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书的，到底陌离是怎么成仙的？”
说书人捋了捋胡子，“自然是碧落神将自己的神力给了陌离。”
众人愈发想不通，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抓耳挠腮，有人忍不住了，打断，“那那那……既然如此，碧落神理应是好的啊，为何最后……难不成是他们二人起了什么龃龉？”
说书人摆手，“非也。”
“两人偶然于书中读到，‘万物皆可交换’，后头还附上了交换的方式，此一句叫他们茅塞顿开，跃跃欲试。”
“那交换的方式是什么？”有人问。
“咳咳……”说书老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咳了两声，憋出两个字，“灵修。”
下面一片哑口，方才的热闹全静止了。
众人半晌没回过神，就连扶玉也不自觉想到了自己与陌离的荒唐，猜测陌离日日那般……是不是实际上是在与她灵修。
可扶玉很快打消了这个想法，转而问，“除了灵修，便没有其他的法子了嘛？”
话题总算被岔开，说书人连忙跟上，“有，自然有。”
“除去那一条，通过千晴仪，亦可叫神力发生转移交换。只是这千晴仪难找啊，一个存在于书中寥寥几笔的仪器。从没有人见过，也从没有人使用过，别说千晴仪了，这个世界除了碧落神，就没人能使用术法。”
“可后来，陌离觉着既然建了宗门，总不能叫宗门里无人，于是他想要广收弟子，费劲千辛万苦，走遍各个角落，试验了七七四十九次，总算成功亲手制造出千晴仪。”
“借着千晴仪，每位弟子入门之时，碧落会用此来打通他们的筋脉，叫他们得修习的机会，从此跟陌离一样，可以用那本无人知晓从何而来的，不仅记载了千晴仪，还抄录了多种修习方式的书册，开始修行。”
“但是……”说书人话锋一转。
“陌离和众人得了碧落神力，被打通筋脉，可无人知晓，相应的，碧落的神力会被削弱。”
“碧落神本为天地之间灵气孕育的神灵，本就与天地宿命相关，能控风雨。前面说，阴阳互根互用，你得了好的，我便不剩了。他们之间也是如此。”
“可谁也没有想到，陌离得了碧落的神力，实则是在分消碧落掌控天地的能力，碧落那部分力量弱了，她会自然地吸收天地浊气来弥补自身，化为毁天灭地的能力。”
刚开始碧落确实有不舒服，可她没想太多，只觉着愈来愈多的人跟她一样了，有人来陪伴她了，她觉着很是欢愉。偷偷地借千晴仪，给门中弟子传递了很多神力，助他们修炼。
直到她发现自己神力的灵色开始变得浑浊，这才觉出些不对。可她忍着，自以为只是自己的神力消耗太多所致，尽量地减少了神力的使用次数。
那段时间门中弟子总是抱怨，说自己最近愈发难进步了，修炼变得困难了许多。碧落每次听到，都觉着有些难受，想要再去给他们送点神力，可她走到千晴仪前，千晴仪突然暴动，将她整个人抬到空中，霸道地疯狂从她体内吸收神力。
碧落不知这是怎么了，想要挣脱，却发现自己早没了之前的神通。
体内的神力不断被千晴仪擢取，神力不断流失，渐渐的，碧落挣扎不动了，双目失神地望向上空，看着她所来自的，那片无际的蓝天，淡然洁白的云朵，看着他们混成看不清楚的色块，也不知是千晴仪的缘故，还是什么旁的缘故，碧落心中涌上闷重的疼痛，压得她喘不过气，动弹不得。
碧落几度以为自己是要死在这了，嘴唇嗫嚅着，不停地叫陌离的名字，想要叫他来救救她，她好难受，快要难受死了。
可直到意识彻底模糊，碧落呼吸心跳骤停，陌离都没有出现。
当时千晴仪的失控，是有弟子发觉了碧落与千晴仪之间的秘密，生了歹念，想走捷径一步登天，故而对千晴仪动了手脚。
看着碧落安静下来，那人放松了警惕，从一旁的草丛里钻出来，得意洋洋地走到碧落的身侧，叹道：“总算让我等到了。”
不过那弟子并没有得意太久，甚至话音方落，便被苏醒过来的碧落一掌掀翻在地。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将千晴仪里的神力转移到自己体内，便倒在地上没了呼吸。
在碧落心脏停跳的那几秒内，一道汹涌澎湃的力量意外降临，塞满碧落体内，它与从前的神力一般雄浑，却比从前的神力猛烈许多。
那股力量飞速穿过她体内的血脉筋络，一路叫嚣着填充她的身体肌肤，催着她的心脏重新鼓动。
在睁眼之前，碧落先听到了那弟子的话音，呼吸间便明白了这一切的原委。
顾不得细想她的猜测到底对不对，碧落二话不说便打向了那个弟子。
双腿重新站稳地面之后，她才有些恍惚，惊于自己方才的所作所为。
看着不远处泛着浅金色光茫的千晴仪……
碧落怔然迈腿走过去，想要碰触千晴仪，却发觉自己的手指指甲已然黑乎乎一片。
她有些茫然无措，收回手看了几眼，谁知没等她从情绪里缓过来，体内的力量便怂恿着她一把夺过千晴仪，将它捏碎。
碧落的神力随着千晴仪一并化作尘粒湮灭了。
也是那一刻，碧落眼里的茫然消逝得彻底。
陌离很迟才感受到这边的异常，飞身朝这边前来。
看到天边飘散的尘粒，他以为是碧落出什么事，带了好几个弟子一并上前来。
谁知方才落地，陌离便看到漠然看向地上尸体的碧落。
当时，陌离已然觉得眼前的碧落同以前不同了，但他下意识撇去了脑中的想法，上前去攥住碧落的手腕，问，“碧落，你怎么样……这里……究竟怎么回事？”
碧落冷眼看过去，没有回答问题，反而叫了一声他的名字，“陌离。”
这回，碧落不光眼神，连语气都漠然，叫陌离觉得陌生得彻底，“我在。”
他有些焦急，“你到底怎么了？”
“可是有人欺负你？”
“有人欺负你，你便跟我说，我能帮你解决的。”
碧落在他身上打量过一周，却并不像在看他这个人，反而在打量他体内的别人的什么东西，看过一圈，她抬眼，“你退后。”
“啊？”陌离有些懵。
碧落没跟他废话许多，直接拽着陌离向后拉，接着，在跟随而来的弟子中扫了一眼，挑了几人，抬手，化出几道无形的力，提着他们的脖颈上升。
琉玉门中，陌离是掌门，碧落便一直是掌门夫人的身份。
尽管他们从未成婚，却因同宿一件房被众人默认。后来大家这么称呼碧落的时候，陌离也从未有阻拦。于是便成了约定俗成。
弟子中有人见了这场面，瞪大了眼睛，有人碍于碧落的身份不敢出声，有人却在看了几眼地上的尸体，和空中脸色逐渐发紫的众弟子之后，犹豫片刻跳出来喊：“掌门夫人，你这是做什么？”
碧落连一个好脸色都不给他们，蔑视着他们，冷声回答：“我么？”
“不是显而易见的，要杀人么？”
碧落这句话一出，众人又是一惊。
陌离半晌哑口无言，看着碧落与从前一般无二的侧脸，怎么都不肯相信碧落的口中会说出这般冷漠杀意腾腾的话。
“那么，我便也不再顾什么规矩了。”方才叫嚣的弟子拔剑，剑尖直指碧落，“掌门夫人，得罪了。”
那人朝碧落冲过来，碧落看也没看他，一挥衣袖，他便摔倒在地。
那人在地上滚过一圈，撑起上半身来看碧落，咬着牙，很是愤愤不平的样子。
碧落手指收紧了些，空中几个弟子的脸色愈发难看，这时，碧落才同倒在地上的弟子说话，“这件事与你没干系，你别管。”
说着，被碧落提起的几个弟子一下没了气，头失去支撑，向一旁歪斜。
碧落松手，几人便像下饺子一般砸向地面，不动了。
这回，在场所有弟子皆是一震，又气愤又害怕的看着碧落，默默预备好凝剑的动作招式。
被碧落掀翻在地的弟子，十分愤慨地咬牙怒吼，“可这些是我的同门兄弟，你叫我如何不管？”
“可他伤了我，我如何不能伤他？”碧落道。
陌离在旁边听到，赶忙上前，“伤了你？”
“你可疼么？”
碧落：“现下是不疼了。”
“呵，不疼了，不疼了。”那弟子长啸，“他伤了你，你身上却连一处伤口都没有，你都不疼……你却要了他的命！真是，好歹毒的心肠啊！好恶毒的一个，邪神哪！”弟子一字一字咬牙说着，攒动起在场所有弟子的情绪。
不自觉间，他们手上都握紧了剑，防备地看向碧落。
“啊，邪神啊？原来，行至这般地步，我竟成了邪神，那么好……我成全你们，实打实地叫你们看看，邪神是个什么样的。”
那一日，落雪山尽染鲜血，整座山红的像火烧起来了一般。
“——轰隆隆！！！”
一道响雷划过天际。
扶玉在桌上，用手抵着头，痛苦地皱起眉。
直到惊雷响起，脑中记忆如雪崩的雪粒复苏，看着记忆一点点与方才说书人口中所言重合……
扶玉抬起眼，看向对面的人，“陌离。”
“我想回家了。”
“带我回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