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的人闻言皆是一怔,尤其是桑琪,在他手触及脸颊的时候本能的偏向了一边。
哥舒烨察觉到到她眼神里的闪躲疏离才后知后觉的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迅速收回了手。
他已经好久不曾见过她了,尤其是这次出巡,自己走了四月之久。
临行前,他还特地让怀恩告知她,谁知她只冷冷回了三个字:知道了。
他一时气闷不已,不晓得她怎会如此冷淡,以至于出行时因着她这三个字担心不已。
谁知才一回宫,就听见怀恩说新进宫得窦婕妤出了事。
他一时都没想起窦娉婷是谁,原本不想理,却又听见怀恩说是事情与皇后有关,才匆匆赶来,看看到底发生了何事。
谁知她一进来就只看到自己的婢女,心里越发觉得不舒服。
他觉得自从半年前开始她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不再送东西过来未央宫,不再一脸欣喜的同他讨论她最近新得了什么古方,制了什么新酒。
就连从前说话时那对总是含羞带怯羞怯如同盛满了星辰的明亮眼睛,如今对着他黯淡无光,犹如枯井一般,冰冷且无波澜。
他心里生出闷闷的窒息感,更加不痛快了,原本想要借此与她置气,不经意的扫了一眼她的裙摆处,心里的气烟消云散。
他冲她挥了挥衣袖,“婢女阿绿以下犯上,下去领十板子,皇后亲自把人带回去解决吧。”
“陛下,不可!”窦娉婷眼见他轻飘飘将此事揭过,这场戏就白演了,猛地起身,方才的较弱之态荡然无存。
“站住!”
她起身走到桑琪面前,心有不甘的瞪着她,原本美艳的一张脸略显得扭曲。
“让开!”桑琪撇了她一眼冷冷说道。
窦娉婷不自觉的后退了两步,方才还觉得可以随意拿捏的皇后身上有种说不出的气势。
她转过身楚楚可怜的望向上首的男人咬了咬唇,红着眼眶拉着他的衣袖哽咽,“陛下……”
哥舒烨哪有什么心思理她,又看了一眼正向外走去的桑琪,只见她背脊挺得笔直,每走一步,裙摆下拖曳着长长的血痕。
“陛下!”窦娉婷站在那儿不甘心的看着哥舒烨的眼睛都快黏皇后身上了。
“够了!”
他不动声色的从她手中抽出衣袖,被她身上的香味熏得心烦异常,头一次觉得后宫里这些可有可无的女人十分麻烦。
“来人。”
怀恩从殿外疾步走了进来,上前行了一礼,“陛下可有吩咐?”
“派人送窦婕妤回去,找最好的医官好好的照顾好窦婕妤。”
“诺。”
窦娉婷见眼前的男人面色冷的吓人,全然不是对着皇后的样子,知道自己再闹下去必然是惹恼了他,得不偿失,只得放软了身段撒娇。
“陛下今晚可要来陪娉婷?”
她已经进宫有段日子了,还不曾侍寝过。
她自信,凭自己的美貌与手段,只要他试过了她的好,往后必然心里只有她。
哥舒烨低垂的眼眸似是没有听见她的话,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看着上首的帝主俊美风流的眉眼,目光停留在他坚毅的下颚处,一时有些痴了,不由得心跳加速,方才的怨气散的干干净净,双颊绯红的又娇滴滴问了一句。
“陛下今晚可要留宿在妾的宫里?”
哥舒烨这才回过神来头也未抬的拿起案上的奏章说:“你身子不好,朕今晚独自宿在未央宫。”
“还有——”他突然抬眸看她。
“什么?”窦娉婷被他上挑的凤眼勾得魂儿都没了,只觉得骨头一酥,身子向前倾去。
“朕不喜聒噪的女子。”
窦娉婷:“……”
她一脸羞臊的直起身子,面上有些讪讪,在那儿立了一会儿,见他至始至终都在批阅奏章,连头都没有抬过,赶紧行礼告退。
一行人行至御花园的时候,窦娉婷看了一眼扶着她的侍女。那侍女会意,屏退左右。
见左右无人之后,她出阴毒的面容,怒不可歇的将花园里开的娇艳的花骨朵蹂\躏碾碎,以解心头之恨。
一旁的侍女仿佛司空见惯了,也不劝阻,待她发泄完了拿出帕子替她擦干净了手。
她又恢复了慵懒的模样,扶了扶鬓边的金钗,“云桦,那处是哪儿?”
云桦踮起脚尖看了看,“好像是皇后娘娘住的华清宫。”
她踌躇了片刻,说:“恕奴婢多嘴,咱们才入宫不久,娘娘为何要去招惹皇后娘娘,方才奴婢见皇后娘娘的样子,并不如传言中那般柔弱。”
她一想起在方才殿中被她擒住手腕,看着她的眼神还有些心有余悸。
窦娉婷不屑的看了她一眼,轻哼一声,“你懂什么,我若不试一试,怎知皇上与皇后是不是真的如传言中貌合神离,如今看来,传言半真半假。”
她见大殿之中见着皇上看着皇后的样子,分明不是传说中所说的无半点感情,可皇后进宫三年都没有子嗣。
若是她先……
她一想到自己自幼爱慕的人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一个出身卑微的女人,忍不住又掐了一朵芍药在掌心揉/碎,恨恨道:“不过区区一个贱婢,妄图做烨哥哥的皇后,若不是她,如今坐在烨哥哥旁边的本是我。”
云桦警戒的左右看了看,低声劝说:“小姐,慎言!”
“怕什么,这事儿在东魏贵族阶层都传开了。”窦娉婷白了她一眼,“才进宫几日,你怎变得如此胆小。”
“奴婢进宫的时候,将军大人特地嘱咐奴婢要在一旁提醒小姐,切莫在宫中多生事端。”
窦娉婷不以为然,“便是陛下见了父亲也是要礼敬三分,在这宫中又有谁敢动我,她若是真的金枝玉叶也就罢了,偏偏不过一个奴婢,凭什么我们这些真正的贵女要向她行礼!”
“可是——”
“别可是了,听说,太后她老人家最是讲究血统高贵,咱们去太后的长乐宫坐坐。”
……
窦娉婷一走,哥舒烨从奏章上抬起头盯着方才桑琪站过的地方,只见那里还残留着有一抹刺目的血迹。
她方才不知划到什么利器,定然是受了伤。
也不知她伤的重不重?
怀恩也瞧见了,忙上前问道:“可要奴送些药去皇后娘娘宫里?”
哥舒烨瞥他一眼没有说话。
怀恩瞧着那眼神又揣摩了一会儿,小心翼翼问道:“要不,您亲自去华清宫看看?”
哥舒烨拿起一本奏章接着批阅,“朕看起来这么有空?方才在殿中伺候的那些人呢?”
“都在外面候着呢,陛下可有什么吩咐?”
“待会儿都去领十个板子,长长记性。”
怀恩:“……”
他很想上前问问皇上,长什么记性,但是皇上半年来不知怎的性情阴晴不定,连他这个自小陪在他身边的人也难以窥探心意。他不敢多嘴,只得领命出去。
没一会儿,外面响起了内侍们细长尖锐的哭喊声。
此刻正是晌午,不远处的池塘边的柳树上藏着不停鸣唱的知了,伴着这哭喊声此起彼伏,令人心烦意乱。
殿外,怀恩立在廊下看着那些个被扒了裤子趴在地上白花花的四个臀愁的不行。
方才他已经示意动手的人留心些,虽伤不到筋骨,但是还是伤了皮肉,见他们哭嚎,故意大声训斥道:“都忍着些,谁叫你们惹了主子不痛快。”
其中一个已经挨完打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的内侍提着裤子由人搀扶着,嘴里“哎呦哎呦”的呻吟,带着哭腔问道:“干爹,咱们虽是奴婢下人,但挨打总有个理由吧。”
说话的是小林子,今年只有十三岁,怀恩自小生在宫里,没有别的爱好,年纪轻轻的就爱收干儿子。
怀恩一脸慈爱的看着他,没想到今日干儿们子们头一次放到皇上跟前历练,全部都吃了板子,太糟心了。
他看着干儿子们都停止了哀嚎,目光齐刷刷的看着他的模样,琢磨了一会儿,压低了声音斟酌着说道:“下次啊,都把眼珠子收好了,在这宫里,主子们就是发生天大的事儿也不能看,明白了吗?”
瞧着方才那个样子,必然是皇后娘娘划伤了脚,他们瞧见了,惹了皇上不快。
挨打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明白什么意思,可干爹最是了解皇上,他说的总是没错,遂都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
“怀恩。”
怀恩一听皇上召唤他,赶紧拍了拍身上的衣裳走了进去,没一会儿,又一脸喜色的出来。
“孩儿们,陛下说方才挨打的人多领三个月月奉,还不赶紧谢恩!”
内侍年纪还小,听说有俸禄拿,也不疼了,换上了一张笑脸,相互搀扶着跪在殿门口谢恩,用越发恭谨崇拜的眼神看着干爹。
怀恩觉得自己有些飘飘然,他眯了眯眼睛看着满地跪着的孩儿们,想着方才殿里宫女擦拭的沾了血迹的地砖,朝着华清宫的方向看了看,心想,这药到底是送还是不送呢?
若是他自作主张的送了,会不会跟他这帮孩儿们一起挨板子?
可要是不送,皇上会不会下次想起来的时候会不会怪他不懂得体察上意呢?
皇上也真是的,明明就是在意皇后娘娘,可为什么总是待人这样。
他正琢磨,又听里面传来皇上略微有些烦躁低沉的声音。
“宣赵司徒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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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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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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