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惊寒意识清醒的最后记忆，定格在那声震天动地的炮响。
后面的记忆他都很模糊，好像做了一个混混沌沌的梦，梦里有很多人喊他的名字。
都是他熟悉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喊他回家。可他都没有回应。
陈霁呢？陈霁上哪去了？
为什么没有人喊两声陈霁的名字，好让他也这样吊着一条命，在生死不明的大浪里找到一根救命的稻草。
他很想张开嘴喊陈霁的名字，可他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这样半梦半醒的日子过了不知道多久，每一次燕惊寒想睁开眼睛找寻陈霁的踪迹，可每一次都只能看到一片雪白。
等他再有意识的时候，看见的还是四面白墙，鼻尖萦绕着的是一股他不太喜欢的刺鼻的消毒水味儿。很快他听到一句特熟悉的惊呼：“好家伙！这小子是不是醒了！”
好像是徐浩南的声音。
自己不是在三秦吗？这是回海沽了？
燕惊寒抬手揉眼睛，光听见四周人咣咣咣跑步的脚步声，久违的阳光刺得他眼睛发痛。
等他能看清楚东西，眼睛跟前一下子凑过来好几张脸。
他日理万机的老娘和老爹，穿着制服非常憔悴，看起来这段时间加班加得根本没睡过一个整觉的周若冲、叶荆凯，以及一脸欠登儿样的徐浩南：“这小子怪会挑时间醒的啊，还专门挑个大家都在的时候。”
“我还当他要在医院里过五一了呢。”徐浩南笑嘻嘻的，拿眼睛去瞥旁边的周若冲。
周若冲非常憔悴，翻了个白眼，鬼都没她这会儿难看。她闻言只摇了摇头：“发生这么大的事，不知道有多少话要问，有多少笔录要做。他要是五一还没醒，那我不如去死。”
他老爹忙着喊医生过来看他，他老娘伸手试了试他的额头：“都不烧了，这小子从小就命硬，应该问题不大。”
妈呀，你可真是我亲妈啊！
燕惊寒呆呆的，环顾一周，挨个挨个看完了凑在他身边的脸，直头愣脑地问：“陈霁呢？”
周若冲和徐浩南心照不宣对视了一眼。
旁边站着拿个本儿的叶荆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莫名其妙看着往他和周若冲中间挤的徐浩南，又看了看再得不到回答就好像立马要从床上蹦起来的燕惊寒——赶紧让了个空位出来。
从这个空位看出去，就能看见躺在另一张床上的陈霁。整整齐齐穿着病号服，盖着医院的被子，眼镜搁在床头柜上，正在输液呢。
“诶诶诶你站起来干嘛！”谁也没料到燕惊寒这个家伙昏迷了好些天，清醒之后第一件事竟然是要下地，他老娘章佩兰同志忙不迭取下了架子上搁着的药瓶儿，举过头顶就要跟着燕惊寒跑，“手上还扎着针呢！也不看着点儿！”
周若冲又和徐浩南对视了一眼。完了，这小子目前的状况应该是有了媳妇儿忘了娘。
这要是一会儿脑子不清醒情不自禁干出点什么来，让章女士知道旁边床躺的那位是他的儿媳，可不得伙同燕卫东同志打断燕惊寒的腿！
他才刚醒来，可不能再给他把腿打折！
周若冲给徐浩南使眼色，徐浩南当机立断一把将燕惊寒给按回了床上：“你躺着别动！他情况比你还好点呢，早上醒了一回，现在打上针刚睡着，别去把人吵醒。”
燕惊寒咕咚一声被徐浩南按在了床上，眼珠子转了三圈才明白过来他南哥在说什么，统共就抓住一个“早上醒了”的关键词。
醒了好，醒了就好。
燕惊寒连连点头。见他没其他动作，那边周若冲健步如飞赶紧从章佩兰同志手里接过输液的瓶子，给他挂回了架子上。
燕子的腿保住了！
周若冲和徐浩南同时长舒一口气，恨不得当场击掌庆贺。
一屋子人各怀心思，弄得章佩兰也有点莫名其妙了。章女士搞不懂周若冲那两个在激动些什么，刚要张嘴问，就听见病房门“吱呀”一声响动。
只见燕惊寒他老爹燕卫东同志探头进来，给章佩兰打眼色：“北京总局那边来人了，说要问话。”
“问个屁！”章佩兰提起暖壶倒了一玻璃杯水，递到燕惊寒手里，一扬下巴示意他喝了，“俩孩子才刚醒，你儿子那脑子还正打铁呢，要问也是等明天。”
周若冲没见过自己的顶头上司兼邻居阿姨辱骂领导，有点尴尬，小步小步想要往外面挪。还没挪到门口，就听见燕卫东又说话：“那跟他们说…？”
“就说还没醒，看明天情况吧。”章佩兰说着从床边站起来，转头嘱咐了两句燕惊寒，“行了，见你醒了妈妈也放心了。我和你爸局里那边确实走不开，你也这么大孩子了，就不留这陪你了——你是这回重大事件的最主要亲历者，局里面排着班也肯定得派人过来伺候你。”
“若冲。”
听见章佩兰喊她，周若冲赶紧应声儿：“诶，章局。”
“你和小叶从四月开始就几乎没歇过班儿，今天就先不用跟我回局里。你俩先留医院，你们几个小朋友一起聊聊天。”说完还凑到她跟前，悄声来了句，“一会儿差不多了就回家睡一觉，不用太管燕惊寒，他完全能自理——别到处乱说去，要是别人知道了就不给你偷着放假了。”
周若冲感激不尽，立马点头称是，表示保证完成任务，一定做好保密工作。
章佩兰拍拍燕惊寒的后脑勺：“好好歇着。”
“老妈再见。”燕惊寒这会儿散着头发，后脑勺的头毛密实又扎手，给章佩兰一种摸小狗的感觉，让她脸上不禁带了点笑意。
章佩兰一扬下巴，对着病房里的几个人道：“好了，不用送了，我和你们燕队一起回去。”
几个年轻人“是是是”地应着，还是把章佩兰送到了病房门口，连声和她道着再见。
缓了好半天，燕惊寒那卡壳的脑袋终于开始运转。又扭头看了一阵子陈霁，捧着杯子还是有些呆呆的，但终于问出句重点了：“我是怎么回来的？”
“你还好意思问？”周若冲呼啦拖过来一把椅子，在燕惊寒床跟前坐下，招呼叶荆凯那几个也坐。
徐浩南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很不喜欢叶荆凯，两个人坐在病房的长条椅子上，离得快有八丈远。徐浩南对这位拿本子的哥们嗤之以鼻，光拿脸对着周若冲，看也不看他一眼。
叶荆凯根本就不认识徐浩南，不明白他哪来那么大的气。他只觉得这人真不好相处，更是懒得相处，于是也离着他好远。
周若冲看了一眼就知道徐浩南这家伙又犯病了，根本懒得管，指了一下燕惊寒床头柜上的果篮。
燕惊寒急着想听后面到底发生了什么，赶紧答应：“吃呗，随便拿着吃。”
周若冲随便选了个橘子过来，拿在手里剥皮，一边吃一边说：“我那天给陈霁打电话，想跟他说他们那个项目的局部解禁审批好了，让他抽时间上跟我们一起上一趟夏修永的别墅。结果他电话打不通。”
“其实这种时候我应该通过学校找人的，但我想不是着你俩不是老待在一块，我就给你也打了个电话。结果也打不通。”周若冲把手里的橘子分给燕惊寒一瓣，燕惊寒摇头拒绝了。
于是周若冲随手把那瓣橘子递给了叶荆凯。橘子瓣还没落在叶荆凯手里，周若冲就立即感受到了徐浩南哀怨忧愁的神情，不由又想翻白眼了。
可是徐浩南的目光灼灼，搞得周若冲实在有些如芒在背，只好分给他两瓣橘子。
徐浩南得了两瓣橘子，非常高兴，耀武扬威看了叶荆凯一眼。
叶荆凯：？
这孩子没吃过橘子吗？
周若冲无语得要命，索性转过头去不再看那俩活宝，专心跟燕惊寒讲话：“我就觉得很奇怪，发你微信你也不回，就随口问了两句徐浩南。”
“他说你跑去追……”周若冲看了一眼旁边睡着的陈霁，实在有点不好意思把她认为的这二位的关系宣之于口，让叶荆凯听见，于是只好直呼其名，“徐浩南说你跑到三秦追陈霁去了，还说走的时候匆匆忙忙，害怕陈霁会出事，连买票的钱都是问他借的。”
“当时我就觉得不对劲，给章局说了，结果发现你俩还真彻底失联了，跟本联系不上。”周若冲分给了那俩活宝几瓣橘子，手里根本没剩下多少，三口两口就塞进嘴里吃完了，“后面查到你的手机号给三秦特勤局和下圭分局都打过报警电话，我们才觉得你确实出事了。”
“你不知道当时我们上陈家村去的时候，隔着老远我就感觉到气温不一样了，那热浪滚滚跟夏天一样。一靠近陈家村还发现那么老大一个奇门阵。”想起当时的场景来周若冲都不禁啧啧起来，“那么大个阵法，什么不要命的打法啊，从外面几乎都破不开！”
“随后还是跟三秦那边申请，调了一台接近天字级的现代化法器来，硬是一炮从外面把你那个不要命的阵法轰开才进的陈家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