸上带着一种微妙地笑意。

“怎么，终于一个人了吗？”他说。

原本不予理会的斯内普停下转身的脚步，过了一会儿才低声开口。

“你知道雷古勒斯去哪儿了吗？”斯内普问。他想，一路上都没看到他，也许他是去找自己的哥哥去了——虽说这可能性微乎其微。

“雷克斯？”西里斯皱眉，“那个跟屁虫。”他嘟囔了一句，显然比斯内普更缺乏对雷古勒斯的信息。他还想再讽刺两句，但是眼前的人已经走远了，拎着他那个破了边儿地行李箱，那上面飞扬地旧皮子仿佛下一秒就会掉到地上去。

“得了，西里斯。别开学第一天就惹是生非。”卢平顺着西里斯的视线看着远去的斯内普。

“我！？”西里斯骤然怒气冲冲，“我可没有惹是生非！我只不过是跟同学打个招呼罢了！”

一直双手插兜站在原地等着莉莉下车的詹姆闻言哈哈大笑，“可没有人会把‘怪胎’当作打招呼，兄弟！”他刚说完，一眼看见了下车的莉莉和温普尔，立刻扔下朋友们殷勤地冲下去拎箱子去了。

刚才的对话戛然而止，三个好友站在原地看着詹姆的样子，转而吹着口哨打趣他，对着他们两评头论足起来。一直到莉莉绯红着脸让他们立刻停止这种无聊幼稚的行为为止。

等到他们乘坐马车回到城堡放下行李，就迫不及待地去礼堂观看今年新生的分院仪式了。今年的新生格外少，大概只有往年的一半那么多。

“……我听说，许多人担心会卷入黑魔王和邓布利多的纷争里，他们不愿意把孩子送到霍格沃滋来。”彼得小声向朋友们诉说暑假里听到的轶闻。

“得了吧，没有哪里能比霍格沃滋更安全。”西里斯漫不经心的回答，一边用手里的薯条搭积木。

一直跟在莉莉身边的温普尔立刻接话，“可是，可是他们为什么会觉得黑魔王和邓布利多会起纷争呢？那位大人看上去非常和善。”去年因为斯内普受伤的事情，她侥幸见过一次伏地魔，远远地、跟在莉莉身后。辅一见面，她就突兀地改变了过去的想法，认为伏地魔实际上并没有人们说得那么可怕。

“傻瓜！”西里斯瞥了一眼温普尔，语气带着一丝不耐烦，“所有的纯血都知道，如果他们的孩子来了霍格沃滋却不去斯莱特林、不加入食死徒，那等到他们圣诞返家后，恐怕就永远都别想再回来了。”

“即便如此，你也觉得伏地魔是个和善的人吗？”

说完，他补充了一句，“你们这些女巫！”

温普尔的眼圈红了，匆忙低下头抽泣两声。莉莉小声的安慰她，而詹姆则是用不赞同的眼神看着西里斯。

“老天，你可真是不解风情。”詹姆叹了口气小声说着。而后者则是用那副活见鬼的表情看着詹姆，“别！你可别想说因为你和莉莉终于谈上恋爱了，就得把我们几个也凑上对！”

他们两个看着彼此哈哈笑起来。

片刻后，分院仪式结束了，邓布利多用银匙敲打了两下高脚杯，从教室席上站起来。

“欢迎加入我们的新生，感谢你们在这个时期依然保持着对魔法学习的热爱。我们衷心地——”

礼堂里只剩下邓布利多的演讲声，西里斯打了个哈欠，被莉莉瞪了一眼。

他无聊地左右看看，突然想到雷古勒斯。他看向明显比其他学院少了许多学生的那条长桌，一眼看见了坐在最角落的斯内普，对方正沉着脸，一眨不眨的看着台上演讲的邓布利多，甚至两只手都规矩地垂放在大腿上。

‘小古板！’西里斯在心里想。

他的视线顺着斯内普的位置左右挪动，把斯莱特林的长桌边的人挨个儿检查了一遍，包括那两个今年入学的新生，可是那里面却没有他弟弟雷古勒斯的影子。西里斯皱眉，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等到分院仪式结束，他就离开詹姆他们，一个人去了猫头鹰棚，准备久违地给家里寄封信问问雷古勒斯的情况。

可等到他抵达猫头鹰棚时，才发现他不是一个人。他走进猫头鹰棚，一直走进去才发现里面那个黑色的影子。

“谁在那儿！”西里斯立刻拔出魔杖。

背对着门口站在一只雪鸮前的人转过身来，黑漆漆地眼睛看着西里斯——是斯内普。

“是你！”西里斯收起魔杖，哼了一声，“蝙蝠精，今天不用去熬你的那锅毒药了吗？”

他一边收起魔杖一边走到棚屋中央的桌子上，取过信纸匆匆地写着。间隙中抬眼关注斯内普的动向，可是对方只是看了他一眼，就当作他不存在般继续往雪鸮的腿上绑信纸。

等西里斯写好了信，准备找一只猫头鹰的时候，才发现斯内普还在和那只雪鸮讨价还价。他凑过去，看见雪鸮用一条腿紧紧抓着窗户棱，无论斯内普怎么推搡它，它就是不肯挪动脚步飞出去。

斯内普皱着眉。西里斯听见他用几乎是哀求的声音向雪鸮劝慰着，“等你回来，我会给你带肉条的。赶快去吧！”

“哼。让开。”西里斯推开斯内普，在对方说话之前从袍子里掏出一枚银西可，当着雪鸮的面朝窗外扔了出去。那只雪鸮立刻扑出去叼住了那枚银西可。等到它转身，西里斯已经把窗户给关上了。

“嗷——！”雪鸮用翅膀扇动着窗户，发出愤怒地嚎叫声。

棚子里打盹儿的猫头鹰们都冲西里斯看过来，黑暗中，一双双发亮的小眼睛突兀闪光。

“你应该换只猫头鹰。”西里斯抓着窗棱，阻止窗外的猫头鹰飞回来，“它年纪太大了，不喜欢长途飞行。只有那些年纪小的猫头鹰才喜欢飞长途。”他说完，没得到斯内普的回应，又转身用手驱赶对方，“赶快去吧！等你回来，他会给你带肉干的！——再说了，刚才那枚银西可就够你吃的了。”

反抗过的猫头鹰愤愤不平地在夜色中飞走了，半空还传来它愤怒地长啸。

西里斯转头给自己找了一只年轻活泼的斑点林鸮，把信邦在它小小地脚上后，林鸮立刻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猫头鹰棚。

等到西里斯寄完信准备离开，他发现斯内普还站在刚才的窗口前，默默看着窗外。

一身漆黑地男巫个头比过去又高了不少，显得越发清瘦。他站在窗台边的阴影里，从窗口探着半个身子向外张望。旁边打盹儿的猫头鹰用半只眼睛瞅着它的背影，似乎在监督这个奇怪的巫师是否会在下一秒突然从窗口跳下去。西里斯从他身后揪住了斯内普的衣领。

“……你在干什么？”阴沉沉的声音，斯内普皱着眉把自己的袍子领从西里斯的手里拽了出来。

西里斯仿佛回过神般退后两步，摊手无所谓地说道，“你站得太近了，我可不希望等你掉下去了，教授会说是我没看好你——或者更糟，他们会说是我谋杀了你！”他做个鬼脸。

“……用不着你管。”斯内普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他的手抚在脖领子前，仿佛是回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抬脚往棚屋外走去，行动间透露出急迫地要摆脱西里斯的意味。

西里斯的脸红了一下。他咳嗽两声，迈开两条长腿追上斯内普的脚步。

刚走出猫头鹰棚，察觉到他脚步声的斯内普立刻停下来盯着他。

“怎么了？”西里斯眨眨眼，“难道这条楼梯上写着你的名字吗？”

斯内普立刻掉转头下楼。

但是那烦人的脚步声如影随形就跟在斯内普的身后，等到下到一楼时，他甚至听见了西里斯愉快地哼唱声。

“你很有时间吗，布莱克？”斯内普忍无可忍的转过身来看向西里斯。

正双手插兜两步一跳跨下楼梯的西里斯差点儿撞上斯内普的身体，他立刻向后稳住身形，然后笑嘻嘻地看着斯内普问道，“怎么，鼻涕精，你们食死徒甚至不准巫师发出笑声吗？”他做了个鬼脸，翻身坐上楼梯滑杆，看样子是准备顺着楼梯扶手一路滑下去。

这幅模样激怒了斯内普。

“你就没想过要问问雷古勒斯吗？”他说，“你没发现，他没来参加分院仪式吗？”

“雷克斯？”西里斯耸耸肩。

他没有告诉斯内普，自己刚刚正是给家里寄信询问弟弟的去处，反而是越发嘲弄地笑着说道，“谁知道呢？也许他正忙着给黑魔王跑腿呢！那家伙向来喜欢做跟屁虫！”

“神风无影——！”

斯内普的大脑一片空白，几个陌生的单词从他嘴巴里窜出来，一瞬间仿佛有什么东西抓住了他的手，引导着他的魔杖在空中挥舞出完整的一个手势。

片刻后，他看见头朝下栽到在地的西里斯。

红色的血液透过他白色的衬衫氤氲而出，将他衣服染成一片片粉色的云朵。他倒在地上，皱眉摸索着想站起来。看他的脸色，他一定在忍受着相当大的痛苦。

他听见西里斯隐忍地痛呼，看见那逐渐在扩大地红痕：粉色逐渐加深，直到变成浓稠的深红色。

“……斯内普，你——”西里斯越来越虚弱，他靠在下一级台阶的角落，双目失神地看着斯内普站着的方向，方才还隐忍地呻吟逐渐变得虚弱。

斯内普恍然意识到，自己刚刚念出来的陌生单词，是一个全新的魔咒。

他创造了一个新的咒语。在这令人意想不到的时刻。

或许西里斯还在喊他的名字，但斯内普听不见。他站在距离西里斯十几阶的台阶上，看着最底下角落里那个缩成一团的格兰芬多宠儿。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西里斯，沉默着不发一语，只有那只握着魔杖的手，垂在身侧轻轻颤抖。

西里斯不再开口，他沉默地注视着斯内普，漆黑地眼睛在楼梯的阴影中看来格外闪亮。

中庭的月光从大开的长廊中闯进来，挥洒在斯内普的背后，让西里斯看不清他的表情。月光将斯内普的影子投照在西里斯身侧，近到他能看见那影子的颤动。

于是他想，对方大概是被自己的行为吓了一跳。西里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只不过是从楼梯上摔下来而已，就在短短几十秒的时间里变得这么虚弱。他忍不住想：难道真的是因为雷古勒斯出了意外，所以梅林才让他这个做哥哥的来替弟弟分担些许痛苦？

如果是这样。那么这痛苦再多上几分也无妨。

昏沉的脑袋让西里斯无法连续地思考。他的视野越来越窄，月光仿佛在从他的世界里退场，他逐渐看不清周遭地一切。一点余光凝聚在那唯一活动的人身上。

在他昏过去之前，他看见那藏在宽大巫师袍里地细瘦少年挥动了右手。

西里斯再次醒来时，嗅到的是刺鼻地粪石臭气。他呻吟一声，立刻听见尖利的女声。

“哦天呐！他醒了！他醒了，庞弗勒夫人！”

紧接着，一个沉重的冲力撞进他的怀里，他看见一张熟悉的脸——温普尔的脸。

“你还好吗，西里斯？你昏过去了！”她红着眼睛，看上去哭了很久。

西里斯转动脑袋，看清自己正躺在校医务室的床上，周遭站着几个好友，正津津有味地看着温普尔向他诉说自己的担忧。

“老天，你终于醒了。温普尔差点儿为你殉情。”

“詹姆！”

詹姆斯哈哈大笑打趣西里斯，被莉莉喝止。

等到庞弗雷夫人过来把温普尔拉开给他做检查，被压的喘不过气儿来的西里斯才终于从嗓子眼儿里挤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斯内普呢？”他问。

很快，他又补充了一句，“那个鼻涕精！”

莉莉不赞同的看着他，“是西弗把你送过来的。你真该对他友善一点。”

詹姆站在莉莉的背后冲他做了个鬼脸。

“行了！既然醒了就赶紧离开这儿！”检查完毕的庞弗雷夫人一把掀开西里斯身上的被子，把他像赶小鸡那样从床上驱赶下来。她满脸不高兴，瞪了一眼呆在旁边的温普尔，“我早就说过了，你什么事儿都没有！可温普尔小姐坚持要给你做检查！老天，你如果再不醒过来，我看连温室里那些还没成熟的曼德拉草都得被她挖来给你煮了！”

温普尔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庞弗雷夫人立刻叉腰瞪着她吼道，“你如果真的那么干，那你就是个傻姑娘！”

“现在——赶快离开我的医务室！你们早就该回宿舍了！”

几个人被轰出医务室后顺着走廊回到格兰芬多休息室。一路上詹姆和莉莉有说有笑，温普尔红着脸跟在后面，偶尔回头看一眼西里斯的脸。

但是沉浸在思绪中的西里斯没有注意到温普尔的动作。他看着窗外那皎洁的明月，回忆自己在昏睡前的最后一丁点记忆：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回寝室的一路上，西里斯走在最后，反复翻看自己的双手。

在这双看了无数遍的手心和手背上，他清楚记得摔下楼梯时肌肤上传来的刺痛。那种刺痛非常的鲜明而熟悉，和他在魔药课上不小心被小刀划伤指尖的疼痛一摸一样。可是现在——他把自己的双手举到眼前，在月光下仔细端详——那上面没有半点刻意的伤痕。光滑如初，除了指尖的一点茧。

“嘿，兄弟！”已经跨进休息室里的詹姆回头看向他，喊着他的名字，“你在干什么呢？”

西里斯回过神来，立刻跟在他们身后爬进了休息室。

等到画像在他们身后关闭，西里斯和卢平他们率先回了男生宿舍，但是詹姆还有话要和莉莉说，他们两个在休息室里又过了足足一个小时才回到宿舍。

等到詹姆一走进宿舍，立刻听见三个好朋友的口哨声，西里斯坐在床头上玩儿着指尖魁地奇，一边笑嘻嘻地打趣他，“看起来我们这儿有人需要订购一批女巫的爱情魔药！”

“别胡说了”詹姆钻进宿舍里。在他去盥洗室之前，他溜到西里斯的旁边，悄声询问他，“嘿，刚才没问过你，西里斯。你觉得会是斯内普偷袭了你吗？老天，虽然看不出你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是我们被喊到医务室去的时候，你的脸色发青，看上去糟糕极了！”

昏倒前发生的那一幕场景回到西里斯的脑海里。事实上，即便是詹姆不来询问，他也觉得那一瞬间一定是斯内普对他做了些什么。

他记得自己好像嘲讽地说了些什么，或者是做了些什么；也许他激怒了斯内普。下一秒，他就感到身上四处传来锐利的疼痛，仿佛被人用小刀划开了身体上的每个角落……

但是等到他张嘴，他听见自己回答詹姆，“我不觉得。”他耸耸肩，仿佛满不在乎，“摆脱，你觉得那个干枯的蝙蝠精能打败我吗？”

詹姆似乎也这么认为，但他依旧狐疑的看着西里斯。可是西里斯拍了拍他的肩膀，缩进了床单里。

等到所有人都陷入沉睡中，西里斯才从自己的床单下钻出来。借着塔楼外的月光，他能清晰看见自己巫师袍上的裂痕——那些规整的裂痕仿佛是布料上的一道装饰，整齐地将那处面料分割开。

‘那是真的。’他想。

昏倒前的确有人割伤了他的身体，巫师袍上无数道地裂口就是最好的证据。

但是西里斯借着月色褪下自己的外袍小心的折叠好，把它放进了床头柜里的最底层。等到再次换好睡衣躺上床，窗外的月色照进他的床头。他又想起楼梯上，被月光点亮的斯内普。

对方居高临下地模样、被月光拉长的身影、飘散在空中的过于宽大的巫师袍，让他像一面旗帜般树立在楼梯上，树立进西里斯的心里。他无法辩驳，无法撒谎。如果有人不幸发现了这个瞬间而让他喝下了吐真剂的话，他大概会无法控制的从嘴巴里说出那瞬间心中的想法。

但是还好。

西里斯将头埋进床单里。

他想。

还好，在这个瞬间，没有人能再看穿他的心。

甚至包括他自己。

tbc

这篇还有大概两千字左右，下次补进来，没标tbc的就是本章节还有内容没结束，下次再补进来

另外跟大家说下character.AI，大家可以试试，斯内普教授的声音和艾伦老师的一模一样，简直感天动地泪流满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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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part 6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