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杨思卷不假思索地说，脸上也看不出什么情绪。

齐涵垂眸看手上戒指，松了一口气。

还好，少当了一回恶人。

＊

两分钟改完协议，用会议室里的打印机重新打印好协议，5人在协议上落款。

齐涵将协议整理齐，收回文件夹：“钱是统一打到一个人账上你们再分吗？”

乐斐云点头：“是。”

“合作愉快。账户发我助理二助。”齐涵笑着和乐斐云握了握手，快步朝外走去：“先走一步。”

“我送小齐总一程。”杨思卷快步跟上齐涵。

一上电梯，便将枪抵在他腰间。

“楼下有警察？”

“对。”

“让你司机下车，你亲自送我走。”

“黑匣子在后备箱，我要是开车，要怎么拿给你呢。”

“哈。”杨思卷仰头笑了一声，用她一双蓄着浅浅两汪泪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齐涵：“你的目的都达成了，还给我钱干嘛？黑匣子一出现，你单纯无辜的乖乖杨思珈不就要被揪尾巴了吗？”

齐涵咧嘴笑起来：“你也没录音。”

“这种过一天少一天的日子，我怎么可能会留祸根在身上。”

“真可怜。”

“别顶这样一张帅脸讲这种假惺惺的话。好恶心。”

说完，电梯门打开，守在外面的警察们一拥而上。

“有枪。”齐涵扬声说：“让我载她走。”

＊

把孩子哄睡着，柳灿宁出了房间，接着去病房陪杨思捷，但刚出门，就被坐在客厅沙发上的律师吓了一跳。

“你！”柳灿宁不自觉往后推了一步，扶住门站稳。

“小柳。”律师笑着起了身，快步朝柳灿宁走来：“昨天我替让哥把起诉书递交法院后，法院就立案审理了，并让我代为送达起诉书副本。不过昨天看你们挺忙的，就没来打扰。”

律师站定，打开手里的文件袋拿出里面的文件和笔：“这是你的答辩状，签个字，我还要赶路。”

“你忘了我爸昨天是怎么……”

“那又怎样呢。”律师温和的笑意没有丝毫改变：“干爹想杀的人，就没有能活下去的。从来没有。”

到处都是。

他们身边到处都是杨清逸的人。

——是付聪搞的鬼！

他一直是杨清逸的人。

死都死不干净。

柳灿宁看着杨思捷紧闭的房门。

她想呼救。

但怕吵醒孩子。

这几天他们已经被吓到太多次了。

“既然是要我们家的命，还逼我离婚做什么！”柳灿宁恶狠狠地瞪着律师，压着声骂道：“全拿去好了！”

“干爹本也是这么想的。”律师笑：“但他刚刚收到一个消息——清遇姑姑居然还有两个女儿，那你们家就不能绝了后，所以他决定放过你和朵朵。哦，你争取一下，乐乐应该也是可以活的。”

“放过孩子，然后被他抢过去，养成第二代杨思珈是吗！”

“小柳果然很聪明，一点就通。”律师温柔地注视着她：“既然这么聪明，怎么就是看不透这个家呢？”

律师将答辩状翻到签字页，将笔塞进柳灿宁手里：“签了，就能看到真相。看看你的公公婆婆，是否是真的视你如己出。”

柳灿宁周身一震，那些密密麻麻的字在眼前打转，胃里开始翻涌，她又不受控制地往后缩，挤在门和墙的小小拐角里，狼狈又无措。

“你也不是孤儿啊。”律师嗤笑着，向她逼近一步：“怎么就这么缺爱。连假的都……”

柳灿宁把文件拍到他脸上。

“那算了。我代签也是一样的。”律师好脾气地捡起文件，便要收回文件袋里，被柳灿宁一把抢过，签下字。

“感谢配合。”律师接过文件和笔装好，快步离去：“13号上午9点开庭，不见不散。”

柳灿宁扶着门缓缓蹲下，听到关门声响起，便又像是接收到什么警报一般，火速起了身，冲向杨思捷的房门。

她要告诉杨思捷，他们家已经被杨清逸全方位渗透，他们的离婚是一场阴谋，一定会造成重大灾难，3天后的庭审一定……

满腹的话，看到坐起身靠在床上看书的杨思捷后在胸腔内炸开，摧毁了维系着柳灿宁的最后一分力气。

她娇小的身躯不自觉佝偻起来，她的手撑在膝盖上，支撑着她摇摇欲坠的身体，看着杨思捷，“你都听到了？”

杨思捷头也不抬地说：“嗯。”

“那你就这么听着？”那些散了的力气又回光返照般骤然汇聚到胸膛，支持着柳灿宁发出歇斯底里的咆哮：“你知不知道你周围的人全都想要你的命！”

“知道。”杨思捷语气仍旧淡淡的，但总算晓得放下书，来看柳灿宁：“她不会不管我。她让我不要轻举妄动。我等她来救我。”

真是条好狗。

柳灿宁目光空洞地笑了一声，转身朝外跑去。

她开上车，去江边找守打捞队的杨清达。

“爸。”柳灿宁气喘吁吁地钻上车，一把按下杨清达正在处理的文件，急忙道：“周昊来找我了，他逼我签了答辩状，说13号开庭。”

杨清达对柳灿宁的不满在眼底一闪而过，又为她说的话轻轻一怔，叹了一口气：“原来是老三的人啊。”

柳灿宁急忙点头：“是，是，他喊三叔干爹。”

杨清达从小就知道杨清逸怎样一个疯子，所以他事事都顺着杨清逸，从不反驳他，娶了一个温驯软弱的妻子，故意留下空子任他摆布，换来数十年的风调雨顺。却也不敢松懈，数十年如一日地认真工作，待人亲和，不贪污不受贿，不乱搞男女关系，勤俭节约，和遇霖有关的一切操作，也都牢牢控制在‘人情往来’的范围内。

本该是全身而退的局面，却被杨思捷拖了不知道多少回后腿。

杨清达知道为什么他好端端一个听话懂事的儿子会变成那样一副鬼样子，也知道他没把外面那些莺莺燕燕当回事。

就完全影响不到他们家的稳定和谐。

那他还有什么说教他的必要呢？

他谨小慎微这么多年，不也是为了他们这些后辈能过得随心所欲吗。

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无非少赚一点。

这些年来他积攒下来的人脉和资源，也足够他们家衣食无忧。

然则老天却给了他一个意外之喜——杨思珈趁和商循分手，把分公司给了杨思捷。

杨清达这才注意到，杨思珈仿佛是要把清洗干净后的遇霖，分给他们家。

杨清达心里乐开了花。

他知道，只要保持住现状，他们家便能踩着这道惊涛骇浪轻松渡岸。

更上一层楼。

万幸从迭代启动至今，杨清达愈发谨小慎微，关乎遇霖，只做过4件事：其一，在杨思珈和商循分手时，装傻去问杨清遇，说杨清逸让他卡恒印的项目，逼商循和杨思珈分手可不可行，引起杨清遇警觉掺和进来，分走杨清逸对他们家的火力。其二，放叶家要逃跑的消息给杨思珈，杨思珈果然把鼎岛的资料给了杨思捷做护盾。李霖也是个蠢的，杨思珈那么明显的招安信号都能错过，活该被亲生女儿送终。其三，把杨寻这个万能血包推到杨思珈面前，缓解了她无人可用的困境，顺便用别人的钱给足了关怀。其四，无条件支持新任省长的工作。当官员们通力协作时，还有什么罪犯能逃脱呢？

杨思珈也无愧杨清逸的亲自培养，即便从目前看来，每一个回合都很被动棘手，但事态发展完全没偏离她的计划。每一次失败，都是对遇霖的一次解放。看似被齐家逼得无路可去，只能躲到幕后，实际上那本就是她的计划，被齐谨律那么一掺和，反而名正言顺，还拿捏着齐涵的愧疚和补偿，轻轻松松就跻身他们的阵营，少沾了那么多血，做恶全成了除恶。

眼下，只剩最后一步了。

只需要抓到杨清逸随便一条罪名，随便一个犯罪证据，这一切就完美收官了。

所以，他们仍旧只需要，顺从。

能成事的，永远是顺势而为的人。

但杨清达怎么能告诉柳灿宁这些利害关系呢。

他谁都没告诉。

这么多年来能看穿他的，也就一个杨思珈。

“小柳。”杨清达沉重地叹了一口气：“你也知道你三叔是怎样一个心狠手辣的人，既然连周昊都是他的人，可想而知，咱们家已经危机四伏。现在你舅舅又丧了命，全家上下都乱成了一团，要是再开罪到你三叔，怕是又要生事。”

柳灿宁心头咯噔一下，急忙抱住付尔的腿：“妈，妈，别这么对我……你知道的啊，要是离开家，我拿什么自保呢？这个节骨眼上把我推出去，不就是逼我去死吗？别样对我，求你了，妈，妈……你不是很喜欢我吗？你就忍心看我死吗？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