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命案(一)

在檀远铭这处失了颜面,阿绣哭哭啼啼从厢房里跑出,抹着脸上的泪,在转角处却见到了春娘。春娘似乎也有些讶然,慌乱往旁边看去。

“乱瞧什么呢?春丫头,这顶层是王爷包下来的,你跑上来作甚么?当心姨娘打断你这双腿。”阿绣收起了刚才的柔弱,咬牙狠狠道。说完,便要往里头走廊去。

“绣姐姐,我不知道,我来阁里没几个月,不晓得这规定,您就饶了我这回吧。”春娘伸手抓住阿绣的胳膊,哆嗦着求饶。

阿绣拧着眉,眼里满是嫌恶,扬手,狠狠扇了春娘一巴掌,一巴掌扇下去,她刚才在檀远铭那处受的气似乎也消了些。

春娘愕然抬头,脸上火辣辣的,她还未回过神,只见阿绣那双红艳的唇扯了上去,眼中藏着毒辣:“今晚的事,你若说出去半分,春丫头,你晓得结果如何。可不止一个巴掌这么简单了。”

春娘愣在原处,看着阿绣走远,竟是松了口气。她正要也往里头走,却听得楼下闹哄哄一片中怜姐姐在唤,她匆匆往里头瞧了一眼,便下楼了。

“春丫头,怎么跑楼上去了?”阿怜在房中,对着铜镜将耳上坠子取了下来,放入妆奁里,“楼上是王爷包下的,你别乱跑,若是叫王爷瞧见了,不是自寻麻烦?”

春娘站在那里,只应了一声。

“今儿个怎么了,在我跟前同一条焉了的黄瓜似的,刚刚唤你,怎么都不应?”阿怜察觉到身后人的不对劲,转过头,见她半边脸红了,登时起身,走到她跟前问:“谁打的?”

春娘只是摇头,怯怯说:“刚刚走得急,不小心撞的。”

“撞的?”怜儿那双柳叶狭长眼睛往她脸上一扫,道,“是不是阿绣那贱蹄子打的?”

怜儿素来与阿绣不和,两人一见,便是一番唇枪舌剑,怜儿不是个软弱好欺负的,常常让阿绣气得牙痒痒。阿绣在怜娘这讨不得半分便宜,便常常捡她身边新来的性子老实的春娘欺负。

“这贱蹄子,还以为真没人能治得住她了!”她拉着春娘便要去评理。

春娘死死扯住她,带着哭腔喊道:“怜姐姐,这事本来是我不对,我不该去楼上的。”

怜儿见她这梨花带雨模样,怒火熄了,心生怜惜,玉指轻轻摸上她肿了的半边脸,柔声问:“还疼吗?姐姐去拿冰水给你敷着。”

春娘点了点头,小声应了:“谢谢姐姐。”

“真是个傻妹妹。”

*

熹微时分,檀远铭恍恍惚惚醒转过来,一时还分不清梦境与现实,那场荒诞不经的梦化作了掌中的一汪清水,几分留恋和怅然若失,他攥紧了手,想要抓住从缝中漏出的水。

“他娘的,真是撞鬼了。” 某处传来的粘腻感让他彻底清醒过来,真他娘的荒唐,他猛然坐起,低声咒骂,发什么疯。

“王爷,您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历英在睡梦中听得外头时杰同檀远铭谈话的声音,一个激灵,从被窝里头钻了出来,准备趁檀远铭不注意摸出门。

他同时杰都住在府中偏房,京城无事,可时杰依旧沿着在西北时的习惯,每日早起。历英起初有些摸不准檀远铭的脾性,怕他同在西北军镇时一样严厉,便也随时杰早起。可暗中观察几天后,发现他主子是睡到日上三竿才慢悠悠地从庭院里头转悠出来,于是胆子也慢慢大了,越睡越晚,但都是精准踩在檀远铭转悠出来前。

“起了?” 檀远铭声音有些沙哑。

“嗯,今日,今日起晚了些,但平日里,我都是同时杰一般早起的。” 历英说这话时,底气有些不足,悄悄望了时杰一眼。

“也不怕遭雷劈。” 时杰毫无感情地说道。

“你,这大冬天的哪有雷啊!” 历英恨时杰没有人性,嘟囔了一句,可心头又怕檀远铭惩罚。虽说檀远铭平日里是个不正经模样,可正经起来,却是让人畏惧三分,西北军镇里的那一大群糙汉子们都被他治得服服帖帖的。

但今日稀奇,檀远铭似乎不想同他计较这事,拉着他便走:“若无事,来跟我比划几招。”

“啊?” 历英一脸懵,顶着头乱糟糟的头发,被檀远铭拉走了。

“主子,手下留情啊。” 历英自知不敌檀远铭,只求他能下手能轻点。可他话音刚落,檀远铭一掌便直扑面门。

“啊。主子,我还,” 历英往后一躲,喘了口气,“我还,没准备好呢。”

檀远铭不待他喘完这口气,狠戾一拳,历英面露苦涩,用手肘勉强挡住。

几招下来,历英算是明白了,这哪是不同他计较啊,他发誓,以后再也不晚起了。

“时杰,时杰,帮帮我啊。” 历英边躲着檀远铭咄咄逼人的出击,边带着些哭腔冲旁边人求助。

时杰抱着双手靠在院中一棵大树上,看两人过招,心里琢磨,王爷今儿心情是真不好啊,能有什么事惹得他这么不痛快?

历英见檀远铭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心里忖度,若再这么下去,自己可真要挨揍了。这小子灵机一动,脚下一挪,顺势躺在地上打起滚来,边滚边哭:“主子欺负人,主子欺负人,回西北后我要告诉干爹,让干爹训你。”

檀远铭往后退了几步,免得被这货掀起来的土弄脏了鞋。饶是时杰这么稳重的人,也绷不住笑出声来。

闹剧的主人公完全不知道自己正在被这“狼心狗肺”的两人当笑话看,依旧打着滚,“不,我今天就要写信告诉干爹,我不仅要告诉干爹,我还要告诉干娘,说主子去青楼,早早归来,欲求不满,便将气全撒在我身上了。呜呜呜呜。”

欲求不满,这小子胡扯些什么呢。檀远铭走上前,轻轻踢了地上人一脚,“你小子再瞎嚷嚷,我把你扔河里喂鱼去。”

历英被踹了一脚,捂住屁股转过身来,委屈巴巴地望着檀远铭,又要张口。檀远铭怕他这嘴里又要吐出些什么“惊世骇俗”的话,赶紧招手让时杰将人领走了。

“你说,这算什么事啊,你来评评理——” 历英被拎去澡房时,仍旧愤愤不平。

“若是在战场上,打不过了,你也给人打个滚,让人饶了你?” 时杰毫不犹豫地捅了他一刀。

“我,我,我不管。反正这事儿就是主子不占理。” 历英撇撇嘴。

“是你技不如人。”时杰又掏出一把刀子,狠狠扎了上去。

“啊——” 历英嚎叫,记着了这一笔。“等哪日你被主子揍了,我也这般说,技不如人,活该被揍。”

“我若输了,便输得坦坦荡荡,断不会像某些人一样,撒泼打滚。”

“你……” 历英无话可说。

时杰一把将人推进了澡房,有些嫌弃道:“好好去洗洗吧。”

“呜呜呜呜。” 历英有些想念他在西北的干爹和干娘了。

檀远铭坐在前堂,刚抿一口茶,这茶是拿雪水泡的,清寒纯净,可他未想到,这好茶尚未品完,自己便被昭京府衙派来的衙役给拿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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