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兜兜转转

这声呼喊,瞬间吸引了暴怒炎鄂的全部注意,它那双燃烧着暴戾火焰的巨眼,立刻锁定了看起来更加弱小、更容易解决的神椒,喉咙里发出嗜血的低吼,巨大的身躯调转方向,带着地动山摇的气势,朝着神椒猛冲过来。每一步落下,地面都在震颤。

“小青姑娘!危险!”秋衡看到炎鄂转向神椒,瞳孔骤然收缩,他甚至来不及擦掉嘴角的血沫,强提一口几乎涣散的真气,不顾自己五脏六腑仿佛都已移位、濒临崩溃的身体,猛地从地上弹起,如同扑火的飞蛾,用尽最后的力量和速度,扑向神椒,他张开双臂,将她死死地护在自己怀里,用自己的整个后背,对着那扑来的灭顶之灾。

炎鄂那覆盖着厚重鳞片、带着万钧之力的巨爪,结结实实、毫无花哨地拍在了秋衡的后背上。

清晰的骨裂声响起。

比之前更汹涌的鲜血,从秋衡口中狂喷而出。温热的、带着铁锈味的液体,溅了神椒一脸,他的身体如同破麻袋般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眼神瞬间涣散,那护住她的双臂,却如同铁箍般没有丝毫放松。

神椒整个人都懵了。大脑一片空白。她呆呆地看着秋衡近在咫尺的、苍白染血的脸,看着他嘴角不断涌出的、刺目的鲜红。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为什么?她只是一只素不相识的低微小妖!他为什么要用命来护她?

“为什么……”神椒的声音干涩发颤,几乎不成调,带着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迷茫:“为什么要救我?我只是一只妖啊。”

她甚至忘记了自己伪装的小青身份,这句话更像是在质问百年前那个冷漠的背影。

秋衡的呼吸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每一次吸气都伴随着痛苦的痉挛。他费力地低下头,染血的嘴唇几乎贴到了神椒的耳边,用只有她能听到的、断断续续的、近乎呢喃的气音说道:

“是人是妖,有何干系?带你进来……是我的错……” 他的眼神涣散,充满了无尽的歉意和近乎解脱的决然。

下一秒,不等神椒有任何反应,秋衡用尽最后残存的一丝神力,猛地将怀里的神椒朝着来时的通道入口方向狠狠一推!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包裹着她,将她送出老远。

“快……跑……”他最后的声音,微弱得如同叹息,随即身体一软,彻底失去了意识,瘫倒在地。

神椒被那股力量推得踉跄站稳,回头望去。

只见炎鄂那布满森白獠牙、散发着浓烈硫磺恶臭的血盆大口,正朝着地上那毫无生息的秋衡当头咬下!那巨口如同深渊,要将一切吞噬。

她的耳边,还清晰地回响着秋衡那微弱却如同烙印般的话语:“一切是我的错……”

没错!

这一切都是你的错!秋衡!你这个混蛋!你欠我的还没还清!你怎么能就这么轻易地死掉?

一股滔天的、无法遏制的怒意,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慌和某种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剧烈情绪,瞬间冲垮了神椒所有的理智和伪装!就在炎鄂的巨口即将吞噬秋衡的刹那——

一股强大到令整个熔岩洞穴都为之震颤、扭曲的恐怖妖力,如同沉寂万年的火山轰然爆发.以神椒为中心,实质般的、如同血海翻腾的妖力气浪,带着毁灭一切、凌驾众生的无上威压,排山倒海般席卷了整个空间!洞穴四壁的岩石在这威压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纷纷崩裂!

正准备给予最后一击、享受猎物的炎鄂,巨大的身躯猛地一僵,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它那双燃烧着暴戾火焰的巨眼,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源自血脉深处的恐惧,这股妖力,霸道、凶戾、带着至高无上的王者气息。那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绝对压制,让它灵魂都在颤栗,它那拍下的巨爪,那咬下的血盆大口,硬生生地停在了半空中,动弹不得。

被妖力冲击波震得几近昏迷的秋衡,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前,模糊地感知到了这股熟悉又陌生的、强大到令他心悸的妖力源头,他涣散的瞳孔努力聚焦,看向通道口那个小小的身影。

这么强的妖力,这威压……

她不是什么迷路的小妖。

她是妖王。

这个念头闪过,秋衡彻底失去了意识。

万妖殿里,左丞相正焦头烂额地核对着一份长得能拖到地上的婚礼物品清单,一边拨弄着算盘,一边唉声叹气。十天,只有十天!筹备妖王大婚,还要盛大!还要震慑神族!这简直是要了他这把老骨头的命啊。

突然——

一股强大而熟悉的妖力波动,如同风暴般从遥远的西南方向传来,紧接着一声巨响,厚重的万妖殿大门被一股巨力猛地推开!

左丞相吓得手一抖,算盘珠子噼里啪啦掉了一地。他惊魂未定地抬头望去,只见他们尊贵的妖王陛下,一身风尘仆仆,绝美的脸上覆盖着一层寒霜,眼神冷得能冻死妖。而她手里,竟然像拎着一个破麻袋似的,拎着一个浑身是血、昏迷不醒、气息奄奄的男人,那身破烂的灰袍,那张苍白的脸,不是神族的前战神秋衡又是谁?

左丞相的老眼瞬间瞪得溜圆,下巴差点砸到脚面。他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惊悚可怕的画面:陛下求爱不成恼羞成怒?王夫誓死不从被陛下打成重伤?陛下霸王硬上弓把人抢回来了?这……这进展也太快太暴力了吧?

“陛下?这是……”左丞相舌头打结,话都说不利索了,指着秋衡的手指抖得像抽风。

神椒看都没看他,随手把昏迷不醒、像个血葫芦似的秋衡往旁边两个侍立的牛头妖卫怀里一扔:“带下去。找最好的医师,用最好的药,把他给我救活。他要是死了,你们提头来见。”

她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平静得可怕。

两个牛头妖卫手忙脚乱地接住这烫手山芋,大气不敢出,小心翼翼地抬着秋衡,飞快地退了下去。

神椒这才转向目瞪口呆、仿佛被雷劈了的左丞相,语气平淡地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左丞相。”

“老臣在!”左丞相一个激灵,差点跳起来,连忙躬身。

“十天后,大婚。你安排。”神椒说完,转身就朝内殿走去,仿佛只是交代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左丞相看着妖王冷酷决绝的背影,又想想刚刚被抬走的那个血人王夫,感觉自己的千年龟壳都要裂成八瓣了,陛下啊!您这是要逼死老臣啊。王夫都这样了,十天后还能拜堂吗?他苦着脸,感觉龟生一片灰暗,最终只能认命地、颤巍巍地应道:“是,陛下。老臣遵旨。”声音里充满了生无可恋。

就在左丞相拖着仿佛灌了铅的脚步,准备去面对那地狱难度的婚礼筹备时,神椒的脚步忽然在内殿入口处顿住了。

“等等。”

左丞相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僵硬地转身:“陛下还有何吩咐?”他声音发颤。

神椒没有回头,背影显得有些僵硬,声音带着一丝极难察觉的波动,似乎犹豫了一下才问道:“你可知道,炎鄂背后的蓝鳞,除了能让人容颜不老,还有什么别的用处吗?”

“蓝鳞?”左丞相一愣,没想到陛下会问这个。他努力转动他那古老的脑筋,龟壳下的褶子都皱到了一起:“呃……最出名的用处就是驻颜了,据说能让青春永驻,是那些爱美的女妖女仙们梦寐以求的宝贝,好像好像还有一个非常古老的传说,是什么来着?”他皱着眉头,苦思冥想,浑浊的老眼满是困惑。“时间太久了,老臣一时真想不起来了……”

容颜永驻?神椒的眼神瞬间冷了下去,如同寒潭。秋衡一个大男人,要这驻颜的蓝鳞做什么?唯一的解释,就是为了他心爱的女人——瑶梦神女!他居然为了给瑶梦弄这个破鳞片,不惜闯入炎鄂巢穴,差点把命都搭上,真是痴情得可笑!可恨!

她莫名地冷笑出声,那笑声在空旷寂静的大殿里显得格外刺耳和冰冷。

“痴情……”最后两个字,轻飘飘地落下,她像是在嘲讽秋衡,又像是在嘲讽自己那早已被践踏成泥的百年痴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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