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唱晓,待到天色大亮之际,火堆上的火也熄了。
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秦汝婴打水归来,两人隐隐有些担忧,互相对视一眼,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阮韫一边想着一边扶着江起澜到屋内坐下,对他说:“江公子,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去看看情况。”
江起澜点点头,同时不忘叮嘱一句:“阮公子千万要小心。”
“嗯,我知道了。”
应完声后,阮韫走出了茅草屋的范围,朝着小湖所在的方向渐渐靠近。
那儿隔着一小片树林,中间是一些矮灌木丛。嫩嫩的草叶上,晨露跟珍珠似的挂了一串儿。裤脚擦过沾着晨露的草丛,很快便被打湿了。
阮韫刚刚伸手拨开浓密的荒草,一道说话声打断了他的动作。透过层叠的树叶看过去,湖边立了几条眼熟的身影。除了前去打水的秦汝婴外,还有他的大师兄宋玉衡和小师妹篱落。
“秦师兄,你说阮韫救下了一个绛阙的人?还是江家的弟子?”篱落的声音有些不快:“阮韫已经够麻烦了,如今还带上个累赘,我们还怎么除妖。”
她左一个阮韫右一个阮韫,全然没有将他当作师兄对待。
宋玉衡也跟着问:“你们怎么会碰上绛阙的弟子?莫不是那个自称江起澜的江家人?”
秦汝婴点点头:“是他,同他一起上山的绛阙弟子都遇害了。对了,师兄,你们找到其他师弟了吗?”
“还没有。”宋玉衡的脸上愁云密布:“不过我们找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也在那附近看见了有人走过的脚印。”
秦汝婴道:“好,那我们一会儿再去看看,师兄和篱落师妹都先回去休息吧。”
“回去?回哪儿?”篱落反问了一句,对宋玉衡道:“师兄,我没说错吧?我就说了,阮韫嘴上说着不会下山,但迟早会想尽办法来这里。谁知道是不是像他说得那样中了魇境,没准儿是他自己在那儿胡诌,本来我们谁也没见过。”
空气静了一瞬,篱落继续碎碎念:“他就是个拖油瓶,现在又多了个江家的拖油瓶。到时候别说除妖了,下不下得了山都成问题。”
“师兄,不如我们直接走了吧?让他们两个在那里自生自灭。秦师兄不是留了些干粮,我们对他们已经够仁慈了。”
宋玉衡始终保持着沉默,像是暗自分析其中利弊。要么带他们一走,要么放弃他们离开,这是个很艰难的选择。
许久不见做出决定,秦汝婴看不下去了,开口说:“要走你们走,我自己一个人回去。”
“秦师弟……”宋玉衡终于出声喊住他:“一起回去。”
“师兄!”篱落原地跺了跺脚,闷闷不乐地跟上他们的脚步。
看见他们往自己的方向走来,阮韫沉思不过片刻,假装成刚好碰上的样子,从茂密的灌木中探出半边身子。
“师兄,篱落师妹……你们回来了。”阮韫说着看向秦汝婴:“我见秦师兄去了好久,正准备来找他。”
三人互相望了一眼,皆是心知肚明,并没有拆穿阮韫的这番话。
“让阮师弟担心了。”秦汝婴接过话问他:“对了,江公子呢?”
阮韫道:“江公子正在草屋里休息。”
秦汝婴走到他身前,半个字没提到另外两人,只对阮韫说:“行,我打了点水,先回去看看江公子吧。”
“嗯,好。”阮韫点点头,也没和宋玉衡说上一句话。
若不是秦汝婴坚持自己的想法,宋玉衡此刻大概便和篱落一起抛弃他们走了。这不是优柔寡断的问题,而是一个人在权衡之后所做出的选择。
假如秦汝婴说得没错,宗主让他们上鸬鹚山根本不是为了除妖,真正的目的是为了取得龙血。而如今宋玉衡却向大家隐瞒了此事,他这个天玄宗大师兄做得实在是令人失望。
“听到了又怎么样,听到了我也照样这么说。”走在后面的篱落嘀嘀咕咕,整张脸耷拉得又臭又长。
宋玉衡适才出声责备:“别说了。”
篱落嗔道:“师兄,你竟然为了他说我。我没说错吗,他本来就是拖油瓶。”
阮韫装作什么也没听见,有说有笑地和秦汝婴走在前面。后边的篱落被说了一句本就感到委屈,这会儿看他满脸带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四人回到茅草屋,太阳也已升到了高处。周围的草丛间还可看见蝴蝶飞舞,鸟叫声从密林深处一直传到天际。
“江公子?”秦汝婴走得快些,两步作三步推开门,身体却是忽然间僵住了,“江公子?江公子在吗?”
阮韫觉察到不对,问道:“秦师兄,怎么了?”
秦汝婴把门彻底打开,让他们也能看到里面,转身回答:“江公子不见了。”
宋玉衡问道:“阿韫你离开的时候他在哪里?”
“他就在这里。”阮韫皱了皱眉,心生疑窦:“我去找秦师兄的时候,他明明还在,还是我扶他回屋里休息的。”
秦汝婴进屋内找了一圈,依然不见痕迹,摇头得出一个事实:“他的确不见了。”
一听说江起澜不见了踪迹,篱落顿时不气了,说道:“会不会是他意识到自己是个累赘,所以就趁着你们不在跑了?人家是什么人,人家可是绛阙的弟子,肯定不屑被你们救,觉得丢绛阙的脸。”
另外三人沉默着,谁也没与她搭话,等她在那儿唱独角戏。
阮韫一开始也有过这个猜测,但很快就被他给推翻了。
一是江起澜受了伤不能轻易移动,二是江起澜并非那种会不声不响就走掉的人。要么他真的是自己离开,要么便是他遇到了什么意外。
可就在刚才那么短的时间内,江起澜又会碰到什么呢?难道是那只蛇妖出尔反尔先一步下手?
阮韫不敢再继续接着想下去,越想越使他毛骨悚然。早知如此,他便不该轻易从柳家离开,这样就不会来到鸬鹚山。但就算避过了这劫,谁又知道蛇妖会不会想出其他方法引他来此。
“这样吧。”宋玉衡站出来道:“我们分成两路,分别往相反的方向去找江公子。但一定要记住,在天黑之前回到这里。”
篱落不高兴道:“又要去找人?我都在这山上走了整整一天了,脚都走疼了。而且我们连自己宗门失踪的师弟都没找到,干什么去找一个毫不相关的绛阙弟子。”
说白了,她就是不想去找江起澜。
宋玉衡看了眼她,没有强求的意思,只说道:“那你在这里休息,我们去找。”
“我不……我不一个人留在这儿。”篱落这下有些心虚了,连忙道:“如果我也在这里不见了怎么办,我要和师兄一起,我去还不行吗。”
阮韫正好也不想同宋玉衡同路,趁着这时说道:“那我和秦师兄一起。”
于是,四人分成了两组往不同的方向寻找。
秦汝婴一边走一边说:“阮师弟,在你走之前江公子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比如,有没有和平常不一样的举动?”
“不一样的举动……”阮韫仔细地回想了一番,很确定地摇了摇头:“没有,我离开时江公子和平时无异,他还让我要小心。”
秦汝婴不得不得出一个结论:“那他一定是碰到了什么意外,极可能是遇见了妖怪。他如今又负伤在身,恐怕是凶多吉少。”
阮韫附和道:“我也这么想的。”
两人沿途做下标记,一路行到密林深处。这片深林好似没有尽头一般,越往里面走树木越密,有时甚至连一点儿阳光也看不见。
走到一片草木稍微稀疏的地界,终于在前面看到了丛丛草地。灌木的高度刚好及膝,旁边依附着不少带刺的植物,结着指头大小的红果子。
走近了一看,原来是刺莓。
他们随便摘了些刺莓,又在附近寻了条溪涧,洗干净勉强充饥。这种红果子长得挺好看,吃起来味道酸酸甜甜。
阮韫素来不喜酸甜之物,到了这种境地也只能将就着果腹,总比挨饿来得好。
“阮师弟,快过来。”这时,在前面探路的秦汝婴突然喊住他,向他招手:“到我这里来。”
阮韫循声而去,却见前面出现了一道刀削般的石壁。他们一直在深林里兜兜转转,头次见到树木以外的东西。
出了草地是一小片沼泽,地面不仅十分潮湿,还明显有人走过的脚印,而且远远不止一人。
二人交换了一个眼色,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宋玉衡口中那个奇怪的地方。
石壁上攀附许多藤蔓,同地面的泥土一样潮湿,一小股水流沿着石壁流下来。光这么一看,也不知道这水源来自什么地方,更不知道翻过这道石壁会是哪里。
秦汝婴抬头望了望石壁的上方,把水囊递给阮韫:“我上去看看,阮师弟就在这里等我。”
阮韫说了句好,却又担心出现什么意外,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出乎意料的是,秦汝婴很快就从石壁上落了下来,同时接了一个轻功落地。
“上面设有结界,上不去。”秦汝婴道:“这个地方着实古怪,我们去另一边看看。”
阮韫微微一愣:“结界?”
秦汝婴点头:“对,这道结界估计连师兄也破不了。”
难不成来到了什么妖怪的地盘?这么想着,阮韫又抬头看了眼。
这一看不打紧,正好看见石壁的藤蔓间附着一条红色小蛇,把他整个人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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