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语气里满是欣喜的颤抖,连带着身形更加佝偻,见他像是激动地站都站不住了,薛磨赶紧上前扶住他的胳膊,安抚道:“老人家,我们都是被陛下派来控制疫症的。”说着,他唤出了随行的医者,将早已分配好药材的防疫药包拿了一个塞到他的手里。“这是除疫的药包,里面除了口服的药外还有一个药囊,要随身佩戴,可以去除疫毒。”
“好,谢谢官爷了。”老人小心的将东西收起,林雪痕看着他颤巍巍的动作,没出声,只略微挑了一下眉角。
薛磨又问:“老人家,镇上的其他人在哪里?我们从进镇子开始,路上就没见到一个人,家家都是门窗紧闭。”
“唉。。”听他说起,客栈老板红了眼睛,叹息一声,缓缓道:“还不都是这疫症闹的,谁家屋里没有几个得了病的病人?白天还好有人看着,到了晚上怕他们疯跑出去,就只能用绳子将他们栓起来关好,门窗也都锁好。”
“原来如此。”薛磨点点头表示理解。
他没有去过月簌镇,也没有真正见过这次疫症爆发之后病者的表现,现下听客栈老板一说,潜意识里以为是病者到了夜间会变得狂躁,需要用东西绑缚好才能休息。
林雪痕忽然插话。“这雨是怎么回事?”
客栈老板悲戚的脸上有了一丝裂痕,他的眼角扯动了两下,将眼尾旁的皱纹牵扯的更深了几分,支支吾吾地说:“爆发疫症之后,这雨就没停过,白日会变小一些,天擦黑的时候雨就会下大。”
“镇上所有的人都淋过雨吗?”
老板眼角抽动的更厉害了,他想开口呵斥她几句不要瞎问,但是脸刚抬起来,对上林雪痕似笑非笑的眼神时心脏就狂跳不止,畏惧感从骨头缝里沁出来,渗透到每一根血管脉络,激得汗毛孔都发颤。
他点了点头,表情很不情愿。
不想承认,却不敢不承认。
那女人的眸子似早就看穿了一切,自己在她面前,就是个演技拙劣的小丑而已。
“哦。。”林雪痕轻点了一下头,目光森然地看向门外的大雨。
进镇的时候她曾仔细看过这些怪异的雨水,雨中有透明的东西蠕动,结合后来掉队的人的状况来看。不难猜出,雨水里是含着疫毒的,这东西只要钻入人的口鼻,就会在不知不觉中感染疫症。
也就是说,这一镇子的人都。。
见大家都不说话,气氛有些沉默,客栈老板搓了搓手道:“对了,不知官爷一路过来吃过东西没有?”
他不说还好,一说,大堂里很快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咕噜噜”的肚鸣声。
饥饿感是最经不起共鸣的。
一个人的肚子响了之后,所有人的肚子就都叫了起来,声音叠加在一起,一阵高过一阵,差点将屋顶给掀翻了。
大家脸上都有些泛红,颇有些不好意思。只有客栈老板的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懊恼地拍了一下脑袋说:“唉,看我这个猪脑子,各位官爷稍待,我去给你们弄点吃的。”
见他要去准备吃的,刚才还看着雨幕发怔的林雪痕回过神来:“不用了老人家,我们都自备了干粮来的,对付着吃一点就行了。”
话音刚落,队伍里大部分人的脸色都变得难看。
他们跋涉了几百里路跑过来,一路上没停没休息过,进了镇子又淋了大雨受了惊吓,这班人早就又累又乏了,现在也没别的要求,只希望能在这冷雨夜里吃一口热乎的东西暖暖肠胃。
可是林雪痕这一声拒绝,却是很干脆地断了他们的念想。
老人摆摆手。“官爷就别和我客气了,这么辛苦过来,还啃干饼算怎么回事?咱这儿也没什么好东西,但至少能保证干净热乎。”
林雪痕还要推辞,有些人已经按捺不住,跑出来抢话道:“那就麻烦您了,随便给我们弄口热乎的吃食就行。”
站出来几个人早就对林雪痕不满,边出声堵死她还要开口的话,边偏头不屑地看她,眼神轻蔑,似乎是在说。
“大老爷们儿做决定的时候,女人不要插、嘴,妇道人家懂个屁。”
外露的眼神够赤、裸了,不傻的人应该都能看懂他的意思。
薛磨黑了脸,似乎想出声呵斥,林雪痕扯了他一把,将他拖到一边去了。
等客栈老板小跑着进了后院之后,两人在角落里低声交谈了几句,薛磨点点头,转头朝自己手下待的那一片地方去了。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后院和客栈大堂之间的隔帘被掀开。
客栈老板抱着一个硕大的土陶汤罐出来了,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粗布裙子的小姑娘。
小姑娘长相灵动,巴掌大的小脸上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细弱的胳膊里抱着一沓碗。
老人将汤罐随意放在大堂的桌子上,招呼了一声,扬长手臂用木质汤勺在罐子里搅动。
汤罐里盛放的是高汤,熬制成奶白色的浓汤香气四溢,随着汤勺的搅动,翻出一些剁成小块的肉排骨头和熬得特别软烂的米饭。
老板笑呵呵的。“现在这个时候了,后厨也没什么像样的菜了,我就随便弄了点汤饭,各位将就一下,你们慢吃,后面还在煮,饭管够。”
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的人群顿时鼓噪起来,闻到食物的香气时都不由自主地抬袖擦了擦嘴角流下的哈喇子,纷纷去小姑娘那儿领了碗,排着队在老板那打饭。
只有薛磨的手下仍旧缩在角落里啃干饼,可怜巴巴,委屈兮兮。
干饼凉了之后又冷又硬,啃一口在嘴里只掉渣,不就着水根本咽不下去,好几个人都□□饼噎得直翻白眼,又是捶胸又是咳嗽,一顿饭吃得很是狼狈。
吃汤饭的人看着他们发笑,边吸溜着碗里热腾腾的饭边道:“有现成的热乎饭不吃,吃干饼,你们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骆绝霜进来的时候刚好听见这句话,他戴了一顶斗笠,进门的时候雨水正从斗笠边缘滑下来,落到地上发出“啪、啪”的沉闷声响。
他抬起独眼,阴冷的目光在人群力逡巡了一圈,刚才还想出声嘲讽的人瞬间闭了嘴,老实地埋着头吃饭去了。客栈里一时变得安静,只能听见呼哧呼哧的进食声响。
“处理完了?”林雪痕从自己的包袱里摸出一张饼递给他。
“嗯。”骆绝霜垂了垂眸,仍旧不太敢看她,接过干饼啃了一口,目光仍盯着那些吃得满面流汗的人,鼻尖嗅到饭食的气味,眉头无意识地皱了皱。
林雪痕没再出声,打开水囊抿了一口水。
客栈老板还在跑前跑后地忙活,一会儿去后厨继续熬煮汤饭,一会儿跑出来给没吃饱的人盛饭,许是跑得久了,他的身板儿都挺直起来,腿脚也活络了,不似先前看起来的那样病弱佝偻。
吃饱喝足后,老板又带着小姑娘收拾狼藉的碗勺和残羹,他一个人忙到现在没消停过,有些人看不过眼,自动自发地走出来帮忙,这才帮着老板把碗勺都洗干净收好了,又到客栈二楼给房间收拾铺床。
客栈的规模并不大,二楼满打满算只有六间房。
不出意外的话,这几间房肯定是领事者才能睡的。这些人都有自知之明,从没指望自己一个小兵能去睡床,都很默契的一个挨着一个,靠着墙壁坐着睡到了一起。
一时间,客栈大堂挨挤着坐满了人。
站着的时候占用的地方小,还不觉得挤,等坐下来之后才知道地方有多不够。于是桌子和楼梯都被利用起来了,到处都是见缝插针歪倒的人,身材瘦小一些的还算好,能直接蜷缩在桌子上睡,身体魁梧健硕的就要憋屈一些,坐着都不能把腿伸直,又怕睡着了之后腿不受控踢到其他人,只能用胳膊抱着膝盖。
霍庭羽也被请到了客栈二楼的房间休息,他被手下背过来的时候就已经睡着了,过来的时候双方也没多费唇舌,直接被人安排去了二楼转角的一个房间。
夜很深了,林雪痕却半点睡意都没有。
她端坐于床沿,脑中回荡的始终是御书房里那个鸂鶒木盒的身影。
展开的绢帛上写着的字赤红泛黑,字字泣血。
“吾女明濯,幸承神眷。”
“得聆天训时,才怜吾臣民之苦,覆国之罹。”
“且以明濯阴木混神之身,携千眼万劫之怨,堕入诡道,自愿焚神。”
“促使膝骨为火,髓海为灵,纳邪成冰,百鬼畏惧所从。”
“所受诸般苦痛沉沦皆可谅,一切尽为吾国之崛起。”
林雪痕还记得绢帛的末尾写了些奇怪的图形符文,使得它整体看起来像是一篇献祭文。
而这个祭品。。
想必就是那个可怜的明濯公主。
思绪回转,她攥紧手指,想法已在胸中逐渐成形。
一切,都只待那个人的证实。。。
****
夜深雨重,轰鸣的雨声撞击在客栈檐顶,“哗啦啦”的声响很是骇人。
人累到了极致,在吃饱之后就很容易犯困,陷入深度沉睡。
客栈大堂里响彻着鼾声和磨牙声。
陈裕华是被尿给憋醒的。
他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扶着墙壁小心地站起来,摸索着想往客栈后院的茅厕走。
地上横七竖八都是人,他运气好,刚好睡在墙角,不用很艰难的从最里面,要经过很多人慢慢挪过来,他只越过了一、两个人的身体就摸到了墙壁拐角,掀开隔帘往后院走去。
茅厕在后院的西北角落,陈裕华去放了水出来,边走边提裤子,刚把裤腰带系好,就听见后厨里传来些轻响。
“咔擦。”
“咔擦。”
像是小狗用刚长出来没多久的嫩牙在啃猪膝盖骨间隙中的软骨,柔韧的透明软骨在齿间被研磨破裂,发出低低的闷响。
搞什么?
谁大半夜了还在偷吃?
陈裕华被这动静听得没了瞌睡,想了想忽觉肚子也饿了,饿的直打鼓。
他晚上也就啃了半块干饼而已,想着只要睡着了就不觉得饿了,哪想到半夜起来去个茅厕才能抓到一个吃独食的!
晚上剩下的骨头应该还有多的,陈裕华动起了心思,虽然薛将军严令禁止他们二队的人吃客栈里的东西,但干饼实是难以填饱肚子,而且味道也不好,怎么都比不上那罐子肉骨汤饭啊!
口水滴了下来,陈裕华用手擦擦嘴,决定现在不管是谁在后厨偷吃都好,他也要去分一点!
厨房的劣质木门本就是半敞开的,陈裕华小心地探进去半边身子,脸上笑嘻嘻的,用极轻的气音问:“兄弟,吃。。”
后面的“什么呢?”还没说完,笑容就僵在了他的脸上。
厨房里点着一盏烛灯,灯光虽然昏暗,但是照亮眼前这块地方还是足够了。
地上随意搁着好几具尸体,每个人的肚腹都是破裂开的,从伤口处钻出小臂那么长的白色茅草,浓稠的殷红血液顺着伤口横流而出,顺着不算平整的地面滑动,往偏低的角落流去。
地面很脏,再覆盖上血液之后变得更是污糟不堪,空气里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味。
灶台侧边也躺着一个人,肚腹是破开的,伤口上的茅草被拔去了不少,能看到里面柔软还冒着热气的内脏。
客栈的老板的一张老脸完全埋进了尸体洞开的腹腔里,此刻他双手并用的掏出肠子,放在嘴里疯狂撕咬。
锋利的牙齿撕扯开肠子,连带着肠油和未消化完全的食物都甩了出来,脏污的血沫和油星溅得到处都是。
陈裕华的目光止不住的往尸体上看,却看见那人还未死透,正瞪着一双大眼哀哀看着自己,他的喉咙似被堵住了无法发出声音,双手双脚也没有力气再抬起来,随着客栈老板的每一个撕扯的动作,他的身体都发出剧烈的蜷缩和颤抖。
他是在求救!
用眼神祈求自己杀了他,好结束他的痛苦!
陈裕华看明白了对方眼里的哀求,但他自己也被这场景吓得腿软,哪里还有救别人的能力?
他摇了摇头,面上露出抱歉的神色,眸子紧盯地面,再也不敢看那人的反应,开始缓慢的,一步步往大堂的方向退。
眼见着这个人要走,被折磨的只剩下了一口气的男人着急了,他看了看还在撕扯着自己内脏的客栈老板,又看了看还在往后退的陈裕华,眼睛里忽然漫上了厚重的怨毒之色。
死吧!!
见死不救的人都死在这里吧。。一个都别逃走了!
他拼尽所有力气抬手,指尖碰到了正撕扯得满嘴是血的客栈老板的额头。
老板发现了异动,他狐疑地抬头,看向正被自己啃食的猎物,却发现猎物的一双眼睛,正瞪着门口的方向。
门外有人!
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抬手擦了一下嘴上的血,迅速回头。
贪婪如野兽一般的眸子正好对上了陈裕华退出去的脸!
陈裕华吓得一弹,反手大力关上门栓,拔腿就朝大堂跑去。
劣质的木门根本经不起撞击,陈裕华知道,所以完全不敢回头,提气不要命的往大堂的方位跑,边跑边喊救命。
但是今晚大家似乎都睡得很沉,没有人听到他撕心裂肺的求救声。
“砰-”
木门破裂的声音传来,陈裕华骇得狠了,脚下一绊,跌倒在地。
距离那道隔帘,仅有一步之遥!
差一点!
只差那么一点点!
双腿这一摔也不知道是磕在了什么上,痛得抬不起来,陈裕华便用两只胳膊撑着地,急速往前爬。
头刚钻进隔帘里,还没来得及呼救,脚腕就是一痛。
下一瞬,陈裕华的心和身体都被提了起来。
后面那人捏住了他的脚腕,将他整个人倒提着往回拖,他的脸在夯实的土地上摩擦,沙石划破额头和眼角,血流了出来。
“还有点重。”客栈老板把人拖到了后院,像丢麻包一样随意丢在尸堆里。
陈裕华跌在一个人冰冷的尸身上,头朝下,脑袋正好怼在尸体肚腹上冒出的白色茅草上。
茅草顶端还有绒绒的细穗,挨在皮肤上软乎乎的,透着怪异的舒服感。
它就是用这样柔软的姿态,慢慢生长,最后直接穿破了胃袋,长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陈裕华几乎是一瞬间就想到了这些白茅草是什么东西。
这是汤罐里的米饭!
是他们一口口吃下去的,觉得是美食的汤饭!
“贪吃。”客栈老板已经完全收敛掉了之前热情好客的情绪,一张满是褶皱的脸上挂着狞笑。“贪吃的人怎么会有好下场呢?吃得越多,死得越快。”
他说完,似还怕陈裕华不明白似的,细细解释。“其实那不是汤饭,那是白巨茅的种子,这玩意儿味道不错,但是泡水之后就会迅速长大,就像这样。。”说着,他指了指尸体肚子上的茅草,笑道:“不过呢,为了保险起见,我还在汤饭里还下了点药,免得白巨茅长出来的时候你们肚子疼,喊得太厉害,惊到了别人。”
“毕竟,我只想一个人独吞你们这票肥羊。”
陈裕华已经吓得说不出话了,客栈老板似不放心,又冲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可别吵醒楼上那个女人,我还真有点怕她呢。”
他摸摸头,似有些想不通道:“这人还怪聪明的,也不肯吃我煮的东西,不晓得是不是早就发现了。。”
他陷在自己的思绪里,还在嘀嘀咕咕的,陈裕华的眼中却升起一抹希望的光,趁着那人还在叨咕,他用尽了肺脏里所有的气力,扯着嗓子大吼了一声:“林大人!!救命啊!!林大人!!”
声音响彻整间客栈。
老板瞬间变了脸,他一掌拍向陈裕华的头,劲儿用得大了些,差点将他一颗脑袋直接拍飞出去。
“让你别吵!!”眼眸气得通红,老板搓了搓手,捡起地上的柴刀,正准备劈向陈裕华的脖子,彻底斩断这个发声的源头时,肩膀忽而被人拍了一下。
力度不轻不重,却让人胆寒。
“老板。”清冷的女声自他身后传来。
客栈老板的身体一僵,眼角又开始不受控制的抽动,他僵硬地转过身子,眼睛对上身后女子艳丽明媚的眉眼,气势瞬间缩减,瑟缩着脖子问:“客官有什么吩咐?”
林雪痕瞥了一眼瘫在地上的陈裕华,“还能走吗?”
“能。。能。。”见到救星,陈裕华的眼泪和鼻涕一起涌了出来。
“去外面找薛磨归队,让随行的军医给你上点药。”
“唉,好。”陈裕华颤巍巍地站起,撑着身、下那两支软得和面条有的一拼的腿竭力往外走。
他走过隔帘之时,迎面撞到了正走进来的骆绝霜,对方见他这惨样还愣了一下,随即才憋着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辛苦你了。”
“不。。不辛苦。”陈裕华顺嘴回应了一下,见骆绝霜径直往后院走,脚步轻快似还有些亢奋,心中不由生出了一种自己是诱饵的错觉。
“人点齐了吗?”见他进来,林雪痕按着客栈老板的手紧了一下。
骆绝霜点头。
林雪痕这才将视线重新聚焦到客栈老板的脸上,上下打量了很多下,才开口:“阿绝,你说这是饿殍?”
他们两个人都见过饿殍。
那些匍匐在地狱血沼之中的,没有思想,不受约束,只剩吃这一个本能的饿殍。
眼前这个人可一点都不像。
骆绝霜也有点摸不着头脑,但他懒得深思,也没有回答林雪痕的问题,只是问老板:“白泽在这里吧?”
老板的喉咙滚动了一下,眼珠滴溜溜乱转,没说话。
“你知道,我对付饿殍是最有一套的。”骆绝霜说着,指尖蹿出一阵幽蓝的火光。
直到见到那点摇曳的光了,老板的脸上才露出了害怕的神色,他张了张嘴,刚想开口说话,耳边忽然传来一阵细微的童声。
“爷爷。。!”
后院的某处阴影之中,一阵风似的蹿出来一个矮小的身影,在她即将要扑到客栈老板腿上的时候,被林雪痕眼疾手快地抓住了胳膊。
“放开我!你们这些坏人!!放开我!!”
小姑娘被人拽住,呲着白花花的牙,露出凶恶的神情,又踢又打。
骆绝霜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下她,“啧”了一声:“还有个小的。。”
老板的脸色瞬间吓得灰白,他跪了下来,扯住骆绝霜的袖子求饶。“别。。别伤害我孙女。。求你们了。。”
“爷爷。。”小姑娘见到爷爷跪在地上,一双大眼里漫出泪水,挣扎的更剧烈了些。
林雪痕有些晃神,正诧异于这饿殍怎么还会有这么丰富的人类情感,手背上就是一痛。
那小姑娘竟咬了她一口!
她愣了一下,低头见那孩子还死咬着自己的手背不放,牙齿尖利,刺破皮肤流出了血。
鲜红的血一滴滴落下来,顺着手背流到了手腕,空气里顿时弥漫出一股淡淡的甜腻味道。
小姑娘原本是因为恐惧才咬了人,现在甜甜的血流到了嘴里,她又觉得饿了,眼睛里泛出贪婪的光,抱着林雪痕的胳膊就大口吮、吸起来。
在场的几个人看着这一幕都有些发怔,一时没有反应。
小姑娘越喝越开心,上牙床的犬齿也长长了一些,深深刺入手背,有一个声音在脑海里回荡。
她的血好甜。。吃掉她。。吃掉她!!
林雪痕微眯着眸子,在小姑娘张大嘴要下死口咬掉她手背上一块肉的刹那,反手捏住了小姑娘的脖颈,将她狠狠抵在地上。
小孩子的脖颈是很脆弱的,皮肤又柔嫩,林雪痕几乎没使什么力气,小姑娘就被扼得脸色涨红,她挥着小小的胳膊挣,扳林雪痕的胳膊。
她像是一只被捏住了喉咙的鸭子,只能大口喘息挣扎,却想不到,越是挣扎,她这幅可怜的小模样就越更容易激起人摧毁的欲、望。
林雪痕皱着眉,伸手掰开小女孩的嘴,见到她比一般人长而尖利的犬齿以及墨黑色的舌头,确认了她确实是一只饿殍。
既不是活人,那。。死了也没关系。
她低垂着头,手上的力道一层层加重,小女孩挣动的力气越来越小,喉骨被寸寸捏断,“咔咔”的声响在静谧的空间里回荡。
“不要!!!”客栈老板哀嚎的声音传来时,林雪痕正好用上了手腕上最后一点力道。
小女孩的喉骨全数碎裂,气管破裂出血,她张了张嘴,忍不住般,一口乌黑的血不偏不倚,全喷在了林雪痕脸上!
血液顺着高挺的鼻尖低落,落在唇上,又顺着唇瓣上的纹路漫进嘴里。
血腥味在口腔里荡、漾。
又甜又涩,其中还裹缠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迷醉感。
像喝下了最甜,后劲儿也最大的酒。
林雪痕不由自主做了个吞咽的动作,血沫顺着喉咙滑了下去。
“囡。。囡囡。。”客栈老板望着地上一动不动的孙女,呆滞了一瞬,他忽然蹦起来,一把挣脱了骆绝霜的桎梏,捡起地上的柴刀冲着林雪痕当头劈了过来!
属于人类的,最平平无奇的反抗而已。
林雪痕完全没将他放在心上,手里的佩剑轻轻出鞘,雪亮的剑刃转过老人的脖颈。
老人手上举着的柴刀掉了下来,“桄榔”一声。
紧接着掉下来的是他的头颅,圆滚滚一颗,咕噜噜滚到了院子中间。
世事急转,骆绝霜睁大了眼,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一切。
而林雪痕只是抬袖仔细擦着脸上的血渍,面上风轻云淡地瞥了他一眼,眼神中似有戏谑之意。
“走了。”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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