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梣神情暗沉了下来,“我不是让你在房间待着别出来吗,还嫌不够丢人?”
陆威双手往外一摊,一副无所谓的模样,道,“那也是丢你的脸,管我啥事。”
高亦夏还在这里看着,他不想闹得太僵,但是他不想替陆威背黑锅,毕竟高亦夏因陆威骂他不是一回两回了,陆梣道,“你安分一点,陆家的分红少不了你一份,刚好今日高家主也在这里,你跟她道个歉,之前的事儿我就当没发生过。”
陆威呵呵一笑,不带正眼瞧他,“放屁,你当我是谁,给陆家看门的狗啊。我凭什么给一个女人道歉,她自己不也不是差点被私生子给挤下去。”
霎时,陆财厅内有四个人的脸色忽地一下变了样,陆梣霎红了脸,高亦夏脸都绿了,高阡神情则黑成煤炭,高予安直接惊得掉下巴,红扑扑的皮肤瞬间见白。
他怎么敢当着高亦夏的面说这事的,不要命了吗。在名府暗斗中,谁不知道高亦夏跟私生子高阡夺位的事情,早传到不知哪个天涯海角,即便是这样,这个话题仍是禁忌的。因为高亦夏讲过自己可以不翻当家主之后的旧账,可她没说不翻做家主之前的。
这一波,一连得罪四个人,年龄最小的高予安隐隐恐慌,他的身世在高府也是不能提及的存在,其因除早年一同与徐海、高阡野行之外的人,无一知晓,但当年野行唯一生存下来的只有高阡一人。
因此,高予安是以“私生子”继任高府家主之位,陆威此话一出,由不得他厚脸皮。多多少少的人都贪婪着家主之位,凭什么就他一个不知从哪捡来的“私生子”能顺势继承。
陆梣握紧拳头,双目瞪怒,“陆威……你给我滚出去!”
陆威嗤笑出声,转身便要走,刚迈一步,陆梣又道,“你回来,吃完饭再走。”
陆威眉间轻颤,看在陆梣给足面子的份上,没再撕破陆家的颜面,他转过身,又走回来,绕过陆梣身侧,找了个位置坐下。
阿妧扯了扯顾钦的衣摆,顾钦回神,见她有话要说,便低下身子,侧耳倾听,只听阿妧说道,“我好饿,什么时候开饭呀?”
顾钦看了看面前四个表情五彩缤纷的人,迟疑片刻,“你早上不是才吃鸡肉饺子吗?”
阿妧揉了揉瘪下去的肚皮,可怜兮兮道,“可是我才吃了五个呀。”
顾钦讪然,就阿妧吃的那鸡肉蒸饺,一个足足有成人拳头那么大,普通人两个顶饱,三个吃撑,阿妧一顿直接吃了五个,不知是不是维持妖身消耗太多妖力的缘故,才吃得如此之多。
肩膀被人撞了下,顾钦回头,是高熠灿在冲他招呼,只见高熠灿从袖子里掏俩桃子出来,然后凑过头去,用仅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喂,拿着这个,外边一个小师弟给我的,她要是饿的不行先给她垫垫肚子。”
“谢谢啊。”顾钦让阿妧先吃一个。
结果她一咬,清脆的声音引得众人连连回头,顾钦汗流浃背,下意识用身体遮掩阿妧,那副心虚的做派特别像他在做啥亏心事。陆梣笑道,“唉呀,怪我耽误了那么久,让小朋友先饿着,来来来都入座,即刻开宴。”
话音刚落,两波长袖花衣的美女从大厅两头快步走来,聚集在中央翩翩起舞,婀娜的身姿,雅致的舞态,引得不欢而散的殿堂重新燥动起来。侍从端着一盘有一盘的瓷碗金碟,陆陆续续,四面八方。编钟殷奏在大堂侧边,少女手拂琵琶细弦,男者高吹竹笙,将热闹非凡的殿堂推上更炙热的**。
陆梣是家主坐最上边的主座,高亦夏则坐左边第一位,与陆威齐平,顾钦坐于高亦夏与高阡之间,其他人以官职高低依次座下。高亦夏自坐下的一刻起,眼睛跟放电似的死死盯着陆威那张惹人嫌臭的嘴脸。
陆威满脸写着不屑,双腿径直架着桌案面上,一只脚搭着另一只脚,就这么摇摇晃晃地颤抖起来。
这般无理的架势,陆梣实在不好意思装看不见,但又不好说他。这般想着,陆梣站起身,一脸献殷勤地给高亦夏敬茶,“来尝尝这壶正山小种,前日与大红袍一同从武夷山的百年老树上采来的。”
高亦夏抿了一小口,“我记得武夷山离萍水镇不远。”
“是不远,所以听说萍水镇出事了,我便赶过来瞧瞧。”
高亦夏用茶帽扫了扫浮叶,柔声道,“听人说,欧阳余埋伏在萍水镇好几年了,你们陆府愣是没一个人禀报给我。”
陆梣笑道,“是……”
“陆梣你认识我那么久,也知道我是个怎样的为人,我吧,不太爱管事,出这事的责任全归我,是我没看好,也对不起萍水镇的镇民。”
陆梣听了心里舒坦不少,“这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们陆府收了钱不办事,也对不起你。”
高亦夏瞥眼看他,“听你今日一句安慰如得十年兴欢,那之前给的十两黄金就当咱俩多年交情,我暂且不提也不过问了。只是萍水镇这块出这事有点难办。”
萍水镇多年由陆府掌权管控,民心自然而然落在陆府之上,倘若高府强行夺回自治,定会出不少乱子,何况不久之前还引出荷神女与高家修士纠纷的丑闻,如今她和高府早被人私下不知嘀咕多少回合。
陆梣有些为难,“是挺麻烦,可前辈先祖定下的名府领地之间不得有所掺和,我也不能坏了规矩不是。”
高亦夏道,“不如这样,萍水镇由你们管辖,但驻扎当地的官员为高家排期何如?”
高亦夏这番话简直是空手套白狼的经典案例,且不说这事能不能成,单看萍水镇年均盈收额就不太能达到十两黄金,虽然萍水镇表面上看水利陆运熙熙攘攘,好像人特别多经济特别发达的样子,实则不然。
高府在管理和维护的岗位上有所缺位,高亦夏老感觉自己亏欠萍水镇的百姓,所以对于征收关税基本上都是要点零花钱,一人给个二三百两铜钱便算过。与云安街一个月征收一百五十两黄金相比,简直连芝麻都算不上。
不仅如此,高亦夏每年还会给萍水镇建医馆建银行修泥路,如此利人费钱的举措如同名府的百亿补贴。纵观修道界成立百余年,里边找不到像她这样亏钱还往里倒贴钱的煞笔出来,堪称修道家主史上的最重大一笔耻辱。
即使这样,萍水镇的百姓依旧过得很憋屈,致其最大原因则是有像陆威这般令人作呕的搅屎棍在里边乱捣。
这会儿,陆梣却皱起了眉头,当初答应高亦夏只是一时兴起,现今兴致早已没当初那般热情,而且他不管怎么算盈亏,都特么损人不利己,完全够不着赚钱呐,不,这都够不着不亏钱,在萍水镇身上捞点油水竟成了奢望。
陆梣犹豫一会儿,道,“这件事一时半会我也答应不了,我再看看罢。”
高亦夏点点头,她早料到这事结果多半得要凉,“好。”
家宴上菜得很快,跟天界神官饭食一样,大部分是一小碟的肉菜,一盅人参鸽子汤,几碟海鲜小菜,几碟粗粮精制的糕点。
分量小得近乎等于没有,顾钦正寻思如何才能吃得优雅又不显快,他瞥了眼高熠灿,这孩子嚼都不嚼一口闷。又看了看旁边的高阡,垂下眸子,黯然神伤,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顾钦吸溜一口鸽子汤,脸皱成一团,汤底估计还放了点桔梗、甘草之类的草料,苦得他直吐舌头,给人一种喝了掏大钱倒贴寿命的宿命感。
长痛不如短痛,他望着盅底乌漆嘛黑的药草,屏住鼻息,一口气全喝下去。在这之后,无论顾钦吃什么菜,都是一股又苦又稠的涩味。
陆梣朝他望去,两人一对视,顾钦心觉不妙,果真,听到陆梣问道:“今日的汤如何?”
顾钦努力挤出一抹灿烂的笑容,“甚好。”
再多一个违心的字,他说不出口。
陆梣侧头,眯着眼往顾钦身后盯去,“长吟吃得还好吗?”
良久,顾钦都没听见高阡的回答,上半身转了过去,这人还在发呆。顾钦在桌底下伸手掐他大腿,高阡一激灵,迎上陆梣灼热的目光,心虚道,“呃,不错。”
陆梣满意地点点头,与高亦夏畅谈起家常琐事,高亦夏临门瞥高阡一眼,随后抬头,跟陆梣聊去。顾钦拍了拍高阡的胳膊,凑近乎,低声道,“你怎么回事,刚陆梣问你话,还在想徐海的事?”
高阡苦闷一笑,“算是吧。”
顾钦不满道,“他跟你好过啊,成天到晚都想着他。”
高阡道,“你跟俞磬不也这样么。”
顾钦啧了一声,“我哪能一样吗,我跟他是兄弟,谁知道你跟那个徐海什么关系。”
“我跟他,也与你和俞磬一样。”
顾钦气鼓鼓地转过身,“你这孩子真记仇,哪壶不开提哪壶,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说实话,他有些后悔问出口。顾钦是那种听了闲话就搁心里念念不忘的人,好不容易问出口,万一没到心里预期,纯是给自己找罪受。
顾钦啊顾钦,你闭嘴不就完了吗,哪来那么多闲话。他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吃了这顿饭,大家一拍两散,各忙各的,高亦夏也是这样认为的。令她没想到的是,夜晚,有个意外之人找上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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