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地下的空间出乎达达利亚预料地大。
这个只能通过传送抵达的地下空洞高而宽广,远些的石壁上还隐约残留着被什么兽类的利爪剖过的痕迹。地面之上零散分布着已经成为废墟的残垣断壁,仅能从那些隐约的轮廓间推断,这里曾经存在着一个繁华的都市。
而更远处,一个明显人工铸造的巨大装置正不间断地运作着,发出擂鼓般的轰鸣,而照亮整个地下空间的光源也正是出自这个装置。
达达利亚眼睁睁看着那机械不断地放出富含魔力的雾,又飘散到不知何方。
自称果戈里的小丑在将达达利亚“运送”到这里之后便不知所踪,而他也并不在意这个没什么武力值的人跑去哪里。在略微打量过这个地下空洞后,达达利亚抬脚向着装置的方向走去。
“在魔术协会的记载中,作为协会总部的伦敦时钟塔建立在最后的纯血之龙「阿尔比昂」的尸体之上。”
足够靠近装置的时候,有一个突然响起的声音这么说道。
达达利亚微微眯起眼,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便看到一个穿着白色披风、头戴哥萨克帽的青年正背对着他,正微微仰起头看着那巨大的装置。
听着对方说话的达达利亚没有立刻出声,而对方似乎也不在意他是否有回应,自顾自地说道:“龙的灵墓是危险的迷宫,但也在同时为时钟塔带来了大量的财富,曾经开采的痕迹残留在这里,魔术师们发掘了数不胜数的宝藏,其中包括了地下那条富含巨量魔力的主要灵脉。”
达达利亚双手交叠在胸前,随口问道:“所以你在这里建造了这个生成魔雾的装置与侵蚀灵脉的魔术式?”
“您猜对了一半。”那个瘦削的青年终于回过头,微笑着说道,“魔术式的确是我做的,但是这个装置是特异点还未融合之时,某位魔术师先生的遗留造物。”
“陀思妥耶夫斯基先生,你看上去知道很多原本不该知道事情,圣杯在你那里?”达达利亚问得毫不避讳,但是在青年回答之前,他却又先一步自我否认了猜测。
“不,不对。就算是拥有着圣杯,作为拥有者而非被召唤的从者的你也无从得到魔术相关的知识……是那个会复活已死之人的从者交给你的?”
“您依旧只猜对了一半。”
费奥多尔礼貌而和缓地说着:“我的确拥有圣杯,但魔术的知识并非是自从者处得来。况且——”
“复活死者的,也并非是从者。”
四周的气氛突然改变了。
达达利亚眉头微皱,看向那还在不断运作的装置、以及更远的地方,复又将目光移回微笑着的费奥多尔身上。
阴冷而恐怖,仅仅是感受到就似乎令灵魂都在凋零,这样的感觉,如果要找个准确的词汇来形容的话……
“死亡……”达达利亚轻声说道。
“确切来说,是冥府。”费奥多尔缓缓抬起左手,腐化的能量在他的手上凝聚,又伴随着残魂的歌声消散,“复合冥界神的部分权能,占用职介为「Lancer」,是「祂」交给我的手牌之一。”
这一句话所蕴含的信息量可太大了。
达达利亚几乎是瞬间将所谓的“祂”与那个引发特异点融合的罪魁祸首连接起来,转念又想到人理烧却背后的存在似乎也符合这个位置。而就算先将这点搁置不谈,所谓职介被占用这件事……
“特异点被召唤的从者……可从来不遵照固定的职介来啊。”他说。
不论是他所经历的王权者的世界或鬼的世界,还是藤丸立香所经历的正儿八经的特异点,内部召唤的从者职介从来就不是固定出现的。光是鬼的世界中,继国兄弟加上伊阿宋就已经有了三骑Saber。
而从者职介固定的特殊状况,迦勒底的书中有着明确的记载,他也在最初的最初经历过。
「特异点F」,圣杯战争。
仔细想想,这个世界的从者职介的确足够巧合。Saber的千子村正、Rider的黑森·罗伯、Caster的童谣、Assassin的开膛手杰克、以及Berserker的弗兰肯斯坦。
假设那个远程攻击颇多且不用弓的尼古拉·特斯拉的确是Archer的话,再加上如今被眼前的费奥多尔亲口承认了占用职介的Lancer……
“你想要在这个特异点掀起圣杯战争?”达达利亚紧紧地盯着青年说道。
似乎是因为身具冥界神的权能,费奥多尔仿佛映照了死亡的雾蒙蒙的眸子毫不避讳地与达达利亚对视着,轻声说道:“真意外,我以为您会对我背后的存在更感兴趣。”
“我当然想搞清这些事的真相……但比起这个更宏观的问题,我更想首先解决摆在眼前的事态,至于你背后的那个,解决了特异点后我会亲手做个了结。”达达利亚微微抬高了头,从鼻腔里发出一声不明显的轻哼。
“还真是足够直白的解决方式。”俄罗斯青年似乎有些无奈地扶了扶额头,“听说了您从未在历史中出现的名字的时候,我就开始好奇能被那种存在针对的会是什么样的人,而您的确足够有趣。”
“难怪能让祂如此地大费周章,从外部的影响到现在的内部干涉。”
达达利亚眉头一皱,“你想说特异点的异常融合与现在这个特异点的事态都是因为我?”
“我可没这么说过。”费奥多尔轻轻摇头,“但是,您的存在的确稍稍妨碍到了计划的进行。所以为了稳定,还是请您……”
“消失吧。”
随着话音落下的还有清脆的响指声。而在这声响指过后,原本不断消失在虚空中的魔雾开始在这片空间中汇聚。
涌到面前的雾气仅仅是稍稍触碰到达达利亚的衣角,灵子组成的布料便开始发出细碎的“滋滋”声,原本灰色的光洁表面以极快的速度变得枯萎焦黑。
或者,换个更贴近的说法……
那片没有灵魂的布片在雾的触碰中“死去了”。
达达利亚瞳孔微缩,只是瞬间便凝聚了空气中被挤压到稀薄的水元素铸成水盾。下一秒浓雾扑面,死亡的雾笼罩整面水盾,开始了缓慢而稳定的侵蚀消磨。
“冥界神……死与生的权能吗?真是有够作弊的。”达达利亚舔了舔嘴角,低声说道。
这样的侵蚀甚至比当时的「苍白骑士」来得更加危险,如果说来自瘟疫本源的病症从发病到死亡还有短暂的缓冲时间可以用来翻盘的话,这次蕴含着复合「死」之概念的雾就可以说是触之即死了。
只不过……
几乎是在水盾形成的同时,达达利亚双手骤然抬起,无视身上还未愈合的肌体被瞬间高强度拉伸的阵痛,流转的水在手中凝聚出弓型的模样,纯水化作的利箭已然搭载在弦。
“从最开始就没有移动过,身体也完全没有临战的样子,除了手中不属于你的权能外,你与那位小丑先生一样不擅长打架。”
所以,只要无法抵御他的箭矢,他就能在水盾被完全“杀死”之前先一步杀死对方。
“您觉得我会守着时钟塔的灵墓什么都不做吗?”然而被箭指着的费奥多尔却微笑着,低低地说道,“我们所处的位置是曾经时钟塔的魔术师们探索阿尔比昂的前哨战,是属于采掘者们的曾经繁荣过的生活圈。为了抵御更深层的幻想种们,您应当对隐藏在这片废墟中的残存防御魔术数量有所认知才是。”
一个魔术术式亮起,达达利亚的身体出现了迟滞,又一个魔术术式亮起,射出的水箭也被防御的魔术所抵消。
就知道没那么容易的达达利亚深吸一口气,就要不顾伤势强行突破魔术式的封锁。
轰隆!
头顶的位置突然传出一声巨响,伴随而来的是碎石与烟尘的掉落。持着盾牌的玛修率先降落,以纤细的臂膀在前方放下了坚实的防御。
而属于玛修本身的持有技能也在距离足够的这一刻发挥了作用,原本已经摇摇欲坠的水盾上闪烁出雪花的纹路,终于将即将消失的状态加固下来。
“赶上了,御主!”玛修大声说道。
橘发少女敏捷地从玛修的盾后闪出,仗着那点防御加成一头撞到了达达利亚防护更为周全的水盾里面。
“小御主,躲在我这里的话,我可没有继续攻击的空隙了。”达达利亚看了自家御主一眼,说道。
终于找到了自家乱跑的从者的藤丸立香根本不回话,先手甩了个魔术礼装上恒定的治愈魔术到浑身狼狈的达达利亚身上,发现达达利亚身上的伤势虽严重却并不致命后,这才轻轻松了口气。
达达利亚垂眼看着面前动来动去观察的橘色脑袋,想要说他不是什么易碎的玻璃,不必如此紧张他。然而话到了嘴边转了一圈,却又被他自行吞咽了下去。
该说的话在迦勒底就说过了,该有的辩驳也在此之前早早进行。他是什么想法,藤丸立香又是什么想法,互相之间早已了然于心。
不过是谁都有自己的坚持,又都不肯就此让步罢了。
“确定不要我来吗?”最后,他也只是这么说道。
“伤到这么严重的伤兵就给我好好养好伤再上战场,这是御主的命令!”藤丸立香猛拍一把达达利亚受伤不轻的胳膊,哪怕注意着没有拍到伤处,牵连的阵痛也依旧让毫无防备的达达利亚疼得一咧嘴。
“……你变了,立香。”他说道,话语间甚至有些委屈。
小御主越来越有一名合格的御主该有的样子,却也在针对他的时候越来越强势了。
——他丝毫不反省为什么明明同为从者,玛修那边的主从关系就比他松快得多。
达达利亚又想起一件事,“对了,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地上可不会有入口。”
说起这个话题的藤丸立香脸上显示出一个夹杂着无语和茫然的复杂表情,“地面上有人立了块板子,上面写了‘向这里挖’的标识以及指向地面的箭头……哦,最末尾还用简笔画画了一个小丑的头像。”
“所以你们就挖了?”
“挖了。上面空无一人,唯一的线索总得试试。”
而在他们交谈的这短短几句话的间隙,另一边跟着藤丸立香一起到来的千子村正已经和费奥多尔交上了手。
有着环境优势和相关知识的费奥多尔就像一名真正准备许久的魔术师,将地下的防御用魔术式全部按照自己的需求改造重铸。整个百米层的灵墓都仿佛化作了庞大魔术工房的一部分,配合着死雾对着敌人发动进攻。
哪怕费奥多尔实际上正如达达利亚所说的那样不擅战斗,也能凭借着完备的防御用术式及死雾与身为从者的千子村正纠缠不短的时间。
“斩断因果与宿业的剑……倒是相当合适这个罪孽深重的世界。”费奥多尔轻声说道,“只是你应当知晓,那剑真正该指向的从来不是我。”
千子村正却掀了掀眼皮,毫无波动地说道:“你确定?”
“你……”
费奥多尔微微皱眉,还想要再说什么,那边玛修的盾击已经到了。
两骑巅峰状态的从者前后夹击,费奥多尔不擅战斗的劣势终于在此刻显现了出来,哪怕他凭借着自己洞察人心的能力依旧能精准地造成每一次有效伤害,但面对那些超过普通人反应能力的攻击依旧令他原本就存在的颓势无限放大。
神之权能所赋予的从来只是行使力量的权利,而非与力量相匹配的灵魂。
他最终被千子村正随手锻出的无名之刃洞穿了身体。
他们的距离因此而拉近,近到足够费奥多尔看清千子村正的状态模样。
周围的死雾依旧在不断地缠绕上近在咫尺的千子村正的身体,然而它们却总是在接近的一瞬间被无形的刀气所斩灭。
“斩切宿业因果的刀匠……呵,所谓刀匠还真是离谱的职业。”费奥多尔说,“原来如此,原来你已经知道了。”
藤丸立香怔了怔,“知道?知道什……”
少女突然瞪大了眼。
她看到那个败局注定的俄罗斯青年猛地伸手抓住贯穿了身体的刀刃,将带血的嘴凑到千子村正的耳旁,轻声说了句什么。
然后,他的身上开始出现从者退场之时才会有的灵子光点。
“你是……从者?!”她不敢置信地说道。
玛修同样震惊地看着他,“可是探测结果显示名为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单位是确凿无疑的人类!就算是被附身的拟似从者死亡也会留下被凭依者的躯体,而非作为灵子消散!”
然而费奥多尔并没有解释的意思,似乎他大费周章将迦勒底相关人员聚集在这个地下正是为了说上这么几句话、打上这么一次架,再请诸君观赏一番他的死亡。那双紫色的眼珠轻轻转了转,最终定格在平静注视着他的达达利亚身上。
“就在刚才,Caster和Berserker已经确认了退场。”他轻笑着说道,“而‘我’回归之后,剩下的便只有……”
戴着哥萨克帽的青年突然顿了顿,脸上的笑容更加深了几分。
“Rider确定退场。看来那位芥川君的确非常努力。”他感慨着,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最后一句话,“达达利亚,我的退场从不意味着终结。”
他终于彻底地消散。
充斥此地的死雾也在这一刻开始缓缓消散。偌大的地下百米层处,只剩下巨大的造雾装置还在缓缓运转,却不再制造出富含魔力的雾。
没能共享先前情报的藤丸立香听得一头雾水,“他在说什么?为什么突然提起了职介?他又是怎么知道……”
少女的话语淹没在猛烈的晃动之中。
以制造魔雾的装置为中心,地上篆刻的魔术式一层层地亮起,又仿佛被什么给抽干了一般一层层地熄灭。藤丸立香眼睁睁看着那明灭的魔术式逐渐接近,下意识地向后面躲了一下,却又看着那术式从脚底略过而后远去,被略过的自己并没有什么变化。
原本急着赶来为御主防护的玛修也愣住了,“这是……”
“是罗曼医生推测中位于骸塞的巨型魔术式?”半吊子魔术师藤丸立香倒是认出了那与之前的防御术式不同的魔术回路,“只是先前这里的土地上篆刻的分明不是这些术式!同一个平面是可以有两种效果截然不同的魔术式同时共存的吗!”
这违反了她学习的魔术基础理论!
就在少女震惊之时,她自从到了这片区域就和达达利亚同样断连的通讯终于在这一刻被接通。
“立香!你那边怎么……天呐!”通讯里的罗曼话刚说一半就转换为震惊的呼声,“你们是怎么跑到魔力炉的正中间的!快点离开那里!周围的以太都在向魔力炉的正中心汇聚,再停留下去连你们也会一起被同化成本源的魔力被吸收的!”
罗曼的话还没说完,离得最近的达达利亚已经反手抄起藤丸立香向着地下空间的斜上方奔去,玛修和千子村正紧随其后。
被打横抱着的藤丸立香焦急地说道:“罗曼医生,我们现在处于地下百米,周围全封闭,没有能够出去的路!”
先前他们打通的地方倒是能通往外界,但那个洞处在头顶正上方的岩壁,达达利亚本身可以凭借着化作元素状态飞上去,剩下的两骑从者和藤丸立香却不行。
罗曼被震惊了:“地下百米?等等,你们究竟在什么地方!”
“是骸塞……”
藤丸立香的话还没说完,处于上方的达达利亚就已经微微俯下.身,冷静地说道:“是灵墓「阿尔比昂」,医师。”
“阿尔比昂?!你们是怎么到那种地方去的!”
罗曼骤然抬高了声音,又在下一秒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事到如今这没什么所谓……阿尔比昂我以前曾经接触过,如果你们现在真的在那里,我没记错的话,以你们现在的坐标为基准,距离你们五十七英尺处右转有一处私自入内探险的魔术师挖掘的废弃坑道,可以从那里上去!”
“五十七英尺……了解。小御主,抓稳了。”
尚且能看清周遭的藤丸立香只听见这么一句话,下一秒,昏暗的石壁变得模糊,取而代之的是紫色的雷光,伴随而来的还有几乎要刮破耳膜的狂风。
那一刻,藤丸立香几乎要以为自己化作了雷霆。
轰隆!
堵塞在废弃坑道前的岩石、坑道内因为长期不使用而堆积的石沙,都在这一刻被紫色的雷击穿。达达利亚甚至没有伸手凝聚雷枪,仅仅是将自身环绕的雷加强再加强,整个人都化作洞穿大地的利刃。
恍惚间,藤丸立香隐约感觉到有什么凉凉的东西落在脸颊上,还没来得及仔细感受,他们已经冲破了坚实的土层来到了地面。
直到双脚落地,感知中只是模糊后又清晰便来到了地表的藤丸立香还是恍惚的状态。
达达利亚的冲刺整个扫清了道路上所有的阻碍,足足过了十数秒,速度同为C的另外两骑从者才从地下踏上地面的土地。
“前辈,你没事吧……”玛修一边说着,一边抬头向着藤丸立香的方向看去。
“……玛修?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堪堪从速度与激情中回神的藤丸立香莫名其妙地看着自家后辈有些震惊的眼神。
“前辈,你的脸上……”
一边说着,玛修一边示意般指了指自己的右脸颊。藤丸立香下意识地随着少女亚从者的指引向脸上摸去,却只摸到了一手血迹。
藤丸立香猛地回想起刚才的速度中洒落在脸上的那点冰凉。
她猛地向旁边没事人一样微笑看着她的达达利亚望去。
然而橘发英灵却只是笑着说道:“伤没好全,一点点副作用,吐出来好多了,不用在意。”
藤丸立香怀疑地看着他,但是后者身上最严重的伤也已经在她的治愈魔术和自身「神之眼」的辅助下恢复,连原本苍白的脸色都有了回转的迹象。
“……姑且相信你。”少女小声说道。
随着他们来到地上,足足过了几十秒,脚下隐约的震颤才终于停止。一块破破烂烂的手写指示牌旁,浓郁的魔力从地上被挖掘出的孔洞中析出。
罗曼有些混乱地说道:“这是……圣杯的魔力波动?不,不对,是未完成的状态……怎么会这样?骸塞这里不应该是最后的灵脉转换术式所处的位置吗?”
圣杯又是哪来的啊!
关于这一点,没有听到费奥多尔先前说明的几人也不清楚,互相对视几眼后,他们将目光投向了唯一和费奥多尔多聊了几句的达达利亚身上。
而达达利亚不慌不忙地点点头,“是这样的……”
他隐去了有关于自己被那个存在注视的部分,将这个特异点的状况说给几人听。
“……「圣杯战争」?”罗曼一字一字地重复着那个陌生又熟悉的词汇,“那个费奥多尔做下这么多事,甚至连自己都牺牲掉,就是为了在横滨掀起一场圣杯战争?”
藤丸立香摇着头,“我不明白,这和灵脉合并有什么关系?”
“所谓圣杯战争的仪式,除了七名御主与七骑从者外,地下灵脉的量也相当重要。当年在冬木市开展的圣杯战争,为了支撑圣杯的降临,那里的灵力至少也要积蓄六十年。”
罗曼稍稍解释了圣杯战争与灵脉的关系,又说道:“可是圣杯虽说是奇迹的万能许愿机,其所需的魔力也是有限度的,更多的能量也不会让圣杯的质量或是魔力浓度得到提升,如果只是为了圣杯战争的话,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合并两个世界的灵脉?尤其是……”
罗曼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下方的土地。
不知晓下方是什么的几人莫名其妙,倒是只有达达利亚反应了过来,“你是想说阿尔比昂?”
罗曼点点头,“即使是在灵脉之中,最后的纯血之龙阿尔比昂所沉睡之地也是质量最顶尖的那一批。如果要在这里打圣杯战争,甚至不需要像冬木市那样积蓄足足六十年。”
也即是说,费尽周折的融合灵脉,到头来是极大的浪费。
“但不论怎么说,这里的圣杯还未完成。”玛修思考着说道,“书中对圣杯战争仪式的描述是至少需要吞噬六名从者的魔力才可以,我想,不论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最终目的是什么,只要我们能在魔力积蓄完成前阻止,就不会产生更大的影响。”
“可以直接破坏这里的仪式吗?”藤丸立香举手提出了一个可行性非常高的建议。
达达利亚伸头从那个被挖出来的空洞处向下方看了看,也不知道他能从那几乎化作实体的魔力中看到什么,“很遗憾,下面的魔术式似乎在费奥多尔死后被重组了,我能感受到非常强烈的危险气息,想要冲破这些防御直接干涉最中心的圣杯恐怕是不可能的。”
“所以我们只能从从者那边入手了?”藤丸立香失望地说道。
“思路不错,但现在唯一的问题是,我们这方还活着的从者只剩下千子村正,港.黑那边也只剩下开膛手杰克。”罗曼严肃地说,“从者接连死亡,这场被挑拨起的战斗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就算那些联合攻入港.黑总部的人已经没了从者可用,异能者的攻势也难保开膛手杰克不会出事。”
“我们必须马上赶往港.黑阻止事态继续扩大,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
大狗狗和童谣都死掉了。
杰克很难过。
童谣是在自己最擅长的梦中被芥川龙之介凭借意志突破了梦的封锁,再加上弗兰肯斯坦以心脏作为动力源的宝具攻击后落败的。大狗狗则是被那些闯入港.黑大楼的人用一只白色的犬设计杀死。
杰克很难过。
明明他们都约好了,不能获得幸福的大家在这个不幸的世界成为朋友与家人。童谣可以守护孩子们的梦,大狗狗可以奔跑在夜色下的钢铁丛林,而杰克享受着待在这里,待在妈妈的身边。
他们明明距离自己可以触摸的幸福只差那么一点点。
杰克很难过。
难过的杰克解体了很多人,看着他们的惊恐与哀嚎,杰克却只能感受到愈发的难过。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只是想要一个家,我们只是想要成为家人……”小小的女孩一边杀人,一边用纯真清澈的声音询问着,“能告诉我们答案吗?能吗?不能吗?那就去死吧。”
敌方的芥川龙之介与中岛敦和泉镜花战在一起,剩下的异能者便几乎没有开膛手杰克的一合之敌。小小的身影穿梭于人群与雾气中,带起的便是几乎被刀光拉成血线的喷溅。
但是,对方的异能者的确太多了。杰克杀啊杀,怎么杀也杀不完。甚至于,连四周弥漫的雾都在不知何时开始缓慢地消散。
开膛手杰克无法再自由隐藏身形,来自异能者们的反攻也就开始了。
各种异能的配合开始出现,开膛手杰克的解体行动逐渐力有不逮,蚂蚁般的异能者们联合他们的力量,妄图咬死从者这头大象。
作为从未被抓住也没有任何死亡记录的恐怖杀手,开膛手杰克相较于其他从者最明显的优势便在于其基本没有必杀的相**件。想要像对付黑森·罗伯一样利用白犬装作白狼,进而实现击杀,几乎是不可能的一件事。
但,只是“几乎”而已。
开膛手杰克在作为史实人物的同时,还是所谓“怨灵”的集合体。
“那个情报里说了!对付港口黑手党的小女孩从者,就用对付恶魔幽灵的净化方式!”有人大声说。
于是用作“火刑”模拟的火焰相关异能者站上前来,用作“净化仪式”模拟的超度经文在口中念诵。哪怕没有立刻起效,也成功让bug般的从者状态削弱了不少。
“妈妈……”开膛手杰克喃喃着,就想要发动自己已经没有任何加成的宝具。
流动的水元素凝聚成箭,于遥远处射来。只瞬间便将距离开膛手杰克最近的几人穿透。
没有照顾其他人的速度,全速全开才终于赶到港口黑手党的达达利亚还未说话,就被小小的女孩从者扑到了怀里。
“我们没有哭,所以不用担心。”开膛手杰克闷闷的声音从布料中响起,“我们只是有些累了,达达利亚哥哥可以让我们靠一下吗?就一小下……”
“唔,没问题,只是……”达达利亚抬头看了眼周围的慢慢围过来的异能者们,每个人的眼中都是完全混沌的贪婪,“杰克能先给我十秒钟的时间吗?我想稍微解决一点小麻烦。”
“……嗯。”
于是,等被玛修带着的藤丸立香几分钟后抵达现场的时候,就看到一圈的尸体中心,达达利亚轻拍着小女孩的背哄孩子的画面。
已经经历过数个特异点,也清楚特异点修复自身的能力,藤丸立香倒不至于对杀人说什么,更何况这些人她都知道不是什么好人。她只是看着那相拥的身影,不知怎么就突然感到有些难过。
“立香,来的正好。”发现了藤丸立香到来的达达利亚对着自家御主招了招手,“这片区域的战斗差不多接近尾声了,还在打的中岛敦和芥川龙之介距离这边也比较远,能麻烦你看顾一下这孩子吗?我去找港.黑的首领。”
“她……没事吧?”藤丸立香看着孩童模样的从者,犹豫地说道。
即使这位Assassin曾经还是敌对,但现在对方可怜的样子却又仿佛只是个普通的小孩子。
达达利亚摇了摇头,点到即止:“港口黑手党的从者们将彼此视为家人。”
所以,这孩子刚刚失去了两个重要的家人。
藤丸立香轻轻吸了口气,郑重地说道:“放心吧,她就交给我。”
于是达达利亚也就离开了这里。
藤丸立香看了看那个仍然抱膝坐在原地的小小从者,犹豫着坐到了不远不近的石墩上,转头说道:“那个,村正爷爷,我们现在——村正爷爷?”
跟在身后的只有玛修,原本一同赶来的千子村正无影无踪。
而玛修似乎也没能注意到一人的消失,颇为震惊地说道:“村正先生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大概是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吧,或许是回去找织田先生了?”藤丸立香猜测着说道。
即使雾气消失,这个特异点的通讯却依旧一副没能回复的样子。暂时联系不上织田作之助的几人只能事急从权,先行赶往港.黑处理紧急事态。
大概千子村正就是那时候离开的吧,毕竟对方与自己等人不一样,还有个御主需要保护。
“御主……是很重要的。”一直坐在原地的开膛手杰克突然说道,“御主,妈妈。我们的妈妈对我们很好,所以那是杰克最重要的家人。”
眼看着难过的孩子终于肯打开话匣,藤丸立香立刻柔声接上:“杰克真的很喜欢那位港.黑首领呢。”
开膛手杰克眨了眨眼,“妈妈帮我们实现了愿望,我们当然喜欢爱着我们的妈妈。”
“愿望?真是有求必应的好御主啊。”藤丸立香随口感叹着。
然而开膛手杰克却似乎对这点颇为认真,“不是的。我们不是贪心的孩子,我们想让圣杯实现的愿望只有一个。”
“……原来是那种等级的愿望吗!”还以为是吃蛋糕玩游戏什么的简单愿望的藤丸立香尴尬地笑了笑,“那么是什么愿望呢?”
难过的开膛手杰克似乎终于暂时摆脱了难过,双眼亮晶晶地说道:“我们的愿望是回到妈妈的子宫!妈妈帮我们实现了这点!”
“哦哦是这样啊……咦?”
藤丸立香逗孩子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
【妈妈】实现了“回到【妈妈】子宫”的愿望?
已知那位太宰治先生是男性。
已知太宰治先生没有被开膛破肚。
已知……开膛手杰克确实地存在于面前,而非什么鲜活的子宫之中。
那么所谓的回到子宫,所谓的实现愿望……
“杰克……”藤丸立香听见自己用干涩的声音说道,“什么是……「子宫」?”
“唔?”开膛手杰克似乎疑惑地歪了歪头,仿佛不明白藤丸立香为什么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搞不懂。
但她还是好心地给出了解释。
“「子宫」……就是这个世界呀。”
明明身处白日之下,藤丸立香却突然感受到一阵毛骨悚然。
与此同时,在港口黑手党的最高处,达达利亚推开了走廊尽头那扇漆黑的大门。
最上首的位置,身为这座城市最高领袖的太宰治正坐在那里,微弯着那只露出的鸢色眼睛,脸上带着平和的微笑。
“呀,达达利亚先生,你回来啦。”他用轻快地声音说道,“真是辛苦了,想必这次的异常……马上就能落下帷幕了吧。”
而在他的面前,正工工整整地放着那本眼熟的鲜红封皮的《完全**》。
类似的话,杰克其实在游乐园就说过了。
不过当时好像没人在意(邓摇.gif)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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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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