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周芮扬回身往台阶上走了一级，“是不是有点儿自我意识过剩了？”
宋偲文微微眯了眯眼睛，“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做了一件特别伟光正的事情？”
“我做什么了我？”周芮扬摸不着头脑。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平时小说和韩剧看太多了，但是有件事情，我必须澄清一下，我跟舒念只是单纯的好朋友。”
“哦。”周芮扬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终于知道了玛莎拉蒂女的全名了。要是宋偲文不提醒，她差点儿都要忘记这一茬儿了。她摇摇头继续说道，“你不需要跟我澄清，反正跟我没关系。”
“不是你去阿初面前添油加醋的吗？”宋偲文脸色铁青，连目光都变得阴沉起来。
周芮扬后退几步，双臂交叉而握，以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了宋偲文一番，“说话不能全凭一张嘴，你有什么依据说我嚼舌根？你怎么知道就只是我看到你俩在一起了？你不要把锅随便甩给我，好吗？”
“那还有谁？”宋偲文急吼吼地问，但问到一半，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语，连忙又改口，“这年头，好像看到一个男的一个女的在一起就能给别人造黄谣。你没有男生朋友吗？我不能有女生朋友吗？”
“能啊，怎么不能？但这些话你跟我说也没有用，阿初信你吗？”
“……你知道我俩分手了还要来落井下石？我知道你跟阿初关系好，但你也不能这么偏帮吧。我跟你认识了这么多年，我是什么样的人，你难道不清楚吗？还是说我在你眼里，从头到尾都那么不靠谱？”
的确，单论相识的年数，她和宋偲文从小就认识，交情更久远一些。两家父母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他俩偶尔会在硬被拖过去的饭局上相遇。两个人年纪差不多，私下里会多聊几句话，也加了微信，属于活在朋友圈里的熟人。
然而，也就仅限于此，这样的交情还不足以让她敢拍着胸脯为对方的人品打包票。至于听闻对方成了闺蜜的男友，周芮扬更多只是感慨世界真小。
裴初霁估计把他拉黑了，玛莎拉蒂女又惹不得，能怎么办呢？大概就是见到了她这个倒霉催的过路知情者，顺便发泄一下怨气罢了。
“偲文，你这样可一点儿都不像开开心心来聚会的人。都来这儿了，还惦记着那些烦心的事？party快要开始了吧，你还是快点儿去好吃好喝吧。今晚的菜我提前看过了，真心不错。”
时间不早了，该干嘛就干嘛去吧。周芮扬边说边扬起了手，宋偲文见状，下意识就偏过了脑袋，她的手重重地落在了对方的肩膀上。说完，她就转身离开了。本来她也没帮到裴初霁什么，更没觉得自己是什么正义使者，但故作潇洒地说了这么一番话之后，竟然还生出了些许暗爽。
他说得没错，她是替裴初霁分手感到开心。
大多数男生好像都这幅表演型人格，甭管是主动提分手还是被分手，都是先上来要死要活，深情痛苦一番，好像离了谁就没法儿活下去了似的。可一转身，该吃吃该喝喝，无缝衔接，一点儿都不带耽搁。
“你家店真的要交给你来管理了吗？”宋偲文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周芮扬停下脚步，疑惑地转身回望，话题怎么又引到她这儿来了？
“如你所见，我在这儿上班，有什么问题吗？”
“既然你们家也是做生意的，应该知道维持这些交情的重要性吧？我家不像你们这儿这么家大业大，是要靠寻找合作商打开市场的。你以为我想这么低三下四地陪笑？人家对我友好，我还反手推开不成？”宋偲文似乎还沉浸在自己的悲情世界中持续输出。
要不是认识他，她兴许就还真就信了，但这话不就是变相承认了？
不过，事情都已经画上句号了，她也不想掺和什么。这几天，她好像已经掌握了一些息事宁人的服务技巧，于是便顺着他的话说道：“嗯，是很不容易，那我祝你成功。”
“喂。”宋偲文三步并作两步跳下了台阶。
这还真演上瘾了？周芮扬赶紧伸手拦住他，“这边是员工通道，不能再往下走了。这儿今天才打过蜡，你别往这边走，危……”
同样的坑，她不会连续跳两次。但换个人，说不定就持续凑效。
还没等她看清是怎么一回事儿，宋偲文就像恐怖片里那些一闪而过的影子一样，从她眼前飞快地掠过了。伴随着连续的几声撞击和沉闷的哼声，眨眼的功夫就躺到了下面几级台阶上。
周芮扬似乎能明白为什么上次在青藤前后两个人都没成功拉住自己，实在是措手不及。
愣了几秒钟后，她一边想快跑一边又因眼前不受控的场景而小心翼翼地减了速，一步一移走到宋偲文身旁，蹲了下去。
“喂，你没事吧？别吓我呀。”周芮扬赶紧伸手去探他的气息，还好，在呼吸。
“疼，我得去医院。”
“你还能动吗？”
“动不了了。”
上次她摔得比他还狠，就是脚腕儿疼了一会儿，但也没怎么样呀。轮到宋偲文，怎么就这么脆皮弱鸡呢？紧张之余，她还想挽救一下，“你要不要慢慢站起来试一下？慢慢的，别着急。”
伸出手刚碰到他衣服，就被宋偲文猛然抓住了手腕，猝不及防。
“你是想让我在这儿休克过去吗？帮我喊救护车。”
“啊？！”他的要求简直一个比一个无理取闹，周芮扬还没试着检查他的情况，就欻地一下要往外抽出手腕。她甚至都没看到他是怎么下去的，就算看她不顺眼也不需要以这种公然碰瓷的方式来要挟吧，这边又不是没有监控。
“这破楼梯……不行，上下都疼。”伴随着嘶声，宋偲文像是从牙齿缝里艰难地挤出话来，略显紊乱的沉重呼吸在逼仄空荡的员工通道中被放大。
周芮扬低头，才发现他摔倒的姿势的确有些古怪，弓着背，痛苦面具不像是装腔作势来唬人的。天哪，不会吧，她终于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你先别动，在这儿等会儿，我马上喊人过来！”
十五分钟后，距离晚上的宴会正式开场还有两个小时。天呈酒庄的员工正忙得起劲之时，一阵呼啸而来的鸣笛声打破了傍晚的宁静。
周芮扬第一次有机会坐上了救护车，面前躺着的宋偲文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
“医生，他这个样子，不是晕了吧？会不会出事儿呀？”
“没有，病人应该只是躺着舒服些。”急救医生回答。
一脸苍白的宋偲文缓缓睁开了眼睛，对周芮扬说：“你吵到我了。”
周芮扬没心思再去跟他计较了，说道：“你手机在吗？我联系你爸妈吧。”
“不用，反正我刷自己的医保，不用特意喊他们过来。”
“你都这样了，还能自理吗？”叫救护车不带犹豫的，这会儿该喊家长了却推三阻四，周芮扬不大能理解他的脑回路，心中隐隐担心不会是撞到脑袋了吧。
宋偲文冲她翻了一个白眼儿，像是没力气争辩了。
行吧，不联系就不联系吧，她巴不得少点儿麻烦。周芮扬转而寻求专业人士的建议，“医生，他这个样子需要住院或者动手术吗？”
“这个不好说，现在看是没什么大问题，但具体的要等拉到医院做了检查之后才知道。”
到了医院，直奔急诊科，先送过去检查。宋偲文的手机连同随身物品都还留在宴会厅，没带医保卡，只能先用身份证号挂号，周芮扬替他垫了费用。
临进CT扫描室，宋偲文不知想起了什么，喊住周芮扬，“那个，你还是帮我打个电话吧。”
“找你爸妈？”
“我得跟舒念提前说一声……”
最烦这种中央空调了，周芮扬一边替裴初霁感到不值当，一边又无可奈何。但一码归一码，她还记得宋偲文提前过来是为了确认宴会厅布置情况。或许真的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他是被迫营业？
“你记得手机号码吗？”
“不记得，平时都用的微信。”
“那要怎么帮你打？要不你再等会儿，没事儿的话我们就回去，还来得及。有事儿的话，我折回去帮你拿手机，顺便跟她讲一声？”
“来不及了。”
“那你介意让我们酒庄的人找到你手机，先帮你回消息吗？”
宋偲文想了想，“可以。”
“你先检查吧，我这边帮你联系。”
周芮扬给万经理打了语音电话，刚响两声，那边就接通了。
“万经理，我现在到医院了。”
“周小姐，我正好要找你呢。”
“什么事儿？”
“你那边情况怎么样啊？”
“还没做检查呢，现在还不知道。”
“这边的客人已经闹起来啦。”
“啊？什么客人？为什么呀？”
“就是预约今晚大宴会厅的客人。她好像联系不到刚刚救护车拉走的那位先生，就打电话给我们前台。我们简单地跟她说明了情况，但是……”
“但是什么？”
“她好像非常生气……周小姐，您也不要担心，我们这边正在全力应对，安抚客人的情绪，但我觉得最好还是先跟您说一下。如果您那边有什么最新情况，还要麻烦您第一时间通知我们。”
本来啥事儿都没有，该提前下班提前下班，偏偏勤快了一把，又是帮忙又是见人的。人办party，也不知道她搁那儿跳上跳下的做什么。周芮扬越想越后悔，不过，已经没有解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