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上要求南楚今年岁贡翻倍,以弥补去年冬灾的损失。”
萧景云闻言嘴唇抿的更紧了。
“南楚使臣还在极力争取,不过应该没什么用。”
“接下来的日子会很难过。”
萧景云知道这些绝非虚言,北靖一直这样抬高岁贡的话,南楚总会有交不出的一天,一旦如此,北靖必然发难,到时候第一个被拿来祭旗的就会是自己,进不得退不得,天下之大竟无他可以容身立足之地,萧景云心中一阵悲凉,同时也感到了深深的愤怒。
“其实,也并非没有生机。”
萧景云看向身着黑衣的男子。
“我曾说过,你当日遇见的小公子或许会是你的贵人。”
“你什么意思?!”萧景云闻言皱起了眉,显然男子知道他们见面的事。
“你要想在这夹缝中活下去,需要一个强有力的靠山。”
“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的身份比你想的要尊贵。”
“你很聪明,你知道该怎么做。”
萧景云没说话,表情犹豫挣扎。
“南楚使臣这两日就会来京。”
“如果不能活下去,就没有任何意义了。”男子留下这句话就离开了。
果然没几日南楚使臣就到了靖安,为的就是岁贡的事情,每年岁贡已经是南楚的一大开支了,如今要翻倍简直是雪上加霜,南楚使臣来京陈情,然而最终没有任何结果,只是最后达成协议,翻倍的岁贡可以在半年内陆续补齐,正常岁贡还是按往年的时间缴纳。
使臣离京前要求见一见他们的小王子,风昊天准了。
使臣见到萧景云,十分激动,在侍卫的看守下用蹩脚的汉话叽里呱啦说了一堆,什么大王十分思念,在这里是否住得惯,这次带了一些南楚的特产,小王妃跟小世子都很好之类的话,看上去对他们这位来当质子的小王子关心至极,萧景云表情自始至终十分冷淡,直到会面结束,总共也没说几句话。
“都带了什么特产?!”景云回到屋里,问符海。
“有熏肉,熏鱼,白果干,青笋干,梅子酒,还有一盒珍珠蛹。”符海道。
“珍珠蛹?!”
“是。”
“晚上做点熏肉,熏鱼,珍珠蛹拿过来,其余的特产给他们分分吧!”景云道。
“是,世子。”符海躬了躬身子出去了。
不一会,符海就捧着一只精巧的描金漆盒回来了,拿开盒盖,鸽蛋大小的晶莹剔透的珍珠蛹一个一个整齐盛放在盒中,犹如价值连城的珍珠,这是南楚享誉盛名的珍馐,珍珠蛾的虫蛹,只是除了少数本地人视之为美味佳肴,绝大多数人知道这是何物就几欲作呕,更别说吃了。
景云嫌恶的看了盒子一眼,他素来不喜这种东西,此刻更是恨不得直接扔掉,但他还是忍住胃里的翻腾,将珍珠蛹一个个夹出,用小刀抛开,终于找到了藏在其中的信息,信息做的极其巧妙,即便被外人发现也绝不会有所觉察,但知道的人一眼便懂。
那是用南楚密文撰写的一句话,伺机刺杀北靖王。
呵呵,自己的死活就是这么不值一提,景云心中冷笑,将桌上东西挥手扫落到地上,符海赶忙蹲下身去收拾。
“世子。”符海担忧的看着自家主子。
“没事,你出去吧!”景云深深吸了几口气,情绪才稍稍缓和了一些。
在那人眼中他早就是牺牲品了,这样的家族,国家要来何用,可妻、子还在南楚,若自己有什么异心,她们一定会受到牵连,灏儿还这么小,景云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才不让自己发出怒吼,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被自己的家,国抛弃,寄人篱下,如此苟且偷生的意义何在?!刺杀北靖王,自己一个蝼蚁般的质子,如何去刺杀高高在上的北靖王。
“公主,王上要求今年南楚岁贡翻倍,南楚派使臣来商谈无果,使臣走的时候还去见了世子,这之后世子情绪似乎都很不好。”姵儿小心翼翼的说道。
“北靖南楚关系紧张,景云夹在中间就不好过。”铃岚说着就皱起了眉。
两人本该三天前见面,景云也没有如约前来,铃岚失望之余更是担心不已。
“南楚虽然为难,但还是答应了王上的要求,只是翻倍的岁贡会在半年内补齐。”姵儿又道。
“今年如此,明年呢,岁贡若再翻倍呢,总归有承受不住的一天。”铃岚摇头道,这样下去不是长久之计。
又是一个十日,铃岚早早的就到了小园子等候,她不知道景云是不是会来,此刻已是盛夏,从在翠屏山相遇也不过三个月时间,想来两人见面都更多的倾向于随缘。
铃岚今日终于没再扮作男装,但也没有盛装打扮,想到现在景云的处境和心情,她就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只是一条鹅黄的纱裙,一只翡翠发簪,也是尽显风华,景云送她的玉佩也精心用缎带编了新的彩结,放在锦囊里随身带着,等不到景云便时不时就要拿出来看一看,也能得到一些安慰。
总还是要跟她道别的,萧景云抱着这样的心情还是来了。
“你来了!”铃岚先是一喜又立刻担忧起来。
景云神色凝重,才不过半个多月就又清减了不少,可见这段日子过得不好。
“你怎么了?!”铃岚走到景云身边就去握他的手。
“我是来跟你告别的。”萧景云看着铃岚说道。
“你说什么?!”铃岚没听明白。
“这是最后一次见面了。”萧景云道。
“什么意思?!”铃岚从心底升起一种恐慌,这种感觉从未有过,她要失去重要的东西了,她不能失去,但是又毫无办法。
“我要回南楚了,所以...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萧景云默默的吸了一口气,说了个他觉得比较好的理由。
“你骗人!”铃岚难受极了,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
“你果然知道。”景云冷笑一声。
她的身份比你想的要尊贵,男子的话再次浮现在萧景云脑海里,她会是你的贵人。
伺机刺杀北靖王。
够了,都够了,这样的生活已经够了。
“知道什么?!”铃岚自知失言,更是心凉。
“我的身份。”萧景云此刻一脸漠然的抽出被铃岚握着的手,又仿佛回到了最初进京的时候,除了他自己都被排除在他的世界之外。
铃岚想说她不知道,但是却被景云冷漠的眼神刺痛,为什么事情突然就变成了这样,明明上次见面还是那么甜美。
“既然如此,就不必多言了吧!”萧景云转过头,铃岚泫然欲泣的表情还是让他于心不忍,可是,没有以后了,什么都不会有了。
“我喜欢你,我是真的喜欢你!”铃岚走上前去抱住景云,还是忍不住哭了起来。
“你喜欢我什么,我的一切都是骗你的,我的名字,我的家世,我在南楚早有妻儿,我被送来北靖做质子,寄人篱下,惶惶难安,我痛恨北靖,我们是不可能的。”萧景云推开铃岚,神情冷然的说道。
“就算这一切都是假的,你这个人总是真的吧!”铃岚抹去脸上的泪痕,突然正色道。
“不管你叫什么,来自哪里,你这个人总是真的吧,你总归是你不是吗?!”
“我喜欢的是你,又不是你的名字,你的家世,只要你这个人是真的,就是真的。”铃岚说着又哭了起来,她从不知道自己竟然这样容易流泪。
我了解你的处境,我可以帮你,铃岚想这样说,可是景云并没有给她机会。
“我不会再见你了!”萧景云说完便转身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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