称病不出的日子成了雨歆回宫后难得的清静。剪一枝盛放的菊花，绣几朵迎风的寒梅，日子在宜月轩重帘不卷的幽静中弹指而过。然而私下里芷兰亦有些微的担忧：“娘娘这样虽是缓兵之计，长此以往，可如何是好？”

彼时雨歆正临窗修剪一捧青花缠枝瓶中的湘妃白菊，修长的花瓣晶莹如雪，优雅微曲，团簇成水晶球般的花朵。她执了小银剪端详着剪去一截斜生的花枝，悠然微笑：“玉妃姐姐说得不错。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说不定又是一重机缘呢。”雨歆漫然打了个哈欠，不以为意，“不过是颗普通的合浦明珠罢了，皇上会相信第一次，自然也会相信第二次。”

十月初七，钦天监上报红鸾星动，位倾日月，江山之危，意指君侧宠妃不详，慧妃病愈急。

十月初十，红鸾星明灭可见，天象异也。禁足慧妃，暂禁出入。

十月十五，星入“客”位，逢凶化吉，自此明一国之道，兴一朝之运。慧妃病愈，宫中盛传其“红鸾星也”。

十月二十，赐慧妃正二品俸禄，准御书房行走，并遣人修缮失火荒芜的朝颜宫。

云天堂的侧室内有龙涎香的气息悠远而凝重，只听见青铜滴漏时不时地“滴答”一声，又重归于寂。明昭正一一批注着紫金雕螭大案上的一叠奏折，曲折的眉头凝结着天下之事的沉重和纷杂。他忍不住抬头望向案侧侍立的雨歆，展眉一笑：“有盈霜红袖添香，朕批折子才不算是件苦差。”

雨歆有一下没一下地替他打着象牙花棱团扇，重重裙裾在金砖地上迤逦成一抹柔碧。她的眼光轻轻滑过御案上打开的折子，黑墨朱批已然记在心中，脸上却只盈盈含笑：“若不是宫中皆传臣妾是红鸾星化身，昌盛国运，臣妾可万万不敢在这里陪着皇上。”

原来是兵部的折子，请求征兵……心思微转间明昭已握住她执扇的手，语笑亲昵：“不管你是不是我大梁天下的福星，你一定是朕的红鸾星。”

“皇上……”雨歆薄面微嗔。也许是龙涎香的气息太过浓郁，也许是他的姿态过于亲密，她眼前片刻晕眩，看起来倒像是她向着龙椅上的明昭靠过去。明昭伸臂拥她入怀，她鬓侧低垂的鸾翅步摇有细密的碧玺珠子，沙沙地拂过脸颊，愈发显得面庞眉眼清丽皎洁。明昭的低语伴着他温热的气息从颈后一阵阵拂来：“哎，这样矫情，朕可真批不了折子了。”

“皇上。”门外是吴赪的声音，有分寸地扣了三下门，“景王殿下来了。”

景王殿下。

这是回宫后她第一次听见他的名字，一字一字细细入耳，感受着全身的血液是怎样一分一分冷下去。直至明昭颔首后，吴赪退下复命，雨歆才骤然惊醒起身告退。才走到门边他已翩翩然入内，低着头，只见他竹青的袍角与她柔碧的裙纱有片刻的交集。她脚下一软，明辰已从容地擦肩而过。

雨歆一步一步退了出去。珠帘后是明辰与明昭的言谈朗朗，渐渐模糊成耳畔破碎的余音，湮没殆尽。

回去的路上她遇见了一身秾艳立在树下的珍选侍。映着蕊衣的芳华正好，脂香粉艳，雨歆自己的憔悴恍惚一览无余。蕊衣倒是丝毫不以为意，行礼如仪，浅笑盈盈：“嫔妾以为，娘娘这次借天象之说脱身，真是妙计。”她长睫下的眼眸幽深莫测，似有深意。

实在是没有心思多言，雨歆笑笑，轻描淡写道：“有什么大不了的。红鸾星之说，信之则有不信则无罢了。”她抽身欲行，蕊衣却斜出一步挡在她身前。“嫔妾却是相信的，”蕊衣的声音渐次低下去，声若鸣蚊，“这兴邦盛国，兴的是谁的邦，盛的又是谁的国呢？”

雨歆的眉心骤然一跳，手中已被她塞入了什么东西。大惊之中只见蕊衣双手合于腰间行了一礼，随即转身离去。

她展开手细看，原来是一枚叠得极精巧的方胜，里面还裹着一样东西。曲曲折折的如意边，仿佛是纷纷繁繁、不能言说的心思和秘密。

是福星，还是灾星？

——是谁的红鸾星，又是谁的催命符？

----------------------

这章是存稿，短的有点过分dbq，明天就恢复正常！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7章 红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