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清晨雨歆去含章宫请安，半路上却在上林苑遇见了赵玥凝。玥凝梅子青的大氅上疏疏绣了几枝乳白色花朵，而她静静立在白雪红梅下，身后中年宫女怀里抱着犹自熟睡的灵萱公主。

雨歆忙命止辇，亲自走到她跟前，轻声道：“多谢你。”

玥凝抬眸看了她一眼，却慢慢移开了目光：“姐姐不必谢我，那晚我帮你，不过是盼着姐姐日后能对灵萱好一些罢了。我只有这个女儿了……”她忽有些疲倦地笑了笑，“或许姐姐没有向皇上告发，玥凝就应该多谢姐姐了？”

前尘往事对错难论，可最开始总是自己对不住她。雨歆仿佛被她这样的语气刺痛，微微一窒，道：“你不必这样看待我。”

玥凝于是微衔起一丝清清淡淡的笑意：“那便承姐姐吉言了。”她以温柔姿态行下一礼，径自离去。

那日以后雨歆便极少见到玥凝了。每每朝见集会，总听见她称病不出的托辞，平日更是一昧地深居简出，就连明昭偶尔想起她，也总是推托。明明尚是绮年玉貌，却显露出要将自己的恩宠一径断绝的势头来。雨歆曾恍惚听说玥凝近日常与玉妃往来，寄身佛前。或许那佛香渺渺，木鱼声声，真的可以解救人于人世间的苦难？

她无声地叹了口气。玥凝大约是愿意去信的，而她自己，则从不信。

朝颜宫里灯火昏昏，珠帘垂落。窗外的天幕上依稀残余着一抹金红色的夕阳，旋即被迅速暗沉下来的云层淹没，大片的铅云如同浑浊的墨色般渲染开去。珍选侍静静跪伏在地上，地砖是暗的瓷青色，而她低垂的面庞埋在展开的石榴红百花裙裳间，几乎看不出平日里肆意张扬的青春娇媚。

没有合严的窗子“吱呀”轻轻一晃，雨歆抬头看一眼窗外，那层层乌云仿佛要压到人头上来似的，低低地悬在宫殿翘起的檐角上。她的声线很平静：“听说你这几日急于求见本宫？”

珍选侍依旧伏在那里，她的声音被压在略微潮湿的青砖上，有一种雾蒙蒙的沉郁：“请娘娘恕嫔妾大罪。”

雨歆仿佛没有听见似的，对着烛光比了比自己手腕上翠意通透的镯子。她低眸望向蕊衣一动不动的身躯，低低地笑了一声，道：“你何罪之有？”

“那晚娘娘危难，嫔妾未曾开口帮上娘娘。”

“你当然不能开口了，”案上的烛火忽地一跳，雨歆的身影被投在墙上，随着她鬓边垂落的玛瑙珠流苏虚晃着肆意摇曳，她冷笑：“花蛊是你给宁婕妤的，就不怕被她供出来？”

珍选侍终于缓缓抬起头，倒仿佛是松了口气似的：“娘娘圣明。”

隔着珠帘，看不清她的神色，但蕊衣一丝不苟的恭敬姿态，已然有了些许松动。雨歆示意她起身落座，有宫女进来奉上新湃的白毫银针，复又无声无息地退下去。“那是生于燕北之地的花蛊，”她眼眸一沉，“而燕北，是昔年铭国之地。”

珍选侍微含歉意：“嫔妾也没想到……她要针对的竟然是您。”她略有赧色，一张饱满俏丽的清水脸上隐隐洇出两团轻红，堪堪便是敷水桃花的清艳，“那原是瑜主子给嫔妾的，既可自保，亦可图来日，一次不当心却被宁婕妤知道了……嫔妾初入宫时无依无靠，她又正当得宠，彼此本就关系微妙。那时情急之下，便把花蛊分了她一些，也算是互相牵制。”

听起来几乎有些匪夷所思。雨歆微微好奇，道：“那你是怎么和她说的？”

“嫔妾是戏子入宫，身上有什么都不让人意外吧！以宁婕妤的性情为人，或许会认为是嫔妾在讨好于她——倒是可能给她留下了一个嫔妾通晓这些江湖把戏的错误印象，有所忌惮，也不算坏。”

雨歆蹙眉：“那花蛊究竟有什么效用？宁婕妤宁可与你分宠，也要得到些许？”

“那是生长于燕北山间的木菊花。”蕊衣垂眸道，“木菊花俗称‘醉花’，若制成花蛊，可致人昏迷，与酒同饮时尤甚，足够时间后自会苏醒。”她笑意悠然，“娘娘您瞧，可不是一样难得的好东西？”

嗯，蕊衣的隐藏身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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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珍珑局（1）